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的後花園內, 一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坐在太師椅上, 一名妙齡少女站在他身後為他捏肩;兩名少女跪在他腿腳兩側為他捶腿;還有一名女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膝頭擱了一碗葡萄, 正在剝葡萄。筆神閣 bishenge.com每剝完一顆, 她就送到中年男子的嘴邊。
中年男子滿臉痴樂享受, 時而摸摸捏肩女子的手, 時而捏捏捶腿女子的下巴,當葡萄送來的時候, 他又色眯眯地含住送葡萄女子的手指吮吸,出令人噁心的聲音。
此人乃是成都尹袁基錄, 執掌成都府的最高官員。
後花園內另有兩名男子, 一名較年長的就坐在袁基錄的對面, 面不改色地整理著手中的公文;另一名較年輕的則遠遠地靠在迴廊邊的立柱下, 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惡之情。
此二人皆是袁基錄手下副官,是成都府的兩位少尹。坐在袁基錄對面的那位名叫徐瑜,三十七八的年紀,身材白胖, 面容和藹可親。他手中攥著一張公文想要遞給袁基錄, 不過一眾少女圍在袁基錄周圍, 他無處下手,只能尷尬地繼續攥著。
「府尹,」徐瑜道,「閬州那裡又有新的動靜。幾日前,閬州牧布了一張通緝令……」
「哦?」袁基錄饒有興致, 「又是閬州?通緝令?怎麼寫的,你念給我聽聽。」
成都府管轄蜀地八州,而閬州便是八州之一。從名分上說,袁基錄正是朱瑙的頂頭上司。
徐瑜於是拿回通緝令,一字一句地給袁基錄念了起來「屠狼寨山賊罪惡昭彰,官府決心懲治,特此重金懸賞……」
聽前半部分時,袁基錄都有些漫不經心的。閬州乃是他的轄地,也是蜀地山川最多的州。閬州山賊之禍有多嚴峻他早就知道,閬州頒布對山賊的通緝令也不是頭一遭了。
而當徐瑜念到對屠狼寨伍長、什長的通緝之時,袁基錄「咦」了一聲,終於鬆開了正在把玩的少女的手。
等徐瑜念完整張通緝令,袁基錄有些愣怔,茫然地伸出手。徐瑜忙將通緝令遞過去,袁基錄接過,自己又來回看了兩遍,才終於徹底明白這張通緝令的意思。
他目瞪口呆「這、這也行?」
想了想,又疑惑道「閬州牧哪來這麼多錢懸賞?他們不是才被山賊打劫過麼?」
徐瑜耐心地解釋道「府尹,打劫他們的山賊正是此次被懸賞的屠狼寨。一旦屠狼寨被平定,之前被劫走的贓物自能繳回。再則那新的閬州牧朱瑙乃是商人出身,聽說他自己出了一筆錢,又問閬州的商人借了一筆錢,用來充盈府庫。」
還有些話徐瑜沒有說。當他第一次看到這張懸賞令的時候,簡直拍手叫絕!看起來州府要花不少錢懸賞,實則仔細算算,根本花不了多少錢。一旦計謀成功,屠狼寨必然大亂,山賊互相殘殺,殺到後面,還不是殺的稀里糊塗?等山賊真提著人頭去領賞的時候,肯定會有許多冒領者。州府亦可以此為藉口,嚴格審查,那些山賊又如何能證明自己提的是被懸賞者的人頭呢?他們還敢與州府計較不成?
退一萬步說,即便閬州府大方,如實放賞金,也不過耗費幾百兩黃金罷了。哪一種治理法不要花這麼多錢呢?再算上最後能繳回來的贓物,這筆買賣簡直穩賺不賠!
袁基錄花了些時間也想明白了,登時吃吃笑了起來「沒想到這個朱瑙還真有幾分本事啊。那個屠狼寨怎麼樣了?」
徐瑜笑道「府尹覺得呢?」
閬州雖在成都府治下,然則成都府建府於蜀地西南,閬州卻在蜀中,兩地有山川相隔,又有山賊把持道路,消息來回也需數日。這通緝令剛出,立刻有人送來,屠狼寨的下場還未聽說。不過已無懸念了。
袁基錄哈哈大笑「好,好!有意思!」
站在迴廊邊的年輕人一直沒說過話,此刻卻出一聲冷笑「袁基錄,我早提醒過你。那人膽敢冒領閬州牧,還敢自稱皇室遺珠,必定是個狼子野心之徒。你那時尚有遏制他的機會,你卻置之不理。現在縱你想管,也管不住了!」
園內眾人紛紛向迴廊望去。迴廊下的男子年紀很輕,不過二十五六模樣,卻衣著華麗鮮美,官位頗高。他相貌英俊,眉宇如劍,一雙丹鳳眼中滿是嫌惡。此人名為盧清輝,是成都府的另一名少尹。
成都府一名府尹,兩名少尹,此三人乃蜀地官職最高三人,按說少尹為府尹副官,對府尹應當多有尊敬。然而盧清輝與袁基錄同是權貴出身,盧家的勢力還比袁家更大一些。盧清輝年紀輕輕就已當上少尹,又有才幹,對荒淫無道的袁基錄根本看不上眼,也從來不給他面子。袁基錄對此也沒有辦法。
袁基錄不以為意「哎呀,瞧你說的。區區一個閬州牧,還能造反不成?我不過想看看他有多大本事,才一直沒去管他。真要管,怎可能管不住呢?」
盧清輝不屑道「那你就將他召來試試。你看他會不會來?」
袁基錄一怔,正要說什麼,徐瑜卻趕緊打起了圓場「我們未見過那位閬州牧朱瑙,說什麼都是胡亂揣測罷了。依我看,朱瑙的行事固然有些膽大妄為,可如今天下局勢混亂,用人當不拘一格。他有本事為府尹分憂,與其遏制他,倒不如將此人好生利用起來,讓他為府尹分憂解難啊。」
盧清輝眉峰高挑,盯著徐瑜看,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然而徐瑜一直是那副溫和帶笑的樣子,胖嘟嘟的臉頰把眼睛擠成一條小縫,讓人很難看出的心緒。
袁基錄顯然更認同徐瑜的說法,又躺回太師椅上,示意女子繼續為他剝葡萄「說的是。本尹寬宏大量,用人不拘一格。徐瑜,你去寫一份表彰書,誇獎閬州牧治理山賊有功,再準備些禮品,一併派人送去,」
盧清輝聽聞此言,翻了個白眼,不再廢話,扭頭就走。
不多時,徐瑜追了出來「清輝,清輝,等等我。」
盧清輝放慢腳步。他雖厭惡袁基錄,但徐瑜為人勤奮肯干,脾氣又好,兩名少尹的關係還算不錯。
徐瑜趕上來,道「清輝,聽說那位朱州牧年紀跟你相仿,我要給他備禮,你覺得備些什麼禮他會喜歡呢?」
盧清輝神色複雜地盯著他看「你為什麼要攛掇那個蠢貨養虎為患?」
徐瑜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笑了笑,低聲道「袁府尹未必有你想得這麼蠢,他自有他的為官之道。你方才都說了,現在縱使我們想管那朱州牧,也已經管不住了。既然管不住,何不好好拉攏呢?」
盧清輝雙眉緊鎖「拉攏?拉攏他幹什麼?拉攏他為我們所用?你覺得他會聽我們的?你看看他做的事,哪一樁,哪一件不是膽大包天!」
徐瑜手中還穿著剛才呈給袁基錄看的懸賞令,不由垂眸看了一眼,贊同道「是啊,他是膽大包天,但他也真有才幹不是嗎?」
「就是因為他有才幹!」盧清輝有些急了,「有野心不可怕,既有才幹,又有野心才最可怕!若再放縱下去,何止是養虎為患,簡直是要天下大亂!」
徐瑜笑了笑,態度仍是平和的「那你覺得該怎麼做呢?」
不等盧清輝開口,徐瑜竟然自問自答地接了下去「朝廷為防兵禍,實行軍政分家。我們偌大一個成都府,手裡連點兵權都沒有。征來的幾千廂兵,只能做雜役,根本不堪一擊。朱州牧卻自己整編了蜀中第一大寨長明寨為廂兵,同樣是廂兵,恐怕他那幾百人,比我們手裡的幾千人更能打,不是嗎?」
頓了頓,又接著道「對,他膽大包天,區區一個州牧,竟敢擅改稅法。可他這一改,必成閬州百姓的人心所向。他不光有兵,還有民心。我們能拿他怎麼辦?」
盧清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徐瑜說的這些,他當然知道,正是因為他知道,才會說出他們已經管不了朱瑙的話來。可他說這話的時候,是憂心忡忡地說的。而徐瑜說的時候,竟然滿懷欣賞之情!
「你瘋了?」盧清輝不可思議,「你……你……」
徐瑜垂下眼,將方才流露出的那點情緒斂去,抬眼時又是和藹的「清輝啊,別把事情想得太壞。既然他有治理的才幹,為了我們蜀地的百姓著想,自然拉攏他才是上策。若要遏制他、打壓他,萬一引起動盪,實在得不償失。」
盧清輝退了兩步,滿臉的不認同「胡說八道!有才幹又如何?千年以來,哪個亂臣賊子沒有才幹?你說為了蜀地百姓著想,可知放縱這樣的人才是禍害天下百姓?天下分崩、社稷不寧,就是這樣的人引起的!他連皇親都敢冒充,我看他是有竊國之心!」
徐瑜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就是個閬州牧,何至於呢?老弟,不要想太多啦。」
盧清輝雙眉緊鎖,煩躁地「嘖」了一聲。
朱瑙是今年年初坐上閬州牧之位的。因為蜀中局勢混亂,山賊肆虐,消息傳到成都府的時候其實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月。朱瑙那套鬼扯的說辭或許能說服閬州的百姓和官員,可唬不住成都府的官員們。他們當即便知,原任者怕是出了什麼事,被朱瑙頂替了。
按說冒充朝廷命官乃是大罪,成都府應當立刻出手管制。然而那時蜀地有多起流民聚眾鬧事的事情生,盧清輝忙著整頓流民,分身乏術,只能向袁基錄進言,讓他立刻懲治朱瑙。誰想到袁基錄嫌閬州被山賊弄得一塌糊塗,不高興接手這個爛攤子,甩下一句誰接手閬州誰倒霉的話,竟然就這麼放縱了朱瑙。
結果過了幾個月的時間,朱瑙非但沒倒霉,還把閬州治理得有條不紊。他變革稅法,立刻穩住了流民亂象。又通過種種舉措,居然連山賊之禍都平定了!等盧清輝有空想管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好了好了,」徐瑜勸道,「閬州的事我自會想辦法妥善處理的,你就不必管了。有我盯著,你放心吧。你剛忙完秋稅的統籌,好好休息幾日,可別累壞了身子。」
盧清輝冷眼打量著徐瑜,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他眯了眯眼,警告道「老狐狸,別太油滑,小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盧清輝就是這樣的性子,連袁基錄他都不放在眼裡,自然也不多給徐瑜面子。
徐瑜卻絲毫不惱,只是笑。
盧清輝一甩袖子,扭頭大步離去。
徐瑜望著他的背影,淡聲道「世家子,別太清高,小心斷了自己的後路。」說罷聳肩,捧著通緝令自做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國慶假期好多親戚要走好多酒水要吃,簡直比平時還忙(錢包都癟了嚶嚶嚶嚶
稍微解釋一下。這篇文是架空文,官位、政治制度部分參考五代,部分瞎編。行政區域劃分是府-州-縣。朱瑙上來就當了州官,那麼下一步當然是衝著府官去了。
於是有獎競猜又來了。當大官當然要收小弟,大家覺得朱瑙下一步要收的小弟是誰呢?
a、徐瑜b、盧清輝c徐瑜≈盧清輝d袁基錄e一個都不要
猜對有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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