謝燕文忙笑著擺擺手:「說什麼見諒不見諒的話。這有快一年沒見著你了,如今也算是劫後重逢啊。真是想不到啊!一年的功夫,阿繡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吶。」
賀繡低頭輕笑:「三郎君說笑了,阿繡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稚女,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叫人看笑話倒是真的。」
謝燕文朗聲笑起來。賀敏瞥了賀繡一眼,也微微的笑起來。
「好,今兒阿繡也來了,這人可真是齊全了。」謝燕文點了點頭,對謝瑛說道:「大妹,這馬球可以開始了吧?我去那邊坐,你可要招呼好了這些女公子們。」說著,謝燕文又看了一眼賀繡,加上了一句:「阿繡可是女中豪傑,不能怠慢了。」
謝瑛忙福身應道:「是。阿瑛知道了。」
謝燕文又衝著賀繡笑了笑,轉身走了。
賀繡微微皺眉,心想謝燕文是想幹什麼呢?!這不是明擺著讓賀敏恨自己嘛!這就挑撥上了?
賀敏依然微微的笑著,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不愉快。
謝瑛轉頭吩咐婢女:「把阿繡的榻幾搬到這邊來。」
婢女答應著剛要去辦,賀繡忙道:「不必了。我在那邊坐著挺好的,再說——」說著,賀繡又笑了笑,看了看那邊的謝碧和李絲竹几個,又對賀敏說道:「阿綺還在那邊呢,她還小呢。二姐,我在那邊不是一樣嗎?」
賀敏點點頭,對謝瑛說道:「阿繡不願意過來,就讓她在那邊吧。阿綺也在那邊呢,也好教導她。」
謝瑛便笑著說道:「阿敏對兩個妹妹都很關心呢。」說著,她又吩咐婢女:「阿繡那邊的果品酒水都跟這邊一樣。」
婢女忙應道:「是。」
賀繡衝著謝瑛微微一福,輕笑道:「多謝了。」
謝瑛笑了笑,轉身對著一眾女公子,揚聲道:「大家都請坐吧!馬球開始比賽!」
她一聲令下,那邊早就準備好了的護衛們一起上馬,高聲應道:「是!」
「咚!」的一聲,大鼓一響,眾人的喧譁聲立刻靜了下來。
馬球場上一個漂亮的發球,比賽開始了。
賽場兩邊的貴人們齊聲吶喊:「好!」
「好啊!」
眾人齊聲叫好,那邊的鼓聲『咚咚咚』的敲著,一聲比一聲激發人心。
賀繡端坐在榻几上安靜的品茶,謝碧和李絲竹楊綠夕幾個人激動的盯著馬球場上的動靜,時不時的叫一聲:「好!」
一場馬球打下來,這日頭便上了中天。
雖然已經進了八月里,但到了中午這天氣還是挺熱的。那邊下場的兒郎們紛紛下馬喝水,球場邊上的女公子們則議論紛紛,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
謝碧拉著楊綠夕說話,賀綺便對賀繡笑道:「三姐姐,那些人真是英俊,你說咱們女子若是也可以打馬球該多好啊。」
賀繡被這句話給逗笑了,轉頭看著她說道:「你喜歡打馬球啊?」
賀綺笑道:「是啊。我呀,喜歡騎馬。可是——奶娘和姨娘說了,不許騎馬。」
賀繡笑著搖了搖頭,建康的女子以柔弱為美,之前在洛陽的時候家裡就不准女孩子騎馬,這會兒到了建康,騎馬就更不可能了。
「阿綺,看看馬球就算了,騎馬很不安全,萬一摔了可不是玩的。」賀繡說著,又拿了一塊點心遞給她,「別惹父親和大兄不高興。」
賀綺聽了這話便慢慢地低下了頭。
上一世,賀繡跟賀綺在一起的時間不少,但姐妹之間總是明著互敬互愛,暗地裡卻互相提防互相打壓。
這一世里賀紋給蘇培做了妾室之後,賀繡忽然明白了,自己跟賀紋和賀綺斗有什麼意思呢?她們也不過跟自己一樣,是個入不得眼的庶女罷了。
想明白這些後,賀繡對賀綺的態度也好了許多。活在這個世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賀綺也不過跟自己一樣,是個可憐人罷了。
馬球打到中午,眾人也不用回去。謝家人準備了飯菜宴席,就在這綠柳蔭下,清河水旁開宴。
宴席一開,真是比打馬球還熱鬧。那些女公子們和郎君們各自吃了幾杯酒之後便四散開來,互相串了座兒。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談闊論,說那馬球誰打的好誰打的不好什麼的。
賀綺更是開了心,跟湊過來找賀繡說話的兩個女公子說起了馬球來,什麼都忘了。賀繡看了她們一眼,被她們吵得心裡煩得慌,便端了一杯酒站起身來悄悄地離了榻幾。
楊柳青青,河水潺潺。
這情景讓賀繡想起了去年秋日的時候在洛陽城郊的那次宴會。
那次宴會上她原想著自己會被賀康送到謝燕文身邊去,她滿心裡盼著能有個人來拉自己一把,能把自己從那個既定的命運中拉一把,讓她能有一個不一樣的命運。
上蒼待她不薄,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又順便把王博這樣的天之驕子送到了她的身邊。
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啊!
想著跟王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賀繡慢慢地靠在了身後的柳樹上,看著潺潺的河水,滿心滿眼裡都是王博那張俊逸無雙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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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他的身邊可真是好!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想他。
「阿繡一個人在這裡呢?」一聲清潤的詢問把賀繡給嚇了一跳,她忙轉身往後看時,見是謝燕文端著一隻酒樽微笑著站在身後,正溫和的看著自己笑呢。
「謝三郎。」賀繡微微欠身。
「阿繡,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呢?不喜歡跟她們說話兒?」謝燕文說著話,兩步走到了賀繡的身邊,和她一起靠在了柳樹上看著潺潺的河面。
賀繡慢慢地站直了身子,離開謝燕文一些,慢慢地說道:「沒做什麼,就是喝酒喝得有些多了,在這邊兒吹吹風兒。」
謝燕文含著笑,溫和的問道:「阿繡真是叫人驚訝啊。這半年的時間,你做了那麼多大事兒,嗯?」
「什麼大事兒啊?謝三郎這是罵我呢?」賀繡淡淡的笑著,目光飄向遠處的山巒。
「阿繡一個人回洛陽,用五十車米粟一百個家丁救了桓四郎和王九郎兩個人?」
賀繡笑了笑,沒有接話。
「臨州城北的那片荒郊,阿繡又急中生智,帶著幾十個護衛引開了劉崧叛軍,捨生救了他王九郎一命。」
賀繡依然是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
謝燕文見賀繡但笑不語,便輕輕地搖了搖頭,慢慢地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在那邊榻几上和謝瑛說笑的賀敏,眼神漸漸地深邃起來。
下午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謝燕文和賀康一起到了賀府,賀敏心裡十分的高興。
賀繡進來到溫夫人跟前請了個安便回房去了。溫夫人看著賀繡臉上淡淡的,一點也沒有賀綺臉上的那股高興勁兒,便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至晚飯的時候賀繡便沒到前面來,溫夫人問:「阿繡是怎麼了?怎麼晚飯都不吃了?」
陳氏忙上前來回道:「剛奴去看過了,阿繡說身上不大好,怕是在河邊兒吹了風。奴叫嬤嬤熬了薑湯給她喝下去了。」
溫夫人點點頭,說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也別在我這兒站著了,你去看看阿繡去吧。若是明兒還不好,就趕緊的請個醫者過來瞧瞧。」
「是,奴去了。」陳氏答應著退了出來,往賀繡的屋子裡去了。
當夜無話。第二日午後,謝家派了兩個嬤嬤來找溫夫人商議賀敏和謝燕文的婚事。溫夫人便把人請到了屋子裡賜了座,叫人上了茶,方含笑道:「二位請用茶。」
那兩個嬤嬤端了茶,道了謝,方客氣的說道:「夫人,今兒我們來呢,是為了一件事兒。」
溫夫人含笑道:「我們兩家如今可不就是一件事兒麼?」
一個嬤嬤陪著笑臉說道:「夫人說的是,如今咱們兩家可不就是三郎君和阿敏姑娘的那件大事兒嘛。」
溫夫人笑道:「是啊是啊,你們二位今兒來是不是夫人有什麼話兒啊?」
那嬤嬤看了一眼另一個,另一個笑了笑,說道:「是啊。夫人叫人送過去的四色禮我們夫人看過了,說很好。夫人真是周全呢。」
溫夫人笑著搖搖頭,說道:「我就敏兒一個閨女,她可是我的心頭肉呢。老夫人也極疼她呢。」
「說的是啊。」那嬤嬤笑著點點頭,想說什麼,又有些遲疑。
溫夫人見了便斂了笑,奇怪的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話兒啊?既然都是為了親事,這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呢?」
兩個嬤嬤又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笑著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我家三郎君呀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啊?說就是了。」溫夫人見這婆子說話吞吞吐吐的,便有些不怎麼高興。
謝家是高門,賀敏嫁給謝三郎是高嫁,可賀家也不是寒門啊,太原王家如今是有些不濟,可還有溫家呢。這婚事是兩家商議了許久才定下來的,如今這婚嫁之禮已經過了一半兒了,他們怎麼還這樣呢?
另一個嬤嬤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溫夫人跟前,低聲笑道:「我們三郎君的意思是——三姑娘阿繡是個有才華的,若是三姑娘能陪著二姑娘嫁過去幫著二姑娘理家,那可是錦上添花的好事兒了!」
「阿繡?」溫夫人被這話說的一愣,竟然沒反應過來。
一直站在溫夫人身邊的溫桂生聽了這話,卻是明白過來了。她微微欠身在溫夫人耳邊說了一句話。溫夫人才明白過來。
「夫人跟如夫人姐妹情深這麼多年,我們做下人的看著都羨慕呢。三姑娘若是跟著過去,將來肯定也是我們少夫人的好膀臂,您說是不是呢?」
溫夫人緩緩地出了一口氣,微微的笑道:「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兒,你們回去跟你們夫人說,我得跟我們家老爺商量一下。」
兩個嬤嬤笑著點點頭,說道:「是了,我們就等著夫人的好消息呢。」
溫夫人客氣的笑道:「我們做父母的,可不就是要給兒女操心的麼?」
「夫人說的是。」兩個人一起站起身來給溫夫人福了一福,說道:「奴才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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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點點頭,對溫桂生說道:「妹妹送兩個嬤嬤去吧。」
「是。」溫桂生答應著上前,對著兩個嬤嬤笑了笑,送她們二人出去了。
溫夫人靠在榻上想了半日,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問邊上的婢女:「大郎君呢?」
「回夫人,大郎君出門去了,早晨說是去溫泉山莊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你去前面守著,老爺回來了就來回我。」
「是。」婢女答應著出去了。
溫桂生送走了謝家的兩個嬤嬤回來後,見溫夫人一個人靠在榻上發呆,便倒了一杯熱茶進來,輕聲說道:「夫人,這事兒……您是怎麼打算的?」
溫夫人嘆了口氣,說道:「本來嘛,陪嫁過去一個也沒什麼。阿繡是庶出的,跟著阿敏過去這身份就是媵。你是知道的,這媵的身份可比尋常的妾氏高著呢。像你我姐妹二人在賀家門裡過了這些年,互相幫襯著,有個知冷知熱的,也很是不錯。可是——這個阿繡……」
溫桂生低聲嘆道:「阿繡現在是王九郎心坎兒上的人呢!這可不好辦。」
溫夫人也嘆了口氣,把手裡的熱茶放在案几上,無奈的搖著頭,說道:「若是不答應吧,謝家這邊可是不好應對了。再說,有了這個嫌隙等將來阿敏過了門,謝家三郎君再去外邊尋花問柳去,你說誰知道他會弄個什麼樣的人來給阿敏添堵呢。」
溫桂生忙勸道:「夫人也別太擔心了,咱們姑娘也不是紙糊的。咱們賀家也不是寒門小戶,姑娘明媒正娶的進了他們謝家的門,他們還能慢待了咱們姑娘不成?」
溫夫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很是煩悶的說道:「你我都是過來人,平心而論,這個謝三郎在這種時候都想著阿繡,那將來成了婚你說他……他會不會做出那種寵妾滅妻的事情來?」
「哎呦,夫人這話說的……」溫桂生皺著眉頭連連搖頭,「就為了這事兒,咱們也不能答應讓阿繡陪著嫁過去是不?」
「說的是啊。」溫夫人的眉頭皺的更深:「可這若不讓阿繡嫁過去的話,我這心裡又沒有個底兒,你說謝家會不會因為這個事兒再把阿敏這婚事給攪了呀?」
溫桂生聽了這話也是一怔,一時間沒了主意。
沉默了 不多會兒的功夫,婢女從外邊進來回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哦,好。」溫夫人一聽說賀公彥回來了,轉身對溫桂生說道:「我得跟老爺商量商量去,這事兒可大可小,不管怎麼樣都關係著阿敏一輩子的幸福呢。」
溫桂生忙道:「是啊是啊,這事兒還得老爺拿主意。」
溫夫人點點頭,吩咐道:「你去,請老爺無論如何過來一趟。就說我有重要的事兒跟他商量。」
溫桂生答應了一聲出去前面找賀公彥去了。
賀繡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第二日便覺得身上舒服了很多。實際上她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就是連日趕路又在河邊吹了風,身上沉沉的沒什麼力氣,陳氏照顧了她一個晚上,見她醒了後精神好了許多便去溫夫人那裡回話兒了。
賀繡休息了兩日,陳氏又來看她,賀繡便把明璫和百靈都遣了出去,笑著靠在陳氏身上開心的說道:「娘,在這建康城什麼都不如意,就有一樣事兒我想起來就開心。」
陳氏笑道:「怎麼這樣說話?你倒是說說這開心的事兒是什麼?」
賀繡笑道:「就是您在我身邊呀。」
陳氏開心的笑起來,摟著賀繡感慨的說道:「姑娘在我的身邊,也是我最開心的事兒啊!」說完之後,她又惆悵的嘆了口氣,摟著賀繡不說話了。
賀繡覺得奇怪,便問:「娘親,你怎麼了?好好地嘆什麼氣呢。」
陳氏又嘆了口氣,把賀繡從懷裡拉出來左看右看,無奈的說道:「你還沒過十五歲生日呢!」
賀繡聽了這話,心裡一陣的著急。這幾日她太累了,又沉浸在對王博的思念之中,根本就忘了最大的事情了。
賀敏和謝燕文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現在就在商議來往的細節之中啊!就算有了王博,自己也不一定就能逃得過給賀敏做陪嫁的命運啊!況且那日在城郊看馬球,謝燕文對自己的那種態度,賀敏又視而不見的樣子……
想到這些,賀繡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阿繡啊,阿繡?」陳氏覺得懷裡的女兒有些異常,便把她從懷裡扶起來認真的看著。
賀繡回過神來,看著陳氏問道:「娘親啊,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陳氏點點頭,摟過賀繡說道:「我聽夫人房裡的婢女說,謝家那日派了兩個嬤嬤來,說謝家三郎的意思,要讓你跟著阿敏陪嫁過去呢。」
「陪嫁過去?陪嫁過去……」賀繡喃喃的問了一聲,卻又猛地站了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兩圈,又回到陳氏的面前慢慢地跪了下去,拉著陳氏的手落下淚來。
喜歡她重生後,打爛世家權貴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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