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譽的話說得很平緩,也不猙獰,但是卻如一盆冰水,將施薔薔凍僵在原地!
他,他居然……讓她直接滾出府去?
施薔薔愣了會兒才回過神,又不敢太大聲,扁嘴道:「我爹,可是宣平侯……」
秦譽走遠,成老管事實在看不下去,折回來幾步,對施薔薔道:「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連我家殿下都怕蕭娘娘生氣,你倒還來告狀來了。自求多福吧……」
成老管事一邊走,一邊搖頭,朦朧能聽見他身邊的小廝在議論「蠢得不成樣」「自不量力」之流的話。
施薔薔癱倒在地上,這才深刻的意識到,這回她嫁進平津王府,不是得了飛上枝頭的機會,而是根本是母雞兒落了狼口!她原本以為能得到英雄的垂青,指不定以後還能做個妃子,甚至皇后……
未來一切想得太美好,才兩天,就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不,王府、夫君、奴才,都是她想像的樣子,唯獨這一切美好的,都不是她的啊!
而就在迴廊外的小樹下,一個人影躲著,偷偷將迴廊里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這人影身上同樣散發這一股馬糞的味道……
沒錯兒,此人便是周搖光!好在她聰明!沒有傻乎乎跟施薔薔一樣,去向秦譽告狀。
她早就聽說,這個平津王和普通男人不一樣!雖然有著不少「風流無雙」「女人無數」的傳聞,但實際上他院子裡沒有哪個女人與他走得近,現在應當只喜歡蕭襲月。這她早打聽過了……不然,太后恐怕也不會絞盡心思的將她們賜進府來……
周搖光想了想,若是這鄭妃是個孬種、指望不上,那她可就不好辦了……
想來,便只有一條辦法——拉上上官娉婷與鄭舒窈結成一氣,這樣三人才可能與蕭襲月抗衡,勉強共存。
*
「娘娘,那施薔薔與周搖光受了你這等教訓,雖然嘴裡說著怕,只怕心頭是還想報仇。後日是回門的日子,恐怕會回去告狀。指不定還會添油加醋,背地裡說些什麼橫話!」
荷旭一邊替蕭襲月淨手,一邊道。
「小姐還怕她們不成,眼看咱們殿下越來越厲害,那幾個大人雖說是聽了太后的旨意將女兒嫁過來,但心底還不是巴望著能攀上一枝頭。哪裡敢跟咱們殿下造次。」
蕭襲月忍俊不禁。「是是是,你們倆說得有理。」
主僕三人正說得樂呵呵的,便聽門口傳來了小廝笑嘻嘻的恭敬通報聲:「殿下回來了。」
「說什麼說得這般熱鬧?」
蕭襲月循聲看去,那身著王袍、頭戴王冠的男人,足足將門口遮堵了個嚴嚴實實。究竟是門框太窄、太矮,還是他太高?
「在說如何整治你後院兒的那些個女人。」
秦譽邊挑了眉梢,便輕輕一揮袖子,讓人都下了去。
蕭襲月起身來,伺候他寬衣。金玉所鑄的王冠很沉,蕭襲月輕輕地將它放在盒子裡,又伸手去捉秦譽的衣襟。一系列動作做得十分自然,秦譽看在眼裡,心頭有種被溫柔和暖意絲絲填滿的感覺。
「今天可有好好吃飯?」
他問,眼睛仔細著蕭襲月那雙善於欺騙的眼睛裡的每一絲浮動波光。
蕭襲月直被看得心虛。早上犯懶,沒吃。
「吃了,吃了,三餐都定時吃了。你吩咐小錢子做的湯,每日我都按時按點兒的喝的……」
蕭襲月報告完,又覺得不滿,低聲嘀咕了句。
「怎地每天跟看管犯人似的……放心吧,餓不到你的孩兒。」
秦譽挑起蕭襲月下巴。
「我是怕餓到你,傻瓜。」
說著,他將她抱進懷裡,輕輕的搖晃了搖晃,好似抱著寶貝。
「今天醫婆來看診,怎麼說?」
府里雖有大夫,但女子懷孕生產之事,還是醫婆看得更仔細,是以秦譽請了兩個醫婆在府上呆著,專門照管蕭襲月的身子。
蕭襲月想起白日裡醫婆所說的話,忍不住甜蜜的笑,撫摸著肚子。
「醫婆說,約莫過不了這個月,便會生產了。」
而今初七了,也就是說,頂多還有二十餘日,這小傢伙便要出來了!
「蕭小四,我馬上就要當爹了!」
「哎、哎,你放我下來~哎呀~」
秦譽喜上眉梢,從沒有這般高興過!雙臂將蕭襲月一抱,轉了一圈,忙怕摔了、怕冷了,小心翼翼放下,瞧著她笑得燦爛如朝陽。
「這些日子讓你一個人在平京,受苦了。還有……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為我生兒育女!」
蕭襲月對上他的眼睛,心頭從未有過的感觸。這一句「謝謝」,已經遠勝過許多的甜言蜜語。有什麼,是比在夫君的期待和無微不至的照顧下,生兒育女更幸福的?上一世,她的孩子,便是那不幸的不被期待的……
而今,有夫如此,已是大幸。
**
三日後眾女回門,施薔薔在平津王府上受了蕭襲月一通氣,回門吐了一大缸苦水。
宣平侯府。
屋裡只有施薔薔、鄭元珍、施景蟠三人。
「娘,你說我該怎麼辦?平津王根本不是旁人說的那般花心多情,他根本就是冷酷無情啊,好似、好似也只專寵蕭襲月一人!」
施薔薔抹了把淚珠兒,哭訴,「在平津王府里,下人都向著她,根本不把旁的妃子放在眼裡。我才進門就被丟在糞池子裡那般修理,只怕日後在平津王府上是舉步維艱啊……」
施薔薔的娘鄭元珍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一旁的施景蟠咬牙切齒的打斷——
「蕭襲月那個賤人!害我丟了名聲、丟了世子之位!現在又來欺負薔薔,真是可惡至極!!」
施景蟠又拉了妹妹施薔薔的雙手,鄭重其事安慰道:
「薔薔你放心,大哥定不會讓你白受委屈的!定把新仇舊恨都報回來!」
這時,忽然施景蟠背後冷不防傳來句戲謔的話兒——「報回來?施大公子是要怎麼個報發呀?母雞兒抱窩那般抱麼?還是在青-樓里跟那些騷-盪-貨摟摟抱抱的抱呢?」
母子、母女三人聽這聲兒冷言冷語都同時皺了眉。
門口走進來個藍裙子的女子,梳著婦人髻。蕭玉如。三個月前,她已從將軍府嫁了過侯府來,做了妾。
「你這嘴裡就吐不出一句香話來!」
施景蟠氣,怒斥蕭玉如。
蕭玉如見鄭元珍給了她一記白眼,也並不在乎,繼續與施景蟠添堵。
「你這嘴裡吐出來的就是香,只是不知道你嘴裡吐出來的口水,是哪個妓-女給吐進去的。哦不,那些女子天天被人騎,那嘴裡的唾沫還指不定是別的男人吐進去的……」
「啪!」蕭玉如臉上挨了狠狠一耳光。施景蟠氣紅了眼,指著蕭玉如的鼻尖兒,「老子就是騎青-樓的女人,怎地了?你這女人心腸歹毒又愚蠢,比青-樓的還不如咧!你要是有你大姐半分美貌氣質,我也不用那麼麻煩天天往外頭跑啊。」
蕭玉如擦了嘴角流下的血,含笑,瞟了幾人一眼。「我是歹毒愚蠢,那你呢?你倒是把蕭襲月的腦袋割下來,給我瞧瞧啊?哈?光會打嘴仗,實際沒半點用……」
蕭玉如那諷刺的話和笑狠狠刺痛了施景蟠的自尊心。
「好,我若割了來,你又如何?」
「我便服了你!」
鄭元珍實在看不下去,雖是在勸,但是卻是對著蕭玉如在說。「好了!你一個妾室,整天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妾室?!」蕭玉如紅了眼睛,「我是怎麼成為妾室的,這不還要問你兒子和鄭元慧?呵,我還沒嫌棄你兒子就是區區草民呢!好歹我蕭玉如還是堂堂將軍府的五小姐!」
鄭元珍隱忍了隱忍怒意,施薔薔本就心情不好,上前來喝道:「滾出去,主子說話有你奴才插嘴的嗎?」
「啪!」蕭玉如一耳光扇在施薔薔臉上。
「沒大沒小,長嫂如母,你便是這般對長輩說話的?」
施景蟠一拽蕭玉如的胳膊往地上使勁一推,將她摔了個結結實實,立刻膝蓋和胳膊肘都見了紅。「你就是一妾室,還想當長嫂?有多遠滾多遠!看著心煩!」
蕭玉如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吃痛的捂了捂肚子,明明痛,卻彎了嘴角笑著,直盯著施景蟠。「若我說,我懷了侯府唯一的孫子呢?」
她一句話,讓施景蟠、鄭元珍、施薔薔都是一驚。
「當初先帝革去了施景蟠的世子承襲之權,但並沒有說孫子輩的如何。這也算是一個空子。不過,這正室所生的,恐怕才能承襲侯位,所以玉如才……」蕭玉如將後頭的話都省了。
施景蟠流連花叢,染過花柳病,很難生育。是以,鄭元珍幾人聞言,一驚之後,都是一喜。
鄭元珍忙叫人將蕭玉如扶起來。
「可摔著了?來人,快叫大夫過來瞧瞧。」
蕭玉如將幾人色變看在眼裡,心頭暗罵了施景蟠畜生。
高興?呵,她便是要讓他們空高興一場!要他們犯個欺君罔上之罪,滿門抄斬!
沒錯,她這肚子是假的。
施景蟠讓施薔薔先回平津王府上照顧好自己,安靜呆著,他已經想到了一計,只等待時機了!
**
這是施薔薔回到平津王府的第七日。經過十日前蕭襲月那一番下馬威,府里相當的寧靜!走哪兒周搖光、施薔薔都躲著走,上官娉婷也不敢出來晃,只是偶爾能看見那三女都窩在鄭舒窈的屋子裡說話談天,儼然有達成一個小戰線的意思。
「娘娘,依奴婢看,那幾人怕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主兒,過不了多久就要原形畢露,咱們可要防著點兒。」荷旭扶蕭襲月在小花園裡走著。
蕭襲月並不緊張,也不擔心。
「我治她們一回,便有治她們二回的把握。只是眼下我懷著身子,不希望府上見血腥……」
荷旭這才明白過來。只怕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還當她們主子是真不敢傷她們,根本不知道是因為這個……
不長眼,總會自討了苦吃。
蕭襲月主僕正賞花,忽然來了小廝稟告:「娘娘,府上來了個女子,說是您的五妹,想見見您。」
香魚與蕭襲月對視了一眼。
五妹?難不成是蕭玉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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