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妃娘娘忽然造訪把賀府給弄得措手不及。溫夫人正在王老夫人的屋子裡同崔夫人一起服侍老夫人用湯藥呢,溫桂生匆匆前來,說雅妃娘娘到了,溫夫人和崔夫人當時就愣住了。
還是王老夫人沉得住氣,慢慢地從榻上坐起來,沉聲吩咐:「你們二人速速更衣,隨我一起迎接娘娘鳳駕。」
賀家上下忙做一團,匆匆的把雅妃娘娘鳳駕接進了府中,王老夫人帶著溫夫人崔夫人等跪拜行禮,雅妃則和藹的笑著把王老夫人拉起,拍著她蒼老的手笑道:「老夫人何須多禮,本宮今兒來不過是想見一見你家那個叫阿繡的小女公子。」
「阿繡?」王老夫人一愣,繼而想起了阿繡,於是轉頭看著溫夫人笑道:「娘娘說的該是我們家的三丫頭了吧?」
溫夫人忙應道:「是的。」
「是啊,我聽說她曾兩度救了王九郎的命,還有桓家的四郎。」雅妃娘娘不愧是陛下的愛妃,舉手投足都是無比的雍容,一身宮裝更是光彩逼人。
她看著眾女眷溫和的笑著,說話也很是和藹,「如今建康城的人都在說賀氏阿繡是個有勇有謀的女公子。今兒我奉太后之命去太常寺上香,回來時路過賀公府邸,所以進來瞧瞧她。老夫人可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王老夫人忙笑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呢,叫她出來給娘娘磕頭就是了。」說著,她便轉頭吩咐溫夫人,「叫阿繡來。」
溫夫人一臉的為難之色,回道:「回娘娘,阿繡身體不適,御醫說需要靜養,所以前日送她去城郊的溫泉山莊了。請娘娘先用杯香茶,臣妾這就叫人去接她。」
「不在家啊?」雅妃娘娘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失望。
「是。」溫夫人感覺到了王老夫人凌厲不滿的目光,但還是硬著頭皮福身說道:「御醫說她因為受了箭傷,身體很是虛弱,需要每日浸泡溫泉熱湯並以湯藥滋補方可痊癒。不然便會留下病根兒,時不時的傷痛發作受苦。」
「原來如此。」雅妃點了點頭,說道:「聽說她那一箭是為了救王家九郎?此女真真令人敬佩。」
「娘娘過譽了。」王老夫人終於接過話來,便客氣的笑道:「她一個小孩子家,當時那種生死關頭,怕是來不及多想的。也幸好性命無憂,此乃九郎君的福氣,也是阿繡的福氣。」
雅妃笑道:「此女極其難得的。老夫人和夫人可要好生教養了。」
王老夫人和溫夫人齊聲應道:「是,妾等謹遵娘娘教誨。」
溫夫人見雅妃點頭,又道:「娘娘如此垂愛,實乃臣妾一家之幸,等阿繡大好了,臣妾帶著她去給娘娘磕頭請安。」
雅妃依然笑得雍容,抬手把茶盞放在案几上,溫和的說道:「嗯。既然如此我便在宮裡等著你們了。」
「是。」溫夫人和王老夫人等人一起福身答應著。
雅妃抬起手來理了理繡著精緻百鳥紋的長袖,扶著身旁一個宮女的手站起身來,說道:「罷了,今兒也不早了,本宮還要回去向太后娘娘交旨呢。」
王老夫人等人也趕緊的站起身來恭敬地立在旁邊。
雅妃慢慢地往外走著,王老夫人等人卻不敢相留,因為雅妃說了要回去跟太后交旨,這便是太后要見阿繡。
賀府門口,賀家男女老幼上百口子人恭送雅妃娘娘鳳駕離開後方暗暗地出了一口氣。
王老夫人側臉冷冷的瞥了溫夫人一眼,便一言不發的進了府門。
溫夫人知道老夫人這是對自己不滿意了,因為雅妃問起阿繡的時候,王老夫人根本不知道阿繡不在家已經去了什麼溫泉山莊,所以在雅妃跟前說錯了話,出了丑。
溫夫人二十年來在王老夫人跟前小心服侍,從沒犯過什麼錯,今兒卻因為賀繡的事情受老夫人的冷眼,心裡難免暗暗地恨著賀繡,卻又無可奈何。
回到房中之後,王老夫人上了榻,便冷冷的說道:「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由著你們糊弄!」
溫夫人聽了這話忙躬身道:「兒媳知錯了,求老夫人恕罪。」
王老夫人擺擺手,讓諸人退下,只留下溫夫人一人後,方皺眉說道:「溫泉山莊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還不給我說清楚?!」
溫夫人不敢有所隱瞞,只得原原本本的把王博接走賀繡之事細細的說了一遍。
王老夫人聽完後良久不語。
溫夫人又道:「原本也不是大事,兒媳想著老夫人身上不好,就沒敢把這些事情說來讓老夫人心煩。是兒媳擅專了,請老夫人責罰。」
王老夫人幽幽的嘆了口氣,搖頭說道:「這原本就是你分內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溫夫人聽了這話不敢多言,只福著身子恭敬的聽著,不敢起身。
「只是這阿繡已經跟王家牽扯許多,如今又扯上了謝家,還關聯著敏兒的婚事。這還不算,雅妃娘娘又出面了。這可真是千絲萬縷的關係啊!稍有不慎,得罪了任何一方我們都不好做。」王老夫人蒼老的眼神里閃爍著精光,「你起來吧,這事兒不怪你。是我們家族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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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夫人又何嘗不知道家族太弱的緣故。如果賀家能與王謝兩家有相當的實力,想來那謝三郎和王九郎都必會如此刁難。
王老夫人看著自己這個素來精明懂事的兒媳站在那裡默默不語,心裡又閃過一絲不快,遂問道:「這雅妃娘娘是為何人出面,你應該明白的吧?」
「是。」溫夫人點了點頭,說道:「雅妃娘娘是袁家的人,王九郎的母親袁夫人是她的姐姐。雅妃娘娘是王九郎的姨母,她自然是站在王九郎這邊。」
王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說道:「你還不至於糊塗。」
溫夫人低了低頭,心想這是明面上的事情,難道自己一個四品女君連這個也不知道嗎?還有,皇后娘娘乃是王家女,是王九郎的姑母。
而且當今十公主選定的尚主人選乃是王家的十一郎王麟。雖然聖旨還沒下,但也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王家在朝中的勢力無人能及,連謝家恐怕也要避其鋒芒了。
「要阿繡做媵妾的事情本就有些牽強,謝家的三郎君是怎麼回事兒?他定的是我們家的阿敏為妻室,怎麼又來挑選妾氏?回了他吧。我賀氏門楣雖然不及謝家,但家中的女兒也不能任憑他謝家子挑挑揀揀。」王老夫人說著,又長長的嘆了口氣,抬手揉著眉心對溫夫人擺手:「你下去吧,我累了。」
「是。兒媳告退。」溫夫人又福身行禮,慢慢地退了出去。
崔夫人尚未敢擅自離去,被王老夫人遣出來之後一直在廂房坐著,這會兒見溫夫人出來了,她便從廂房裡出來,上前去悄聲問道:「大嫂子,老夫人怎麼樣了?」
溫夫人微微的笑了笑,說道:「老夫人說累了,要歇息一會兒,晚飯也不叫上來伺候了。」
「哦。」崔夫人點點頭,隨著溫夫人一起往外走。
出了上房院的門,溫夫人便邀請崔夫人過去一敘。崔夫人推辭著笑道:「今日實在還有別的事情,改日再去喝大嫂子的好茶。」
溫夫人客氣的笑道:「好,改日我備好了香茶再專門打發人去請弟妹。」
「不敢,不敢。」崔夫人和溫夫人道別,帶著自己房裡的姬妾婢女們往西跨院去了。
賀綰早就聽說雅妃娘娘駕臨的事情,只是沒有王老夫人的話,她們這些姑娘們都不便隨意出門,只等著崔夫人回來,她才捧了香茶上前去,悄聲問道:「母親,雅妃娘娘走了?」
崔夫人接過茶來,輕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大伯母可真是難做了。」
賀綰奇怪的問道:「母親這話怎講?」
崔夫人看了看左右無人,方低聲說道:「雅妃娘娘居然是因為阿繡來的呢。阿繡竟然被王九郎接走了,老夫人還蒙在鼓裡。雅妃娘娘要見阿繡,老夫人還叫你大伯母打發人去叫她過來給娘娘磕頭。你說這事兒弄得,老夫人下不來台,等娘娘走了之後,把你大伯母留在屋子裡說了好久的話兒呢。」
賀綰嘆道:「老夫人的心裡正不痛快呢,這下可有大伯母受的了。」
「說的是啊,太原王氏也是名門望族,如今竟然自家人跟自家人鬧得那樣厲害。家道中落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看著崔夫人嘆息的樣子,賀綰湊過去挽住了她的手臂,撒著嬌說道:「母親,我想明日去探望阿繡,你說好不好?」
「是該去一趟。」崔夫人想了想,又道:「明兒你先去給老夫人請安,然後再提及此事,我想老夫人必然會有話說。」
「那豈不是讓阿敏難堪?她跟阿繡可是親姐妹呢。」
崔夫人笑道:「這有什麼,在臨州城裡你大兄把阿繡托給咱們照顧了一個多月,你和阿繡關係好也是常理。再說,只要老夫人願意就好了,看太多人的眼色只能讓自己越發的難做人。」
賀綰點頭笑道:「是,女兒明白了。」
當晚,賀綰又叫人準備了些糕點補品,又叫婢女把自己剛得的兩塊芙蓉石用帕子包了一併帶上。
第二日一早,賀綰隨著崔夫人來給王老夫人請安時,說要去探望賀繡的病情。王老夫人聽了果然喜歡,立刻叫自己的婢女來吩咐道:「去挑幾樣補品叫阿綰給阿繡帶過去,告訴她好生養病。」
婢女答應著下去,不多時便捧了一個盒子來,裡面有一小盒宮燕,一顆手指粗細的山參,還有兩盒滋補的丸藥。
婢女上前來打開盒子給王老夫人看過之後,方轉交給賀綰。
賀敏昨晚是在老夫人這邊睡的,此時自然跟在老夫人身旁,見賀綰要去探望賀繡,便挽著王老夫人的手臂說道:「祖母,我要跟阿綰一起去。」
王老夫人轉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心疼的說道:「你昨晚不是說有些不舒服嗎?今兒不在家裡好生歇著,又想著往外跑。」
賀敏挽著王老夫人的手臂輕輕地搖著,撒嬌道:「祖母,人家身上不舒服都是悶出來的呢。」
王老夫人寵愛的捏了捏賀敏的臉蛋兒,嘆道:「就知道淘氣,這麼大的姑娘了,眼看就要嫁人了還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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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夫人在一旁笑道:「謝家跟咱們家都在建康,左右不過一刻鐘的路程,阿敏在那邊有什麼事兒,說話的功夫咱們就知道了,老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王老夫人笑道:「話雖如此說,但做了人家的媳婦就要為人家打理家事,看看阿敏這副嬌生慣養的樣子,真真不知將來如何勝任呢。」
賀敏被說的羞澀起來,轉身拉了賀綰去說閒話。
崔夫人笑道:「阿敏也就是在老夫人跟前撒嬌。外邊可都說她懂事知禮呢。」
「呵呵,但願如此。」王老夫人說著,又愛憐的回頭看了一眼賀敏和賀綰,問道:「阿綰的事情怎麼樣了?」
崔夫人忙道:「擇了下個月初八放定呢。雖然是妾,但桓家夫人說四郎君身邊一直沒有可靠的人,阿綰過去了若是能給桓家添丁,便抬她做平妻。」
王老夫人點點頭,說道:「這也罷了。桓家不比別的家族,阿綰是個性子溫婉的孩子,將來必是個有福的。」
「是,老夫人高瞻遠矚。」崔夫人自然知道,憑著賀綰的身份若想做正妻,必然是些中等家族,或者是那些借著戰亂發跡起來的武將之家。但那些素來不被大家族看重,身份地位較桓家差了十萬八千里。
桓四郎的貴妾身份對賀綰來說已經是極好了,若能得男丁,桓家便會抬她為平妻,如此崔夫人已經十分的知足。
朝食後,賀繡在院子裡轉了幾圈便回了屋子裡去。明璫把阿信送過來的幾冊帛書遞過來說道:「姑娘,這是彭城和臨州城兩邊送過來的賬冊,請您過目。」
賀繡點點頭,說道:「放下吧。阿信人呢?」
「回姑娘,昨日九郎君說給姑娘一匹大宛來的小馬駒,可九郎今日有事不能過來,阿信一早便去九郎那裡領馬了。」
「小馬駒?」賀繡立刻高興起來。這個溫泉山莊很是寬敞,莊子外邊有大片的稻田,田間有阡陌,可縱馬馳騁。這是賀繡一進這莊子的時候就想做的事情,只是怕被王博拒絕,所以沒敢跟他說。
「是呢。」明璫點點頭,又笑著說道:「不過據說是他們剛送進來的,還沒有經過馴服,姑娘想騎的話,要等些時日了。」
這也很好了,賀繡一直都想有一匹屬於自己的駿馬,哪怕不是大宛來的良駒也罷,只要能一匹屬於自己的馬,讓她可以想什麼時候騎就什麼時候騎就很知足了。
「不知道是什麼顏色的。」如願以償了,賀繡眯著眼睛微微的笑著猜測,「明璫,你說小馬駒會是什麼顏色的呢?」
看著她嬌憨的樣子,明璫忍不住笑道:「奴婢也不知道呢,九郎走的時候也沒說。」
賀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九郎真是可惡,怎麼就不說一下呢,害得我還要胡亂猜測。」
明璫笑道:「姑娘昨兒怎麼不問呢?」
「昨兒他也沒說送我一匹小馬呀。」
「這也是,不過姑娘也別著急,一會兒阿信就回來了。」
「嗯。」賀繡點點頭,按捺下心裡的好奇,把手邊的賬冊拿起來細細的看。
彭城那邊的莊子有王博的人打點,那些人都是王家的世仆,雖然已經轉到了賀酆的名下,但一個個都是忠心事主的,並沒有什麼差錯。臨州城裡的田產不多,倒是有四間店鋪。
賀繡的意思是讓祝叟帶著可靠地人過來管理,把之前一間賣雜貨的店鋪改成了胭脂水粉,又把一間布鋪改成了綢緞鋪外加成衣製作。
臨州城之前是個小城,但因為戰事的緣故,那裡也聚集了一些中等士族,還有一些南遷的途中敗落的士族都聚集到了那裡。
這些士族們本就是奢靡成性的,晉人不管男女都喜歡傅粉,所以胭脂水粉總有很好的價錢。
倒是成衣鋪有些麻煩,臨州城裡沒有好的繡娘裁縫,賀繡又想要把自己的成衣鋪子弄成專給貴人定做的那種,便不得不花費些心思。明璫建議她跟王博要兩個繡娘。王家的繡娘可都是頂端的,派到臨州城裡絕對鎮得住。
然賀繡卻搖頭拒絕,這樣的小事還是不要麻煩王博的好。重生的她深深地知道一件事,一個人對別人的好是有限的,不可任意揮霍。
如今王博對自己很好,但賀繡十分的明白這樣的好不會是一生一世。她總是要自己去面對的,這樣的王牌還是留在緊要關頭比較好。
再說了,自己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的話,怕是連明璫也會輕視了自己。
喜歡她重生後,打爛世家權貴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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