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寬大舒適的龍床上,我輾轉反側。皇宮裡的情況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皇宮外的世界呢,國情與民意究竟是怎樣的呢。偉人曾經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啊。任何一次對舊體制的變革都不是一帆風順的。我應該在行動前對這些作好了解先啊!可是怎樣去了解呢,總不能學清宮劇那樣動不動就微服私訪啊。再說了皇族貴戚這些既得利益群體的心思也要摸清楚啊,不把這個問題給處理好我就甭想有好日子過,變革維新的阻力就越大。真是難啊!想著想著我便睡著了。但願在夢中我會找到處理好這些關係的良方。
載恂放下筆終於把摺子給寫好了,看了幾遍,這可是自己的第一篇議事摺子,自覺著是很滿意,一抬頭喲天都亮了居然是熬了一通宵。把小廝喚來讓他給自己上了缽熱粥。走出書房徑直來到院子裡,撥弄起梅花.好象一點也感覺不到冬日早晨的寒冷。看著遠近濃濃的霧,自語道:今兒個天真好!.一旁的奴才們伺候了一宿未睡,一個個都無精打彩的早盼著這小公爺睡覺或者是出去呢。
在院子裡吹了半天的涼風,涼意早已驅除了睡意。回到屋裡,載恂又開始琢磨起那摺子的事了,皇上、太后是什麼意思可得弄清楚,畢竟這旨意要是下了可是個大差使啊,只要應對得意,自己可就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啊。只是皇上和太后對天主教很沒興趣,得想個法子。。。。。
此時怪異的場面發生了,從門外走來一洋人戴著瓜皮帽,外頭罩著一青緞馬褂過來向載恂行了禮,操著正宗的京片子道:「公爺,奴才與義大利使節以談的差不多了只要朝廷同意與教廷交涉,意國極樂意提供方便。」「貝魯尼,那事兒先緩緩,你先把幾位先生一起叫喚來看看我準備上奏的摺子。我想聽聽你們的意思。」「喳,奴才這就去。」
這貝魯尼是地道的義大利威尼斯人,一頭的捲髮金黃黃的,眼睛裡有著地中海的顏色。他們家雖然是一沒落貴族,但是血統很尊貴是義大利王室的近支。本人更是一個虔誠的天主徒。
但是他卻從小就幻想像馬可波羅一樣到東方到中國來探索,發現。只要是和中國有關的東西他都特別的關注,他每天都會去碼頭等待從東方來的船隊送來他渴望的信息。他的華文最開始就是和在碼頭上的一個廣東老水手學的。在佛羅倫薩大學畢業後,他來到法國學習東方文學正趕上曾濟則出使英法,他就毛遂自薦的要求擔任使團的譯員。幾個月下來忙上忙下的很得曾濟則的信任,後來見他有意就讓他隨團來了中國,成了曾濟則的幕僚。去年載恂見了這西貝貨硬是向曾濟則要了過來,所以呢現今這貝魯尼就成了鎮國公府里的一「洋奴才」.
別看他是外國人也還年輕才三十出頭,可是事事都為自己主子打算,辦事也幹練,又經常和載恂論那西洋的景物風致,社會文化,可以說是深得了載恂的信任。
這鎮國公府真可以說的上是所有的王公貴戚府邸中最奇怪的了,府里四個幕僚兩個漢人兩個洋人,就連鎮國公府的建築也是一半中式一半西式,您瞧那哥德式的塔頂就是今年秋天才弄好的,花園那邊還有兩噴泉呢,等開春了,載恂甚至想把半個院子改成賽馬場,也不知夠不夠大。
要是老醇親王知道載恂現在這樣一定後悔當初讓曾濟則當載恂的師傅,把個尊貴的公爺都變成一假洋鬼子了。嚴建鋒是鎮國公府的管家。他在看著載恂和洋鬼子的對話,無奈的嘆了口氣。
載恂可不知道自己的管家是這樣看自己的。就算他知道他也無所謂!他從貝魯尼那第一次聽到法國大革命的時候,他就嚮往著「自由、民主、博愛」雖然他不是太懂。但是他想,自己最起碼也得做一個革命的貴族,用革命來復興大清。這種思想深深的埋藏在他的心裡,但是很堅定!
載恂和幾個人一塊議論了一番,別幾位都還好,只那叫馬克西穆的牧師認為這摺子不妥,問他原因,說出來貝魯尼倒還好,那兩位可差點把茶噴了一袖。這洋和尚居然對載恂說「這篇摺子,寫的好象很穩妥,但是那究竟也是我們四個人了解的情況,這是不行的,就象我剛到中國傳教的時候,傳教只會用在歐洲的辦法,中國人不能理解,哦,他們是善良的,他們是溫順的,但是他們不理解,最重要的是我不了解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習慣,傳教的效果非常的不理想,可是當我嘗試著去了解他們,開始去體驗他們的生活,和他們交朋友當我通過這些取得了他們的信任後我成為在中國傳教效果最理想的主教。我的意思是我們應當去社會上了解人民需要什麼,而不僅僅從自己善良的願望出發,要求人民接受我們的想法。各位認為是這樣嗎?」這老頭可是方濟各會在中國的重要人物,連英法的專使都很給他面子的,所以即便劉風葉和梁錦寬這兩位深不以為然,但是呢也不好說什麼,載恂對兩個人的想法呢心知肚明,可是他自己也在那矛盾著呢。說的是有道理,可是如何才能讓民眾百姓了解洋務,支持洋務,怎樣才能知道百姓對洋務該如何進行的看法?他端起茶碗,茗了一口道:「先議到這吧,你們先下去。風葉和錦寬陪我去奕親王府走一趟,咱們去請老王爺給指點指點!」
大清光緒十一年的隆冬,紛紛揚揚的大雪鋪天而降。這雪,給山河大地披上一層銀裝,山巒起伏之間,風攪雪,雪裹風,掀起陣陣狂飆。瑞雪兆豐年,是不是在預示著那不平靜的朝局,將在我的努力下想著好的方向轉變呢?
這場大雪一下就下了半個冬天。東自關外,北至察哈爾,由山東到山西甘陝等地,各省都冷得出奇,這雪下的也特別的很,時而是零零散散的細碎的雪花,時而又是滾滾團團漫天灑落的鵝毛似的雪花。或星星點點,或鋪天蓋地,白皚皚的一片迷迷茫茫。山巒,河流,道路,村舍,都變成了渾然一體的雪原,華北平原變成了一個銀白色的世界。偶爾天光放亮,太陽也只有慘澹蒼白的一絲溫柔,絲毫沒了平日的亮麗火熱。老百姓們,一個個都鑽到屋子裡,在炕頭上摟著自己的婆娘,任誰也不肯輕易出門。各處就連一向來生意很好的茶館,也變的冷冷清清了。
天終於放晴了,就在年邊的時候,老天終於給個好天氣讓大夥過了個好年.
這一日貝魯尼左右無事就約了劉風葉和梁錦寬二位呢出來,從那日起就沒怎麼閒過,可以說年都沒過好啊,到了前幾日聖議下來定了載恂總辦考察事宜並翁同龢總辦改立天下學務,曾濟則和李鴻藻幫辦,這才算是把事定了。
正好今日載恂去了宮裡給太后皇上請安了,於是來到東門口找到了一家新開張的酒店。三人上樓去要了間雅座,點了幾樣精緻的酒菜,再弄了一鍋子涮羊肉邊吃邊聊起來。幾人一邊吃酒,一邊打量起這座新開張的酒樓。
他們坐的這個雅間紅木地板俱都用桐油打磨過,玻璃隔柵擦得纖塵不染,牆角處還專門設了一個大卷案,案上筆墨紙硯,不用說是給來這裡喝酒題詩用的。左邊牆上居然還掛著一在當時並不常見的西式自鳴鐘,不斷地發出「咋嗒咔嗒」的聲響。三人想這酒店的主人可是下了不少的本錢和精神啊。從鄰街的窗子望出去外面挑出一面大旗,狀元樓。
他們這間雅座的隔壁,都是坐了些進京趕考的富貴人家的舉子在那飲酒取樂。三月大考這些人才過了年就早早的來到京城,搞文會的搞文會,跑關係的跑關係這會正在著見口彩極好的店子裡猜拳的,行令的,吟詩的,作賦的,鬧騰得很厲害。
梁敏寬細心聽了一會,都是些舉子談的也都是吟詩作對什麼的,要不就是昨日裡誰去香紅閣爭粉頭,和某個朝廷大老的公子打起來了搞了個灰頭土臉之類的。再有就是街上那洋人不知廉恥的坐在馬車上就親嘴,就連這也能讓他們得出了「狄虜之有君不若華夏之無君」的聖人之論。
回頭來把這些與魯貝尼和劉風葉說起,三人都無奈的笑了笑。魯貝尼雖然來中國不久,但是對這些世風還是知道的,每次想起這事他總是聯想起西班牙的那些貴族們,看來真是沒落帝國的共性。與劉梁二位說起,兩位想反駁都找不出話來。於是這酒喝的不覺就沉悶起來。
正在這時忽聽得一人說道:「咱們也喝了這麼多的濁酒,說了許多的稗官野史了,各位可曾聽聞今年大比可能要加考策論啊!」一句話下來滿堂都靜了下來,就連雅座的這三位也直起耳朵等著聽他的下文呢。
「李峰鳴,我說你就別賣關子了,這有誰不知道你是李中堂李大人的堂侄兒啊,消息自然比我們靈通,前幾日的邸報上不是有嗎,大學士翁同龢主辦天下學務改制,州縣將立小學開經義、格物、物理、夷文、健體諸科,經義、格物為主課其它為選課。鎮國公載恂主辦赴西洋考察事宜,看來朝廷欲大行洋務矣,你又說要今年大比要加考策論。難不成要咱們這些人策論洋務嗎?你就別吊大夥的胃口了,趕緊說吧!」
「我也是略有耳聞,畢竟這是軍機大事。聽說皇上今春便要親政,聖天子在位銳意進取,問政天下士人也是我等建功立業的良機啊。」那被叫做李峰鳴的說完悠然的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這兩人幾句話對下來,酒樓里頓時象炸開了鍋似的,一時間議論分起。要知道這些個酒客中十個倒有九個是趕考的舉子,說道關係他們切身利益的事能不起勁嗎。「策論洋務,那不是讓假洋鬼子做狀元嗎?」「我看也不見得,畢竟還是要試八股的,文章經義入不得考官的法眼,哪有機會策論呢。再說洋務有什麼不好,強國富民仁者之道啊,字曰仁者愛人,此乃仁政也。」
「好了吧你,這是酒樓你就開始作策論拉,你還別說這洋務恐怕還真是潮流所趨,曾李兩位中堂行洋務十餘年,果使我朝實力為之一鎮。只是。。。不過依我看朝廷此次斷不會只是大行洋務這麼簡單,估摸著還是策論國政為主,洋務為輔。中學為體,西學為用。說了半天我等也不必瞎猜,如若今年真的加試策論,朝廷自會詔告天下士人的。」
『這是實在話,我等還是趕緊增廣見聞仔細準備些妥當。」「我說趙林雄你可是曾濟則曾大人的門生啊,不如選個日子帶咱們去拜見拜見老師,也好討教些洋務事宜如何。」」好說。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這班舉子這就三三兩兩的結帳下樓散去了。
「我說這班讀書人倒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讀死書的人啊,說不定狀元樓這一群人還真出了一今科的狀元郎呢!」劉風葉笑道。「看來士人對此次朝政並無太大的牴觸啊,咱們也別坐了回去跟公爺報報去。」
三人結了賬,帶著淡淡的酒意回鎮國公府去了。
載恂一早就進了皇宮,他來的時候我才剛剛起來,沒想到皇宮裡過年是這麼的煩,剛忙完了不停的典禮,過幾日又要去天壇祭告天地,我真的有些體力不支了,看著載恂精神奕奕的樣子我都羨慕死了,他媽的死小鬼,多睡會再來又不會死。不久就要親政了,可怕的早朝一定得想個辦法把早朝的時間改晚些!
雖然如此,但是我還是在大小雙兒的伺候下迅速的洗漱穿衣。在勤政殿見了我這個可愛的弟弟。畢竟我還想當個明君啊,牢騷管牢騷,很多具體的步驟還得讓載恂這樣難得的激進派人才在前台去衝鋒啊,瞧,我來了沒兩個月還真快變成了一無恥的政客了,別怪我,政治是妥協的藝術,為了美好的未來犧牲一些是值得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還是魯迅說的那句話,中國人嗎你要說在黑屋子裡開個窗子那是人人不同意,不知要爭論到何年何月的,可是要是有一個人說把屋子拆了,另一個人說在屋子裡開個窗子,開窗子那是人人都能同意的了。
就象這次載恂又是要與羅馬建交,把天主教在中國的教權從法國人手裡奪過來,士大夫都認為他是多事連太后都是這麼想,所以出洋考察反而沒什麼人反對了,當然和我的夢中遇太祖太宗也有一定的關係。
改制天下學務也是這樣,他和自己的一班幕僚竟提出了一個全盤西化的教育體系,搞的朝中的大老幾乎吐血,而我呢狠狠的批評了他,說著學制是要改但也不能忘了祖宗的根本,儒學畢竟是根本,最後折中天下州縣立小學以經義為主,加格物,物理,健體各課,廷議這關也順順利利的過了。只是委屈了載恂,他那假洋鬼子的惡名經過這件事以傳遍了朝野。不過這也好,考察西洋他也就成了不二的人選。呵呵,他也算是錯有錯著啊!
我坐在椅子上,也不說話。載恂想說點什麼,我止住了他。端起杯子,我淺嘗了一口香茶,對他我是很滿意的只是還得練練他的耐性,小傢伙太激進了,這樣容易敗事。
醞釀了一下嚴肅的氣氛,我終於開口了「老三啊,定了你主辦考察事宜,你準備帶那些人去啊,具體的行程都想好了嗎,到了西洋你都想考察些什麼呢?」
「皇上,人選的事,我恐怕是作不了主的,就算我選了人,廷譯恐怕還是通不過的,所以這人選的事,臣弟以為還是聖裁妥當。」這段日子下來他見我性情越發變的隨和,獨自和我說話的時候隨便多了。我更是感覺舒坦。
「你也越發的聰明了啊,朝中大臣的意見也是老成謀國之論,你也不要心存不滿了,做事是急不來的,想讓大清中興,那也不是一兩年就能辦好的事兒。要想讓別人支持你,你就得去和大家溝通,誰不想大清國強民富啊。」
聽了我的話,載恂陷入了思索。『哎我也只能說到這了,希望你快點成熟吧。」
「給太后請安了嗎?」「臣弟已經去過了。」「你回去上個摺子,奏請朝廷設立學部吧,改了天下學制,當有新的學部,我和太后議議,看看讓誰來任這新學部的大臣。」
「摺子上的仔細妥當些,多聽,多問,多溝通,支持你的人自然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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