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夙的臉色變了變,如果說在這個衛國,他唯一還有所顧忌的的一個人,那麼只剩了周霽雪一人。
世人都知道周霽雪這個人又是極為護短的。
如果他知道他的手下,被用了刑,會怎樣? 陳夙神色一轉,「你說你是雲谷周霽雪的人你就是了?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為了活命而編造?你既是周霽雪的人,為何不幫本王拖住陳焱,卻反而跟在他身邊殺了我內衛不少人。
我和你主子的關係,他怎麼會同意你這麼做?只有一個答案,你跟在陳焱身邊知道周霽雪是我這邊的人,你以為你站到他那邊去,我就能饒了你?好啊,你說你是周霽雪的人,周霽雪怎麼不直接找我要人?」 「我既然是樁子,自然是聽從主子的命令。
他沒有讓我離開晉王,我自然要一直跟著晉王。
至於我殺的那些人,那些人要殺我,難道我站著給他們殺?主子不來找你要人,關鍵他要知道我被你抓來了。
我被抓的時候身邊主子並不知道,在後來你們那麼隱秘的把我押到上京,就算主子想找你要人,至少也要明確我是被你抓了。
」 「好一張巧嘴。
」陳夙低頭看了手中的手絹,笑道:「你說的也許是真的,確實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晉王從雲谷帶回來的人。
也許你確實是周霽雪的人。
不過——晉王也就是我九弟。
我們畢竟是親兄弟,別人不了解他,我還能不了解?好,你說他為了周霽雪討好你。
」陳焱再一次拿起手絹在清荷眼前晃了晃,「我九弟如果想討好一個女人,犯得著這樣?是你把本王當傻子,還是你自己太傻?」 清荷桌子一次閉上了眼睛。
陳夙笑道:「怎麼?沒話說了?你確實很聰明,能拿周霽雪出來做擋箭牌。
但是我怎麼能放過一個能讓我這個九弟如此上心的女人。
就算你是周霽雪的人又怎樣?我能避開周霽雪把你平平安安的押到這裡來,我自然也有辦法把你妥妥帖帖的藏好。
現在第一個問題解決了,你是清荷。
那麼現在我要問你第二個問題,將晉王帶走的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蒙著臉,不以真面目視人?」 清荷再一次沉默。
「你不說,我們可以繼續來推。
這個人身形瘦高,輕功了得,蒙面,但是眼睛很特別,用見過這個蒙面人的士兵話說,這個人的眼睛非常漂亮。
但凡武功高超的人都有一個毛病,傲氣。
武功越是高,越是不屑蒙面。
但是回稟的人告訴我,這個人的輕功已到了登峰造極的階段。
論輕功,這世上估計也找不出幾個能超過蒙面人。
那麼清荷姑娘,你能告訴我,這樣的人為何始終蒙面?」 清荷眼皮都不抬一下。
「因為這個人有所顧忌。
」陳夙將手裡的手絹丟回錦盒,撩開衣袍端端正正坐了下來,「那麼我們可以想一下,讓這種頂尖高手有所顧忌的會是什麼?錢財?權勢?這些人會稀罕?答案很簡單,唯一讓這種人有所顧忌的無非是情。
這情可以是男女之情,知己之情,也可以是父母親情。
不過我想了一下下,這裡面也就是父母親情最大。
也最值得這種人,不以真面目視人。
我想來想去,天底下這樣的高手無非就那幾個,那麼根據身形和外貌判斷,其實也就剩了那麼一個人。
而且,這個人一大家子人至少現在還沒有到達安全的地方,所以她只能蒙面,清荷姑娘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清荷睜開眼睛,嘴角逸著笑,「你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不回答你的問題,但是你敢動她,你真要想想後果。
」 「我剛剛說過,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我一點你就知道我說的是誰。
」 「這話應該反過來說,你這麼聰明,你當然僅憑猜測就知道所有的事。
不管我承認還是不承認,其實你在心裡早就確定了答案。
你還問我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只是我還是要提醒攝政王殿下,猜測永遠只是猜測,如果僅憑猜測的答案去做實際的事,你會後悔的。
」 「你沒有否認,那麼就是說,本王又猜對了。
」 清荷冷笑,「我否認有用?」 「確實沒用。
不過現在我知道了兩件事的答案,你是晉王肯在你身上花心思的女人,你又是周霽雪的人。
孫慕寒是救走晉王的人,她又是周霽雪的徒弟。
那我是不是可以得出第三件事的答案。
」 清荷盯著陳夙。
陳夙異常輕鬆的笑道:「我的內衛統領不見了。
跟隨他同時不見的還有一個一百來人的隊伍。
第二天一早,這支一百來人的隊伍已經變成了一百來具屍體。
這些內衛大多數是死於內傷,後又被補了刀子。
什麼樣的人,用什麼樣的功夫,能讓一百來人同時死於內傷?這世上還有誰有這個能耐?他做這些事其實和那個人蒙面一樣,人死了也就死了,非在屍體上補刀子。
這又是想掩蓋什麼?他估計是沒想過,我會找人驗屍。
現在答案已經很明顯,你是周霽雪的人,你為了能讓晉王逃脫,不惜自殘讓晉王丟下你,逃命。
孫慕寒是周霽雪的徒弟,她冒著被認出,可能會株連全家人的危險,蒙面把晉王救走。
內衛的箭傷了蒙面人,也就是孫慕寒。
周霽雪為了給他的寶貝徒弟報仇,一口氣殺了我一百多內衛,我的內衛統領至今下落不明。
我將這幾件事理清楚,突然又得出第四件事的答案,那就是,周霽雪逼反晉王哪裡是為了我,他明明盡心竭力幫的人是晉王。
現在我需要你告訴我最後一件事的答案,你主子安排晉王去哪裡?你可以不說,不過既然我知道了周霽雪最終選擇了誰,自然不會對你這種小嘍囉手下留情。
既然我知道了晉王對你的心思,那我更加不會對你客氣。
所以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
否則,烙鐵只是第一步。
後面的事,你可以發揮你聰明的腦袋盡情的想。
我保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這裡的人做不到。
」 清荷對著陳夙笑了,明艷而又嫵媚,看的陳夙有些晃神,「其實殿下只要把我主子找來,問一下也就清楚了。
何必在我這種小嘍囉上浪費時間。
其實殿下心裡也明白,這一切都是猜測,根本就沒有證據。
所以才會和我廢話這麼久。
你和我說那麼多,無非是想從我嘴裡套出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
可惜啊,我真不知道。
我是殿下口中的小嘍囉,一個小嘍囉又怎麼會知道主子的去向。
殿下真是高看我了。
」 「本王知道,你這種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 清荷笑道,「殿下說錯了。
」 「嗯?」 「我們這種人是見了棺材也不會落淚。
」 「好。
很好。
」陳夙陰戾的笑了,看了一眼清荷那張精緻的小臉,又看了周圍幾個行刑手一眼,「來吧,把這位姑娘沒見識過的,沒嘗過的都給她試試嘗嘗。
別回頭說咱們這不如她男人的詔獄厲害,那你們幾個的臉可就丟大發了。
」 「殿下,您就瞧好吧。
」 幾個五大三粗光著膀子的身影,手裡拿著不同的刑具朝著清荷圍了上去。
剩下來的事,已經不是陳夙想要關心的。
他離開了這骯髒陰暗的行刑室,走了很遠,也沒聽見行刑房裡傳來任何聲音。
他覺得心情有些抑鬱,看了手下還端著的錦盒,從裡面拿出那條華美的手絹,放在鼻端嗅了嗅。
冷笑一聲,「你去傳個話,下手要有分寸,千萬不能折騰死了。
」 陳夙的一名隨從問,「殿下,如果周霽雪來要人怎辦?」 「他不會的,只要他一開口,主動權就不在他那裡。
我就可以和他談條件。
他不會為了這麼一個小角色開口。
他這個人相當自負,以為所有事都能掌控的住。
所以他不會開口。
」 「既然這樣的小角色,犯得著殿下如此謹慎?」 陳夙笑道,「你這就不知道了。
我那個九弟啊,看上去對女人油鹽不進,其實是個情種。
這是他們那支的遺傳,就好比先帝對周皇后,太妃對哀帝,我們那個爹對大夫人一樣。
遺傳來的改不了。
輕易不動情,動情了就是一輩子。
晉王為什麼到現在沒女人,就是一直在等。
你看他對這女人上了心,等著瞧吧,這女人可是一塊寶。
」 ** 通往安州的路上,孫家一家老小,不急不慢的往安州走。
孫夫人和女眷帶著幾個孫兒坐在一輛寬敞的馬車裡嗑瓜子,吃點心,閒聊。
越是往安州,天氣越冷。
大家都換上了厚厚的棉袍。
車廂密封,暖和舒適。
男人們當然沒有女眷們舒坦,騎著馬雖然頂著寒風,但是心情也高興,上京的家再繁華富貴,一家人從未把那個輔國大將軍府看成自己的家。
現在他們終於要回家了。
回到那個只有幾間瓦房的小宅子裡去。
這一路走的還算安穩,距離安州最多也不過還有十來天的路程。
其實幾匹快馬也就是三兩日的路程,帶著婦孺無法快行,馬車走的也慢。
所以孫持,孫智、孫德三兄弟只能按耐住急切的心情,陪著婦孺按慢走。
孫德有他的那群寶貝草原獵狗陪著,也不算寂寞。
每天騎著馬帶著狗飛奔幾十里,再飛奔回來。
孫持老婆孩子熱炕頭。
最後只剩了老五孫智最可憐。
閒得無聊,只能看著幾個侄子拉屎撒尿,和老娘說話,還經常被老娘嫌棄。
每天悶悶不樂的和女人孩子混在一起,想和孫德一樣跑,但是老娘不允許,因為孫德都跑了,孫持有老婆孩子需要照顧,這個車隊守護大任就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了。
所以他只能悲哀的,可憐的,被嫌棄的繼續和女人孩子們待在一起。
這一天,北風獵獵,陰雨濛濛。
孫德將他的獵狗們都趕上了馬車,自己也進了馬車。
孫毅不在,孫持就是老大,他和孫毅不一樣,孫毅不管走到哪,都自持自己是家中長子,什麼事都做在人前。
孫持恰恰相反,現在他是老大,弟弟們就該聽他的,所以他也進了馬車,和老婆孩子在一起。
這樣外面領路的又只剩了孫智。
這一路來,好像所有人達成共識,老五就該在外面喝風淋雨的。
淒風冷雨,孫智越發的鬱悶。
他一生氣,也鑽到孫德的狗馬車裡。
車對外也就沒有孫家的人,只剩了雇來的車夫和趕車人。
在泥濘的道路上慢吞吞的行駛。
正當孫德和孫智在抱著狗被搖搖晃晃的馬車,差點搖晃的迷糊過去,噌噌噌幾聲熟悉聲音將已經合上眼睛的兄弟二人驚的跳了起來。
兩人拿起兵器就往外沖。
看見孫持已經拿了長槍站在孫夫人等女眷的馬車頂上雙手舞動長槍,抵擋不住射來的箭矢。
孫智對孫德大喝,「放狗!」 孫德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十幾條身形碩大的剛剛還溫順的想貓一樣的獵狗,頓時變成了一頭頭餓狼從車廂里鑽出來,孫德對著箭矢射來的方向,又吹了一聲口哨。
獵狗們立刻朝著方向撲了過去。
兄弟二人奔向母親的馬車,加入禦敵的隊伍。
可是箭矢過於密集,孫持對車廂里的人大喊,趴下,趴下全部趴下,不要抬頭。
外面有我們。
車廂里的大人不出聲,但是孩子一個個被嚇的嚎哭不止。
孫智對著樹林裡大喝,「何方歹人,竟敢偷襲朝廷命官家眷的車駕。
」 樹林裡沒有人說話,箭矢依舊不斷射出。
孫德的獵狗衝進樹林後,裡面慘叫聲不絕於耳,但是射出來的箭矢並未減少,可見林子裡藏的並不是散兵游勇。
孫持帶著家丁護衛抵擋箭矢。
孫智衝進馬車裡,看見兩個嫂嫂用自己的身體壓住孫夫人,而兩個嫂嫂身上都受了傷。
幾個孩子因為身形小,都還好只是受了驚嚇。
孫智對著孫持大喊,「二哥,三嫂四嫂都受傷了。
」 孫持大怒,拿著長槍就想往樹林子裡沖。
被孫德拽住,「二哥不知道裡面到底多少人,我們這樣衝進去,不妥。
」 孫持扭曲著五官一邊抵擋一邊道:「怎麼辦,難道我們就這樣被射死?」 正當三兄弟,用盡一切力氣,難以抵禦漫天箭矢的時候,就聽見樹林子裡突然發出陣陣慘呼,射出來的箭矢越來越少。
孫持什麼也顧不得,拿著長槍沖了進去。
有人高喊,「孫六哥,讓你的狗離開,不要傷了我們的人。
」 孫德聽出這些人是及時殺到,來幫自己的。
立刻吹了口哨。
獵狗們一隻只的從樹林裡跑了出來,少了幾隻,也有幾隻受了傷。
孫智說,「娘和嫂子們交給你,我也進去了。
」 孫智讓獵狗將車廂護住,自己殺氣凜凜的站在車廂上,守著。
第一個帶領著護衛衝進樹林的孫持,陰暗中,看見樹林裡明顯是兩伙人打成一團。
有人喊,「孫二哥,你出去,殺雞焉用牛刀。
看看家眷們的傷勢。
這邊收拾完了,我們就出來。
」 孫持哪裡管這麼多,反正說話的人穿的是灰衣,另外一伙人穿的是黑衣。
他二話不說,輪著長槍就殺了過去。
孫智反正看見二哥往哪殺,他也往哪殺。
他和孫智的武功是經過周霽雪點撥的。
那一招一式,已超出了普通習武人的高度。
真殺起來,孫智突然感覺到那一群灰衣人的武功套路和周霽雪教他的極為相似。
兄弟二人領著家丁護衛和灰衣人一起將暗殺車隊的上千黑衣人圍住,殺了個暢快淋漓。
兄弟二人還想留活口,但是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灰衣人的隊伍絞殺的乾乾淨淨。
兩人問,「怎麼也不留下一個活口,問問是什麼人。
」 灰衣人答:「不用問。
這些事朝廷剛剛建立的內衛。
夜行衛是黑衣紅邊。
這些人是全黑衣,腰牌掛著內衛二字。
」 孫智底下身子,查看了一個黑衣人的屍體,果然見到腰間掛著內衛二字的腰牌。
孫智大怒,「朝廷這是要做什麼?」 灰衣人答:「這正是我們主子讓我們一路跟著車隊的原因。
主子認為,陳夙一定會在路上對車隊下手。
果不其然。
幸好,很快就要到安州了。
我已經快馬通知早已到達安州的主子和小七姑娘,他們應該接到線報一定會派人出來接大家。
所以現在開始我們儘量快行。
剛剛我們能贏是因為我們再暗,敵人在明。
現在不行了。
我們已經暴露了。
」 孫持和孫智二人給說話的灰衣人行了大禮,心裡真是無限的感激周霽雪。
一行人回到車隊,三嫂和四嫂的傷情並不嚴重。
都是皮肉傷。
已經處理完畢。
不敢耽擱趕緊上路。
可是還未走出去五十里,車隊直接被一隊人馬圍住,甚至拿出聖旨,先是非常客氣的請車隊原路返回。
後面跟一句,如若不從,押解回京。
孫家人立刻爆了,孫智放狗,孫持單槍匹馬,手持長槍就殺了過來。
灰衣人也從暗處跳了出來。
但是畢竟內衛是早有所準備,來了三千人馬。
而周霽雪的人只有一百來人。
就算周霽雪的人武功在精藝,就算孫家兄弟再過勇猛,就算孫智的獵狗在兇猛。
那也是寡不敵眾。
大戰了半日,孫家兄弟都負了傷。
灰衣人也是越戰越少,孫智的獵狗也已經全部陣亡。
所有人都在最後的堅持。
這時候,孫夫人在車廂里大喝一聲,「都住手!」 隨後由四個兒媳扶出車廂。
周霽雪覺得腦袋上烏雲滾滾,難不成在上京那段半夜翻牆頭,被秦媽趕上房梁的苦日子又要重新來過?這可是安州節度使的地盤,住處的守衛估計比上京的將軍府不知道嚴密多少。
他想想這以後那些暗淡的日子,只能長嘆一聲。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只能這樣了。
好在孫青杉總算是鬆了口。
然後他腦子裡始終在想,小七那一句以身相許,到底他還要等多久,等多久—— 私事說完了,接著說公事。
周霽雪和孫青杉密談。
小七隨兩個哥哥回家。
雖然孫青杉做了大官,但依舊住在老宅子,宅子裡的花草樹木,一磚一瓦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一晃四年,小七再一次回到家中,心裡難得有了感慨。
她還是被安排回了曾經住的屋子。
屋子老舊,但是卻乾乾淨淨。
孫勇說,「爹吩咐,家裡空著的屋子每天都要打掃,說不定一家人哪天就回來了。
果然啊,被爹說中了。
」 小七撇撇嘴,「那還不是我師傅的厲害。
要不然,除非等爹解甲歸田,否則永遠沒這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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