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初盈下意識的就想起了王寶釧,想起張愛玲對她苦守寒窯十八年後終於夫妻團聚之後的評論,大意是「在一個當權的妾的手裡討生活,那日子必定不會舒心好過,怪不得那富貴她只享了十八天就死了。死後還要叫人說一聲沒福氣!」
她的心裡突然就有點無趣。
眼下,她不也是在一個當權的妾的手裡討生活嗎?
「且忍過這幾日吧,我已有了主意了!」徐初盈微微一笑,安撫著蘇嬤嬤和銀屏。
「王妃的主意,自然不會錯的!咱們不跟她們爭一時長短便是!」
「嗯!奴婢就知道王妃最厲害了!奴婢去要茶水去!」
蘇嬤嬤和銀屏先後笑著道。
徐初盈也笑了笑,三人心情總算好了些。
半響銀屏才回來,給徐初盈泡了茶,那茶葉倒是上等的,滾熱的水衝下去,綠豆大小的墨綠色茶葉便緩緩舒展開來,茶湯呈清亮的淺黃綠色,茶香淡雅,吸一口,五臟六腑仿佛皆為之一滌。
飲了茶,隨意梳洗一番,徐初盈便就在這榻上躺靠著歇下,蘇嬤嬤又去臥室內尋了一條提花薄毯替她蓋上。
不一會兒,徐初盈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便是天大的事情,睡醒了再說吧!
這才第一天呢。
這放心一睡,深沉而踏實,醒來的時候,日頭西斜,光線已經極為暗淡了。
銀屏和蘇嬤嬤坐在小杌子上,低低的在說著什麼。
聽見窸窸窣窣的輕響,二人回頭,看徐初盈已經醒了正欲起身,便笑著喚了聲「王妃!」上前伺候。
依舊如同在路上那般,蘇嬤嬤和銀屏兩個服侍著徐初盈,並沒有出去叫那些丫鬟婆子媳婦小太監。
反倒是徐姑姑聽見動靜,忙帶了人進來陪笑見禮,親自上前幫忙。
她一動手,碧綺、碧染、碧柔、碧羅等也不好干站著,意意思思的也上前裝模作樣起來。
徐初盈也沒有拒絕,與蘇嬤嬤兩個交換了個眼神,暗暗留心起這幾個大丫環來。
明春殿中肯定有元側妃,甚至燕王、太妃、說不定還有其他這個夫人、那個美人安插的耳目,但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她們的人。
畢竟,收買眼線耳目這種事情,一向來都是貴精不貴多。
徐初盈沒有那個心思去找出她們的眼線——就算找出來了,她又能怎樣?
她只想在這些人當中挑出那麼三四個乾淨的可以放心用。
「王妃,可要擺飯了?」待徐初盈整理收拾妥當,徐姑姑便含笑問道。
徐初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點頭笑道:「徐姑姑便叫人去廚房催一催吧!」
這話很明白,就算她要擺飯,也得看廚房那頭的意思,不催未必會來!
徐姑姑仿佛沒有聽出她話中那淡淡的譏諷,依然平和含笑道:「是,王妃稍候!」
便喚了碧羅帶個小丫頭去。
誰知碧染冷不丁笑嘻嘻道:「姑姑,不如讓我同碧羅姐姐一起去吧!小丫頭哪兒有我們辦事牢靠呢!」
不等徐姑姑說話,將碧羅一拉,笑嘻嘻道:「走吧!」便出去了。
徐初盈仿佛沒有看見,平靜的叫人倒茶。
眸光微閃,碧染,定不是個乾淨可用的。
那廂碧染親昵的拉著碧羅出了明春殿,輕輕一啐,撇嘴道:「聽說是個不受寵的棄女,先前潦倒得連咱們王府里三等丫鬟都不如,倒會擺架子!這似模似樣的,再這麼著也是裝!」
「噓!」碧羅四下看了看,扯了扯碧染的袖子,低聲道:「你少說兩句吧!再怎麼說那也是主子,不是咱們能議論的!」
碧染「切!」的一聲抽回自己的袖子,撇撇嘴道:「這樣的主子算得了什麼?王府中要說主子,我只認太妃、王爺和側妃娘娘!說句大膽僭越的話,那大夏皇帝真是太欺負人了,咱們王爺是什麼身份,便是要賜婚,也該賜個真正的貴女呀!就這——不是寒磣欺負人嘛!我都替王爺不平!王爺真是太委屈了!」
「把你伶俐的!」碧羅無奈的笑了笑,道:「前邊就是廚房了,少說兩句吧!」
「這個我自然知曉!人多耳雜嘛!」碧染笑嘻嘻的趕上兩步,笑道:「也就咱們姐妹私下裡說說罷了,旁人面前如何說得?這點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碧羅笑笑沒有言語,心道:你若真分得清輕重,便不會說這些不該說的了!
心中暗暗存了警惕:往後定要離碧染遠一點。
燕王府除了太妃、燕王、元側妃以及之前的王妃那裡有小廚房,剩下的人都吃大廚房做的飯菜。
便是太妃、燕王那裡,小廚房也不是頓頓都開,縱然開,也不過做一兩個、兩三個主子愛吃的,或者臨時熬些燕窩粥、銀耳蓮子湯之類的,其他菜餚還是從大廚房這邊送去。
因此碧染和碧羅來到大廚房的時候,廚房裡幾位掌勺廚子、管事娘子以及分派做各種細活粗活的大小丫鬟婆子們二三十號人正忙得熱火朝天。
足有超過兩百平米的大廚房中人來人往,也顯出幾分侷促來。
看了早跑開同一位管事娘子正言笑晏晏說笑得熱鬧的碧染,碧羅神色平靜,什麼都沒說,自去向大廚房的總管寺烏大娘笑問王妃的晚膳準備得如何了?
烏大娘瞧了她一眼,笑道:「姑娘且等一等吧!太妃的、王爺的、元側妃的晚膳都還沒有準備齊全呢!王妃的菜已經準備好了,就是還沒下鍋呢!等會兒騰出了人手,馬上就做!」
今日王妃到府,在王府門前發生的那一出早已傳遍府中,誰人不知呀?
王爺分明不待見新王妃,做下人的,自然不會冒著得罪元側妃和幾位夫人、美人的險去奉承她。
這三尊大神任憑哪一個都是碧染得罪不起的,面上也不敢露出不滿,笑笑點頭,客氣笑道:「那我便等著,還請大娘略催一催!王妃到底是主子,我若回去得晚了只怕會受罰,大娘您是個最心善的,疼惜疼惜我們晚輩的不易吧!」
這話也是提醒烏大娘,王妃再怎麼樣也是王妃,尊卑二字分明。萬一惹出什麼事端來,會變成什麼結果,那是說不準、不好說的事兒!
烏大娘果然臉色微變了變,勉強笑了笑,道:「瞧這小嘴甜的,叫大娘怎麼忍心!放心,主子們的事兒,咱們做下人的,誰敢不盡心呢!」
「大娘說的是!」碧羅笑道,看著烏大娘自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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