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店門口,老闆「一指禪」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幹嗎這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嬉笑著問一指禪。
「聽房東說你整天收集愛情故事呢!」一指禪嘿嘿一笑。
「是的,」我一本正經地說,「這兩年專門寫這個呢!」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愛情故事也寫一寫?」一指禪認真地問,「我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愛情!」
「當然可以,」我嬉笑著從商店門口拿過一把椅子,「你給我拿幾瓶啤酒,我請你喝,邊喝邊聊!」
一指禪快速地從商店裡抱出半框啤酒放在我的旁邊。
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那我先回去了,」楚方芳一邊走一邊對我說,「你們慢慢聊!」
「好的!」我呵呵一笑。
「知道我為什麼叫一指禪嗎?」一指禪坐在我面前,一邊說一邊把左手伸了出來,「想知道這個食指是怎麼沒了的嗎?」
「為了女人,」我猜測道,「自己給剁了,咱們那個年代的人愛玩這個!」
「你說的對,」一指禪臉色鐵青地說,「都是狗日的網絡害的!」
「估計你上網挺早!」我思索著說。
「是的,」一指禪認真地說,「我2000年開始上網,那時候網吧里還是用電話線撥號上網。從一開始上網,他們就叫我一指禪,那時候我的這根食指還在。他們之所以叫我一指禪,就是因為我上網打字的時候只會用一根手指在鍵盤上點來戳去。」
「那時候小網吧多,」我微笑著對一指禪說,「那時候有很多人只會用一根指頭在鍵盤上點來戳去!」
「我們老家在山西的一個小鎮上,」一指禪鏗鏘有力地說,「網吧名叫一坨屎網吧!之所以叫一坨屎網吧,就是因為它地處偏僻,網吧里沒有廁所,外面又沒掛招牌,門口經常會被上夜機的網友屙上一坨屎而得此名。」
「我們那也有這樣的小網吧!」我嘿嘿一笑。
「我老婆的網名叫水妖精,」一指禪認真地說,「她也經常喜歡到一坨屎網吧上網。那天,我聽別人說一個網友來一坨屎網吧找我老婆,於是我火速趕到一坨屎網吧。到了後,我才發現晚來一步,我老婆水妖精已經不在網吧了。我問網吧老闆我老婆去哪了,網吧老闆似笑非笑地說她剛走,正和一個不遠千里來見面的網友大頭菜一起到夜市吃火鍋去了。」
「那時候網友都特別愛見面!」我認真地說。
「是的,」一指禪說,「我聽網吧老闆說完後,就『嗖』地一聲躥出了網吧,撒丫子朝夜市奔去。我的耳旁,風呼呼地響。夜市里,燈火通明。我很快就在小辣妹火鍋攤找到了我的老婆水妖精。隔著老遠,我就看見她正和那位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傳說中的大頭菜聊得正歡,她面如桃花,她神采飛揚,她不時還『咯咯』地笑出聲來。我抬頭看了看天,天上沒有星星;我又低頭看了看鞋,鞋上布滿灰塵;我最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了穩神,這才一搖三晃地朝我老婆走去!」
「對!」我嘿嘿一笑,「得把架勢擺好!」
「我老婆一見我出現,」一指禪認真地說,「剛才還神采飛揚的她一下給愣住了,她張大嘴巴,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這時,我一聲沒吭,就在他們面前叼著煙,點著頭,斜著肩,彈著腿,抖著腳……大頭菜看著我納悶地問我老婆我是誰,我老婆沒有吭聲。我這時就問大頭菜,問他是不是男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呵呵一笑。
「大頭菜當時也這麼問我,」一指禪冷笑著說,「我對大頭菜說,如果他是男人,就和我比試比試一下!我說著端起一盤粉條往剛剛滾開的湯鍋里一倒,把手掌一攤,讓大頭菜用手去撈!」
「他肯定不會撈的!」我猜測道。
「他當然沒那膽量,」一指禪滿臉煞氣地說,「他給嚇傻了,就在那愣愣地看著我。我對他說,看你大爺我咋撈的!我說著挽起袖子就朝鍋里伸出手去……」
「撈了沒?」我饒有興趣地問。
「沒有,」一指禪嘿嘿一笑,「老闆給勸住了。老闆說這配好一鍋湯挺不容易的,如果非要撈的話,不妨等吃完後再撈!」
「老闆說的是實話!」我嬉笑道。
「我然後又問大頭菜,」一指禪認真地說,「我問他敢不敢用腦袋開酒瓶,大頭菜依舊一臉的納悶。我嘿嘿一笑,對他說『看你大爺我咋玩的』,然後我掄起酒瓶就朝自己腦袋砸去,『咣咣』兩聲之後,酒瓶開了,我的腦袋也開了一條一拃多長的口子,我滿頭是血地哈哈大笑,我問大頭菜:『大爺我玩的咋樣啊?』」
「大頭菜肯定會被嚇跑的!我嘿嘿一笑。
「是的,」一指禪高興地說,「大頭菜灰溜溜地跑了。我衝著他遠去的背影警告他,讓他以後少勾引我老婆。我老婆見狀,氣呼呼地拔腿就走。她在前邊『噠、噠、噠』地走著,我在後面『呼哧呼哧』地攆著。」
「後來呢?」我饒有興趣地問。
「後來我們一起回了家,」一指禪一臉威嚴地說,「一回到家,我就連夜自製了一副老虎凳,並當著我老婆的面把一隻還在下蛋的老母雞剁得血肉模糊,然後聲嘶力竭地告訴她,如果她再不戒網就是這個下場!結果我老婆一點也不害怕,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還在不慌不忙地往手指甲上塗著指甲油。塗完後,她還晃著手指問我好不好看!」
「她壓根沒把你放在眼裡!」我嬉笑著說。
「是的,」一指禪生氣地說,「她把我給氣壞了,我就提著菜刀威脅她,如果她再往指甲上塗指甲油,我就把她那手指給剁了!我老婆一聽,竟『嗚嗚』地哭了起來,搞不清是真哭還是假哭。我就對她吼叫,如果她要哭就回娘家去哭,我老婆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女人的招式,」我嬉笑著說,「一哭二鬧三上吊!」
「其實我當時心也軟了,」一指禪呵呵一笑,「我丟下菜刀安慰她,我說我是生那個大頭菜的氣,因為那個大頭菜一看就不像個好東西,挺大的一個腦袋!我老婆把嘴一撇,讓我『去』,我就哄她,說:『喔!親愛的,難道你不愛我了嗎?難道你真的不愛我了嗎?』我說著就想去攬我老婆的肩膀,我老婆側身一躲,我剛好抱住了她的大腿,我對我老婆說:『瞧瞧這,原裝的!』我摟著我老婆的大腿,無奈而開心地笑了。」
「她後來還愛上網嗎?」我認真地問。
「那天過後,」一指禪面無表情地說,「我老婆就從一坨屎網吧給消失了。江湖人傳言很多,有人說她去找大頭菜了,有人說她回娘家了,還有人傳說她被我給就地正法了……說什麼話的都有,反正大家閒著也是閒著,在網上閒扯也是閒扯,在網下閒扯也是閒扯。」
「那她到底去哪了?」我納悶地問。
「我也不知道!」一指禪嘿嘿一笑,「從那以後,我依舊像往常一樣穿著一身迷彩服四處遊蕩。忽然有一天,我得到確切消息,我的老婆水妖精又浮出水面,正在一坨屎網吧上網。我火速趕到時,我老婆正坐在一台機子前上網聊天。我扯著她就往家拽,她扯著桌子死活就是不回。我急了,端起凳子威脅她,如果她不回,我就把電腦給砸了!老闆娘倒是不害怕,她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蘋果後高興地說,現在網吧生意不好,正愁沒法處理這些電腦呢!我悻悻地放下凳子,看著我老婆一聲不吭。」
「還真沒辦法了!」我嘿嘿一笑。
「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一指禪說,「我覺得實在拿她沒辦法了。我傻傻地站在那裡,網吧里聊天的依舊在聊天,打遊戲的依舊在打遊戲,愛啃蘋果的老闆娘依舊在啃著蘋果。那把削完蘋果後的菜刀就明晃晃地放在桌子上。我一下狠心,大罵一聲『狗日的網絡』,一步就躥到桌子前,抓起那把菜刀,把手指往桌子上一放,晃著明晃晃的菜刀問我老婆到底戒不戒網……」
「你老婆肯定嚇壞了吧!」我呵呵一笑。
「沒嚇著她,」一指禪沮喪地說,「我老婆一臉不屑地斜視了一眼我後漫不經心地說,要剁就拿到門口去剁,剁到屋裡還得打掃!說完,她又開始把鍵盤敲得『噼里啪啦』地響。」
「所以你就被逼上梁山了!」我認真地說。
「是的,」一指禪生氣地說,「我被逼上梁山,於是狠了狠心,手起刀落,『喀嚓』一聲,我的一根手指就掉到了地面!血,流了一地,網吧里的人都張大了嘴,我狂笑著奔出網吧!」
「從那以後,」我似笑非笑地說,「你就成了真正的『一指殘』!」
「從那以後,」一指禪認真地說,「我就徹底戒網了,也不去網吧晃悠了。從那以後,我常常要麼像風一樣快速地穿行在田野村莊,要麼就酩酊大醉像條死狗一樣躺在馬路邊。」
「你老婆水妖精呢?」我納悶地問。
「她又給人間蒸發了!」一指禪說。
「後來呢?」我問。
「後來,」一指禪面無表情地說,「日子一天天過去。天氣由暖轉涼。一個秋風蕭瑟的日子,我聽說一坨屎網吧的對面忽然新開了一家網吧,取名鳥人。網吧里裝修豪華,內有廁所和空調,而且還有免費的純淨水。它的老闆娘就是失蹤多日的我的老婆水妖精,不過老闆不是大頭菜,而是一個叫什麼河神的傢伙。」
「你們是不是離婚了?」我問一指禪。
「離了,」一指禪無奈地說,「我也實在沒辦法啦!」
「那個新開的網吧生意怎麼樣?」我思索著問。
「不怎麼樣,」一指禪高興地說,「鳥人網吧開業那天,受潮的鞭炮像羊拉屎一樣斷斷續續地響了半天,門口堆積了有兩拃多厚的紙屑,但卻沒有一個人走進去。一連幾天,網吧里被晾成了白皮,營業額遠遠不如門口賣茶葉蛋的。」
「為什麼呢?」我納悶地問。
「老闆娘,也就是我前妻水妖精也百思不得其解,」一指禪認真地說,「要說那裡網蟲少吧,她對面一坨屎網吧里經常人滿為患;要說價錢嘛,她的收費比一坨屎那邊還要便宜;要說電腦配置嘛,她的可全都是最新的;要說網吧的數量,全鎮就那兩家。我前妻水妖精一連兩個晚上沒有跟河神做愛,這是我估計的,他們肯定在徹夜探討著這個嚴肅而現實的迫在眉睫的問題。」
「這種情況只有降價一條路!」我嘿嘿一笑。
「是的,」一指禪肯定地說,「他們探討的結果,就是降價!降了,還的白皮;再降,白皮之後依舊是白皮;最後,乾脆實行免費時段。這時,開始有三三兩兩的人來鳥人網吧上網;上一陣子,免費時段一過,網吧里又恢復到最初的冷冷清清。」
「老闆肯定給氣壞了!」我思索著說。
「是的,」一指禪高興地說,「網吧的老闆河神站在門口看了半晌天空之後,回過頭面無表情地問我前妻,問這裡的人是不是都有神經病?我前妻沒有吭聲,她瞅著一坨屎門口那坨已經失去水分的屎橛橛發著愣。沒有人注意到,一坨屎門口的一坨屎在一天天向鳥人網吧門口靠攏,靠攏……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它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鑲在了鳥人網吧的鋁合金門上!」
「肯定是你乾的!」我嘿嘿一笑。
「是的,」一指禪肯定地說,「除了我,別人也不會去乾的!」
「那網吧離關門不遠了!」我思索著說。
「你說的沒錯,」一指禪興奮地說,「一個月後,鳥人網吧門口的牌子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轉讓;一個半月後,鳥人網吧被一個大胖子盤了過去,賣起了扯麵擀麵刀削麵還有拉條子拌麵等等麵食。河神走的那天沒有帶我前妻,他把我前妻興高采烈放在車上的行李從車窗里一一扔下,然後一踩油門,『嗚『地一聲就開車跑了。我前妻站在街邊,挺著剛剛隆起的肚子,暈倒了。等她醒來後,已經躺在醫院那潔白的病床上了。」
「是你送她去的醫院?」我試探著問。
「是的,」一指禪一臉深沉地說,「我前妻看著我那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問我,問我為什麼還要管她,我看著窗外白楊樹上的一個喜鵲窩說,因為她曾經是我的老婆!」
「有些愛是短命的,也許天不亮就分手了,」我看著一指禪滄桑的臉感慨地說,「有些愛卻是死不了的,即使它到了黃昏的時候!」
「都怪那狗日的網絡!」一指禪憤憤地說,「那天,我前妻也罵了一句『狗日的網絡』,然後嘟囔著一把扯過我,把指甲深深地掐進我的肉里!」
「那你們復婚沒?」我思索著問。
「當然復了,」一指禪嘿嘿一笑,「她來了,我得趕緊到商店裡面去了!」
我微笑著抬起頭。
我看見老闆娘正風擺楊柳地朝商店門口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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