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 第三十八章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薇安在酒席上和周坤對壘過後又被羽凡的其他同事輪流敬了不少酒，走出酒店的時候已經有些發暈。羽凡扶住她，把她在副駕駛座上安頓好。

    「沒事盡逞能。」羽凡看一眼歪在一邊醉意朦朧的薇安，無奈的嘆氣。

    「我哪有！」薇安一巴掌拍在羽凡臉上，傻笑著，「哈哈，那個周坤不是被扛回去了麼。讓他挑事！哼！」

    羽凡無奈兼好笑的看著薇安，動手幫她扣上安全帶，「沒事別跟別人拼酒。姑娘家家的，像什麼樣子。」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但是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剛剛在酒席上他的助理跟他說的話。「沈小姐好霸道，陸總你是怎麼把她收服的？」

    莫名的笑意爬上嘴角，霸道的薇安，在他身邊卻像是一隻小家貓，偶爾伸出鋒利的爪子撓他一下，其餘的時間都黏在他身邊，溫順而親昵。不過她鬧脾氣的時候就沒那麼可愛了，強詞奪理無理取鬧人身攻擊，想想都覺得頭疼······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把她的腦子撬開看一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陸羽凡~」薇安怪聲怪調的叫他，羽凡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把注意力又放在路況上。

    才上班第一天，就又多了好多車，看樣子春節期間馬路一片暢通的情況一去不復返了。

    「以前在北京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嫌棄我喝酒啊！」薇安一臉憤恨的表情瞪著他。

    「那不一樣啊！」羽凡沒過大腦的回答，「以前你是野的，沒主，現在有我了，就不能由著你的性子胡鬧了。」

    這算什麼話？！薇安突然坐直了身子，瞪著道貌岸然的羽凡，「聽你這話頗有微詞啊。合著你是我的管理員啊！陸羽凡，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要臉了？」

    這種話她也說的出口。看樣子真醉的不輕。羽凡騰出一隻手把她按回到座位上，語氣多了幾分哄小孩的意味：「乖，不鬧哈。馬上就到家了。你先睡一會。」

    結果就是薇安真的就睡過去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口渴到不行，從床上坐起來，正準備下床，就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薇安回頭看一眼身後正睡得安然的羽凡，一種奇怪的情緒湧上心頭。

    原來都是她在照顧別人，現在竟然也會被人照顧。這種感覺說不清楚，卻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壓抑的難受。

    羽凡側著身子躺著，氣息平緩安靜。薇安俯下身子，第一次這麼認真去看他的臉。稜角分明的臉，高聳的鼻樑，略顯得有些薄的嘴唇。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手掌能夠感覺到他下巴上細碎的鬍渣，癢麻的觸感。在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她的額頭貼上他的。鼻尖是他熟悉的氣息，平緩的呼吸，一下又一下，仿佛要進到她心裡。

    薇安低垂了眼睛，睫毛擋住她的視線。感受著羽凡的體溫，她突然覺得心中一陣酸澀。倘若沒有很多事情，他們現在一定會像剛開始在一起時一樣。生活中總又意外，總是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會遇到很多人，會和這些人發生一些故事，或者再走散在人海。過了這麼多年，最能體會的莫過於一句世事無常。人不能總活在回憶里，可是回憶里的人追到了現實，該怎麼辦？

    薇安根本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麼大度。在機場的楚璇跟她說的話歷歷在目。

    那天楚璇給蕭芸姝打完電話沒多久，羽凡就回來了。他冷著一張臉，進門之後放下手裡的東西，對楚璇說：「你出來一下。」

    楚璇跟著他出了房門。樓道里的窗戶開著，冷風灌進來，吹得楚璇直打哆嗦。

    「如果你要問蕭芸姝的事，我承認是我打的電話。可是那有怎樣，你想要為你初戀討回公道的話是不是應該先考慮一下薇安的想法。」楚璇看著面前一臉陰冷的羽凡。

    「就是因為不想讓薇安知道才在這裡說。」羽凡嘶啞著聲音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她剛剛給我打了電話，很委屈。」

    楚璇沒想到在這種時候羽凡還能替蕭芸姝說話，臉上滿是嘲諷，「陸羽凡，你是想當情聖麼？還是你以為長得好看一點全天下的姑娘都要為你前赴後繼？我不想知道你和蕭芸姝的事情，我也沒興趣聽她的悲慘歷史，我只知道，如果你和薇安在一起，就不要跟其他女人牽扯不清。」

    楚璇說完就轉身進了屋子。過了片刻羽凡才進來，直接進了廚房。過了片刻，楚璇聽到廚房裡有說話的聲音，她走過去看，發現羽凡正在打電話，細碎的聲音里，楚璇能夠聽到電話那頭是一個女聲，而且在哭。

    再明顯不過。楚璇很生氣，直接衝進了廚房，羽凡看見她下意識連忙把手機塞回了褲袋。然後楚璇什麼都沒問，也什麼都沒說，回了客廳拿了自己的衣服和包就走了。

    「薇安，我不知道你和陸羽凡之間是怎樣，但是如果像他一樣，我覺得你還是應該離開他。他對蕭芸姝的可憐，會成為讓你們分開的原因。」楚璇看著薇安的表情很複雜。

    薇安張了張嘴，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後她說：「一路平安。」

    楚璇抿起唇角，「有空來新加坡玩，我養你。」

    薇安抬眼看近在眼前的羽凡，他睡得那麼安然，仿佛這些麻煩的事情都與他沒有關係。他的茫然和無措才真正讓薇安感到措手不及。而她，卻還要小心翼翼的顧及著他的面子，甚至連他同事的刁難，都需要她來幫忙擺平。或者是學習一下小女生，只要在一旁驚慌失措就好，剩下的交給他來辦。那麼結果八成就是拳腳相迎。

    這一刻，薇安突然覺得挫敗，似乎從某個角度來講，羽凡和江岸真的很想，只不過，羽凡更會照顧人，然而卻不懂得如何照顧人的心。

    薇安翻過身背向羽凡，盯著床頭柜上的水杯，感覺到它的陰影正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她吸進無窮無盡的黑暗。

    沒過兩天又到了周末，薇安賴在床上不想動。太陽從落地窗照進來，灑在床單上一片暖洋洋。

    已經到了三月，天氣開始慢慢回暖。

    羽凡站在衣櫥前，躊躇又躊躇，回身看一眼仍在扮死屍的薇安。

    「你今天有空麼？陪我去買衣服吧。」

    「呃？」薇安從被子裡探出頭，「你沒衣服穿了麼？我見你衣服挺多的啊。」

    羽凡打開衣櫥門站在一邊，「都是一些比較厚的。現在這個天也穿不了，你看外面的天氣多好，陪我去買件薄西裝，順便再買兩條褲子。」

    「這樣啊······」薇安非常不情願的坐起來，掀開被子下了床，「那你等我一下。」

    出門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羽凡一身休閒裝，看一眼身邊夾克馬靴的薇安一臉不贊同。

    「你這個打扮，咱倆好像不搭啊。」薇安看一眼羽凡，翻了個白眼。

    「逛個街而已，你以為是要去走秀麼？」說完，自顧自走在前面。

    周末堵得厲害，等著紅燈的時候羽凡抓緊時間給薇安洗腦：

    「一個男人的品位是從他身邊的女人體現的。就是說一個女人的穿衣品味直接影響她老公在別人面前的形象······」

    「你就直接說你懶得買衣服就可以了。」薇安斜睨一眼羽凡，打斷他。

    「不是。」羽凡義正言辭的說，「關鍵是男裝就那麼幾個樣子，完全沒有可選擇的必要，我不是相信你的審美觀麼，你幫我看看怎麼樣？」說完一臉討好的笑。

    「那麼想讓我幫你選？」薇安眯了眼睛看他。

    羽凡點頭如啄米。

    那好吧。

    才進第一家店。薇安在店裡溜達了一圈，指著幾個模特。「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拿一下他的號。謝謝。」

    羽凡看一眼仿佛指點江山一般的薇安，突然有種小時候跟著媽媽去買衣服的感覺。正想抗議，結果服務小姐已經拿著薇安挑好的衣服過來，「先生，這邊請，試衣間在這邊。」

    不到一個小時，羽凡想買的衣服已經全部買好了。看薇安的意思是想要打道回府。去取車的時候突然想起中午還沒有吃飯，於是又去吃飯。

    一家不起眼的小門臉，薇安熟練的鑽進去，找了靠邊的位置坐下，跟老闆打了照顧。轉過頭來對羽凡說：

    「這家的排骨特別好吃。還有他家的酸辣粉，很地道的重慶味。」羽凡揚眉：

    「你怎麼知道。」心中有澀澀的味道正在升起。

    「我以前常來這，沒想到這麼長時間它還開著。」薇安不經意的說起，神色如常。

    以前長來。羽凡微微皺了眉。看樣子是六年以前的事情了，可以想像陪她來的人是誰。江岸。已經很久都沒有提起或者想起這個名字了，原本以為已經淡忘，卻在它重新出現的時候依然覺得不自在。

    吃完了中午飯，看看表才兩點多。羽凡拉著薇安又鑽進了商場，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不都說愛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麼，怎麼看你不是很熱衷。」羽凡看似不經意的提起。

    「我一向目標明確。聽過那個笑話麼？一個女生想要去買包，然後她買了一雙鞋子，買了鞋子得有裙子陪，於是她又買了一件裙子，逛到最後，她都沒有買包。」薇安的神情淡淡的，「我可不想浪費時間，了解目標群體很重要，知道什麼樣的衣服適合自己，哪裡可以最快時間買到，這才是重要的。」

    「······」羽凡突然感覺無語，瞪她一眼，「你是把什麼都當做工作一樣去完成麼？」

    「也不算吧。」薇安想了一下說，「比如結婚這件事，我了解目標群體，目標群體不一定了解我。變數太大，不好控制。」

    「······」羽凡翻了個白眼，理智的告誡自己不要再跟薇安進行此類問題的探討。

    經過一扇櫥窗，瞥見裡面的一件衣服，羽凡停住腳步。薇安回頭看他，卻被他強硬的拉進店裡。

    「櫥窗裡面那件黑色的蕾絲長裙幫我拿一下她的號。」這樣的口氣，跟方才的薇安如出一轍。

    都說兩個人呆在一起時間長了會變得很像，看樣子是真的。

    換了衣服出來，薇安站在鏡子面前左搖右晃。這裙子也太性感了吧。整個後背都是蕾絲，隱隱的都能透出她背後的肌膚。

    羽凡走過來，微微皺眉看著她。「還不錯啊。」停頓一下，「買了。」

    「這就買了？」薇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看羽凡的一本正經，湊到他身邊低聲道：「這個後背露那麼多，要怎麼穿出去啊！」

    「誰告訴你要穿出去了？」羽凡揚著下巴看薇安，「那是穿給我看的。」說完又往薇安手裡塞了幾件衣服，努努嘴：「去試試。」

    腦子好想死機了，反應有點遲鈍。好像又哪裡不太對，薇安換了一件衣服出來，站在鏡子前看見鏡子裡倒映出羽凡一臉鬼兮兮的笑容，恍然大悟。

    直恨得牙根痒痒。

    「陸羽凡你不要太過分哦。」薇安站在收銀櫃邊看著正要刷卡付錢的羽凡，陰冷冷的語氣很瘮人。羽凡回頭看她一眼，振振有詞：

    「你穿衣服本來就是給我看的，我說好看你還有什麼怨言。」

    「······」薇安突然就啞了口，轉頭就看見收銀小姐一臉恨不得把她吃掉的詭異笑容。也是，有這麼大個帥哥搶著給她付錢買衣服，她幹嘛還要假裝清高。

    從服裝店出來後，薇安挽著羽凡的胳膊，一臉賊兮兮的笑容，「羽凡，我告訴你哦。我這輩子的夢想呢，就是有一天你甩給我一張卡，告訴我說『隨便刷，想買什麼買什麼！』多好！」

    羽凡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面對薇安，嘴角扯起一絲尷尬，「其實我現在完全可以甩給你一張卡，讓你想買什麼買什麼。但是我怕你把我娶老婆的錢都敗光，所以，我決定了，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甩給你一張卡，特霸道的告訴你『想買什麼買什麼！』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薇安一愣，心底突然變得柔軟，不知道那源源噴涌而出的是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