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現場的成立,為韓易這一兩個月來為之四處奔波的諸多項目,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業務載體。
最先推進的,當然是正在規劃中的三場不同風格的大型音樂節。
跟Apple Music合作舉辦,還在絕密策劃階段的Live Aid型盛會,從Mad Decent蛻變而來的拉斯維加斯萬聖節狂歡Mad City,以及之前在狗屋中跟Snoop Dogg和Dr.Dre提到的,想要於三月下旬春假期間,在邁阿密莫里斯-費雷公園舉辦的嘻哈音樂節,The Shrine。
神殿音樂節。
這個名字,是狗爺本人的智慧結晶。按照Snoop Dogg的說法,他的個人錄音室叫The Church,「教堂」,因此,他名義上掌管的HMG嘻哈廠牌,應該擁有一個與此同屬一脈,但更高級、更莊嚴、更神聖的名字。
嘻哈神殿。
不僅廠牌要以此冠名,衍生的邁阿密嘻哈音樂節,也應該使用這個十分恰當的稱謂。
畢竟,依這場音樂節的擬定規格來看,它確實就是世界各地的說唱音樂愛好者一生必到一次的朝聖之所。
瀚現場註冊完成後,韓易立刻指示安托萬-嘉舍用從凱雷集團投資組合中取現的資金,為瀚現場美國演出部門負責人席琳-約書亞提供藝人預訂環節的財政資源支持。
清麗優雅,氣質不凡,更像是模特而不是音樂行業幕後人員的席琳-約書亞,從華納音樂集團的IT部門入行,經過迪斯尼音樂數字部門負責人的職業磨礪後,於2013年加入索尼音樂集團,出任高級副總裁一職,負責監督旗下各廠牌的數字銷售工作。一年半後,她又調任Epic唱片,負責廠牌許多著名藝人的商業發展和生涯規劃,包括Travis Scott、Camila Cabello和UTA的客戶DJ Khaled。
雖然曾經效力的集團不同,但席琳-約書亞跟凱倫-郭的關係很好或者說,兩人同樣輝煌的職業生涯,讓她們成為了這個圈子裡為數不多可以平等對話的女性,從凱倫-郭的Facebook帖文中,席琳看到了對方加入HMG僅一個月後就被任命為UTA董事會成員的驚人進展,在心中對韓易和他所掌管的新銳勢力有了初步印象。
接下來,霍爾希拒絕Machine Gun Kelly的合作邀請後,原本被業內認為已經成名希望渺茫的麥迪遜-比爾迅速接棒,經過凱倫-郭的一番精心操作,從卡米拉-卡貝洛手裡搶回《Bad Things》的feature,更是讓席琳刮目相看。
當然,最重要的,肯定還是HMG比索尼高出21.3%的薪資待遇,和更加優渥的僱傭福利。
三重因素的影響下,席琳-約書亞向HMG遞出簡歷,很快就被韓易親自選中,出任瀚現場美國演出部門的高級副總裁。
沒錯,席琳在其到目前為止的職業生涯中的確從來沒有接觸過演出行業,但她的長項在於通過精密準確的數據分析,為藝人開發和完善創新性的商業機會,而這正是現在的瀚現場最需要的才華。
讓誰去演,哪裡演,演多大規模,看似簡單的一系列問題,都需要龐大的音樂演出資料庫和有效的商業價值評判體系支撐。
席琳到星薈大廈1000室報道後的第一項任務,就是為神殿音樂節敲定出席嘉賓。首位確認參加的藝人不用說,當然是在辦公室東北角留了一間寬闊的玻璃隔間,但只來過一次的狗爺。十萬美元的友情價,讓神殿音樂節擁有了一個可以拿來壓其他頭牌演出價格的重量級嘉賓。
接下來,六萬美元的Migos、兩萬美元的21 Savage、一萬五千美元的Post Malone、一萬兩千五百美元的Lil Yachty,還有四千美元的Cardi B相繼由UTA代表與瀚現場簽下單場演出合約。雖然是左手倒右手,但生意場上,這種必要的程序和文件還是得留存。
對於韓易願意帶他們上擬邀陣容如此強大的嘻哈音樂節,HMG的簽約rapper們自然是除了感激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情緒。只有韓易知道,他是既吃了個世界級的虧,又占了個天大的便宜。
吃虧的一方面是,這五組新人都是自己的全約藝人,他很清楚,2017年3月音樂節正式舉辦的時候,他們的行業聲量與商業價值至少是現在這些報價的兩倍不止。
而這也正是他占便宜的地方,畢竟,韓易的瀚現場,同時也是音樂節的主辦方。從這一角度考慮,他為神殿音樂節找來的這幾位開場嘉賓,可能是未來幾年再沒有人可以複製的超級性價比組合了。
自己吃自己的虧,自己再占自己的便宜這筆帳究竟該怎麼算?
好像不需要仔細算。
因為,21.15萬美元的支出,在神殿音樂節龐大的藝人預算里,實在是一個非常不值一提的數字。
瀚音樂嘻哈陣容確認出演後的第三天,另一家說唱廠牌的全體成員,也都通過經紀公司,向席琳發回了演出協議的最終簽名版本。
Aftermath Entertainment。
「WME確認,肯德里克-拉瑪爾,22萬美元。」
坐在韓易辦公桌的對面,席琳-約書亞正捧著Macbook,向老闆閱讀來自各家經紀公司的電子郵件。
2016年的肯德里克-拉瑪爾,已經發行了讓他倍受讚譽的冠軍作品《To Pimp a Butterfly》,憑藉此張專輯獲得格萊美獎七項提名,並贏下年度最佳說唱專輯的殊榮。
按照滾石雜誌的話來說,他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饒舌巨星」。
但對中華文化十分熱愛的功夫肯尼,此時尚顯羽翼未豐。那張讓他真正封神,商業口碑雙摺桂的《DAMN.》還有一年才發行。風靡全球的《HUMBLE.》和《DNA.》也還在製作階段,因此,他目前的演出價格,還遠沒有後世那樣誇張。
「50 Cent,APA,12萬美元。」
2002年,阿姆發掘了50 Cent,把他簽到了自己的Shady Records旗下,而Shady Records又是隸屬於Aftermath的子廠牌。所以如果要論資排輩,50 Cent應該是Dr.Dre的徒孫才對。
2014年2月,50 Cent把個人廠牌G-Unit的渠道發行商,從吉米-約文的Interscope換到了國會唱片集團旗下的Caroline Records,他跟阿姆以及安德烈在商業上的合作也早已終止。從技術上來說,50 Cent現在已經不算是Aftermath的一員。
但50 Cent的離開僅是因為自身發展的考量,並非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功成名就的阿姆和Dr.Dre也樂於見到50 Cent擁有一片自己的天地,三人的關係依舊親密。所以,讓他參與Aftermath的舞台重聚並不是什麼難事。
更重要的是,50 Cent在音樂方面的表現自2009年以來連年下滑,2014年發行的新專輯《Animal Ambition》首周賣出46000張,次周17000張,第三周才堪堪10000張,充分說明了他雪崩式的商業號召力。
再加上50 Cent簽約的經紀公司是不屬於四大,被ICM甩出不少距離,排名第五的APA,更是無法通過強勢的經紀方來提升議價能力。於是最終,原本18萬美元的要價被直接砍了個三分之一,以12萬美元成交。
若不是考慮到《In Da Club》等嘻哈經典的持久影響力,這個價格本應再低一點才對。
「CLG簽署的協議成交價格Eminem,290萬美元。」
念到這裡,席琳不禁停頓下來,喝了一口水,表情看起來仍然不太愉快。
不知道是因為這科切拉都要三思的高昂演出費,還是CLG背後那位讓席琳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將價格降下來的可怕女人。
卡拉-劉易斯。
嘻哈界第一女經紀把女字去掉,也未嘗不可。
從Run-DMC與The Beastie Boys史無前例的體育館巡迴開始,一直到阿姆六場入賬3100萬美元的The Monster Tour,卡拉-劉易斯為自己在音樂工業里贏得了一個「穿著普拉達的女魔頭」名號——或者說,比起安娜-溫圖爾,卡拉才更像是電影裡描述的那個睥睨一切的女人。
Public Enemy、Tupac Shakur、Kanye West、Jay-Z、Iggy Azalea,卡拉-劉易斯本身,就是一部嘻哈音樂的編年史。
「她,有那麼糟糕嗎?」
韓易觀察著席琳-約書亞的表情變化,饒有興致地試探道。
「在WME的時候,她的助理連廁所都不敢去上。為她工作的初級經紀人,每天回家基本上都得哭一次,無一例外。」席琳撇撇嘴,語氣里沒有對同樣身為女性的卡拉留有絲毫尊敬,「她能幹成大事,這毋庸置疑,但代價是什麼呢?」
「代價是跟每家經紀公司都要鬧矛盾吧。」韓易笑了笑,說道,「離開WME帶走了坎耶,離開CAA帶走了Iggy。」
「當你每天下午才到辦公室,開會比CEO到得都晚,一進門就開始噴人的時候,確實很難在哪家正經的公司長久地幹下去。」
「但她的客戶看起來相當忠誠,特別是阿姆,從出道伊始就跟著她,換了很多家經紀公司,卻從沒換過經紀人。」
「那是當然,不管怎麼說,卡拉是這個行業里最強硬的談判者,沒有之一。」
「你怎麼看待她和凱倫的區別?」
「凱倫是一隻保護種群安全的母狼,卡拉是在他們身邊游曳蠢動的獵豹。」席琳-約書亞聳了聳肩,回答道,「你會從凱倫那裡賺到不少錢,並且逐漸喜歡上她。另一方面,卡拉能幫伱賺到這輩子都想不到的財富,但待到你們走出辦公室,開車回家的時候,你的腦海里只會留下一個想法——我得殺了這婊子。」
「這麼誇張?」韓易有些驚訝。
「她詮釋了什麼叫高效的壞。」席琳攤開手,「她曾經幫LL Cool J拿到了一輪十五場的巡演,每場十萬美元,她採用各種策略矇騙、引導、威脅主辦方簽下了這份協議。最後08年的LL一場——我是說一場——演出的門票都沒賣完過。那家主辦公司,做完這輪巡演就直接宣布倒閉了,一家本來對這個市場抱有熱忱與憧憬的初創企業。」
「哇噢,這聽上去」
太棒了。
韓易在心中暗自想道。
站在下屬員工的角度,卡拉-劉易斯是他們一生中最恐怖的夢魘。站在談判對手的角度,卡拉-劉易斯是永遠也不想再遭遇第二次的吞進惡魔。站在經紀公司管理層的角度,卡拉-劉易斯是永遠也無法掌控的不穩定因素。
但對於藝人來說,她是能讓他們職業生涯重煥活力的救世主。
對於投資娛樂產業的資本家來說,她是鬥獸場裡勝率最高的角鬥士。將重注下在她身上,極少會出差錯。
現在的韓易,就是一個資本家。
他不是親自下場要跟卡拉-劉易斯搏殺的同行,他是站在競技場上方遙視場內,準備伺機坐莊的皇城貴族。
換句話說,韓易永遠也不會作為卡拉-劉易斯要擊敗的對手,出現在她面前。
韓易是UTA,是跟WME、CAA一樣的「僱主」。
既然已經在後兩家公司走過一遭,那為什麼不能到UTA再興風作浪一番呢?
想要一步步把UTA改造成自己心中理想狀態的韓易,最需要的就是在經紀公司內部注入新血。
注入一股破壞力極強,會擾亂現有秩序的新血。
破,才能後立。
「真的很有趣啊。卡拉的話,她現在是自己做經紀公司嗎?我看CLG這個名字好像是這樣暗示的。」
「沒錯,Cara Lewis Group。」席琳嗤笑一聲,「她也沒有別的選擇,連跳兩個東家之後,已經沒有人敢再接納她了。」
「因為她每跳一次,都會帶走重要客戶,是嗎?」
「沒錯,雖然這些客戶本來就是她的,但對於想要衝刺IPO的WME和CAA來說,依然是特別壞的負面宣傳。」席琳耐心地為韓易揭開不為人知的行業秘辛,「而且每次她離開之後,餘波都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首先是她的行事風格,會給經紀公司莫名地招來很多敵人。比如這次CAA放棄跟她合作,就是因為她的名聲實在是壞到了一定程度。合作方奈何不了她手中的巨星,就拿CAA的其他經紀人和藝人出氣噢,不對,Iggy Azalea也因為她被針對了。Iggy突然從演出市場上消失,不是沒有理由的,基本上已經是被全行業公開抵制,就因為卡拉實在是太Diva了。」
「我還以為是Iggy自己耍大牌呢?」
「壞影響吧,最主要的還是卡拉自身的問題。」席琳-約書亞輕聲嘆了口氣,「另外很重要的一點,卡拉也許不會主動要求某個客戶跟她一起出走,但她絕對會保證,那些留在原公司的藝人,以及接手的經紀團隊,有一段非常難熬的未來時光。聽說特拉維斯-斯科特就在考慮是否要從WME重返CLG,而他才剛剛離開卡拉三個月而已。」
「原因?」
「厭倦了WME與CLG無休止的戲劇衝突。」
「我沒理解錯的話,也就是說,不管採用了什麼樣的手段,她能夠讓一個巨星級別的音樂人,在更換經紀公司這件事情上有所忌憚?」
韓易把重要信息勾勒出來,又再確認了一遍。
在音樂行業內,大多數時候都十分弱勢的什一人,極少能擁有像卡拉-劉易斯這樣的強大影響力。
無論這份強大從何而來。
「可以這麼說。」
「我明白了。」
韓易沉聲應了一句,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篤定的盤算。
做事和識人,最忌諱的兩件事,就是借他人之手,托他人之口。
因為,從第三方那裡了解到的所謂「事實」,永遠都會帶有主觀臆斷的色彩,哪怕這個第三方本性純良,值得信賴,他們也會不自覺地把自己對事物的判斷和對價值觀的要求映射到所講述的故事版本中。
第三方的故事,只能提供人物的側描速寫。想要真正弄清楚一個人的脾氣秉性和行事風格,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與他們面對面來一場不帶任何濾鏡的交流。
從席琳-約書亞的話語中,韓易只能完全確認一點:
卡拉-劉易斯,的確是個狠角色。
而這個狠角色能否為自己所用,如何為自己所用,就是需要去親身尋求的答案了。
「好了,忘掉卡拉,讓我們繼續。」
韓易沉吟片刻,有規律地輕輕敲擊著辦公桌。
「安德烈還沒確認報價?」
「Dr.Dre現在沒有經紀公司,都是身邊的商業團隊在代勞。」這一點並不令任何人驚訝,畢竟Dr.Dre現在已經是超脫娛樂圈範疇的商界紅人,需不需要經紀公司,甚至還接不接演藝通告,對他來說都無關痛癢。
「所以會稍微慢一些,但您放心,沒什麼問題,我已經跟他的法律顧問確認過了,剩下的就是流程而已。」
「好,那麼,第一天的陣容我們就算整理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呢?」
「Young Money那邊,進展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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