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他的樣子也不太好,臉頰上也是漆黑一團,髮髻散亂,衣服也是燒的到處都是窟窿。
不管樣子再落魄,她只看見陳焱確實活生生好端端的站在距離自己不足五十步的地方。
小七那懸著的心立刻落回了實處,她飛一般的躍到陳焱面前,激動的竟然抱住陳焱,喜極而泣,口中不住的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 如果剛剛小七將陳焱看成一根木頭,那麼此時的陳焱從裡到外,他已經完全化身成一根徹底的木頭。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他完全不知道小七怎麼會抱住他。
她是那樣的單薄,那樣的纖瘦,手臂卻又是那樣的有力。
像一個鐵箍,緊緊的箍住他。
此刻她離著自己是那麼近,在滿是刺鼻的焦糊味,他已很清晰的嗅到了從小七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縷幽香。
淡淡的,清馨的好像是夏日裡打著花骨朵的梔子花。
他沉醉於這淡淡的幽香里,無法自拔的往裡陷。
越陷越深,越陷越深,這個人好像著了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捧起了小七的臉,怎麼底下了自己驕傲的頭顱,凝神看著那雙含著淚水茫然的眼睛,一根根長而卷翹的睫毛上,還沾著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碎珠。
他伸出手來,想將小七臉上的淚珠拭去,卻突然陽光般的大笑,髒兮兮的大手在小七臉上胡亂抹了一把,「你看看你這張臉,怎麼成了一個大花貓。
」 小七直接是蒙了,完全不知道陳焱這個傢伙在搞什麼,腦子被燒壞了嗎,她也不管了,用自己的袖子在臉上擦了擦,隨即指著陳焱道:「你比我搞不到哪去,大黑熊。
清荷姐姐呢?」 「我在這。
」 陳焱和小七同時扭頭,他們居然都不知道清荷早就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小七看見清荷,如同看見陳焱一樣,奔過去,抱住,大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剛剛真把我嚇死了。
我真不應該和那頭黑熊慪氣,我就算能丟下他,也不能丟下姐姐你。
我真是悔死了,悔死了。
」 清荷丟開了剛剛自己看見的一切,眼中噙著劫後餘生慶幸的淚,拽著小七,進入山洞。
洞穴裡面的氣溫比外面的頓時涼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小七長長的舒了口氣,看著清荷和陳焱道:「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大黑熊,我真不是故意想殺你的寶貝馬,我也不是存心和你慪氣。
我向你承認錯誤,以後我做什麼,一定和你解釋清楚。
可是你那匹馬雖然精貴還是比不上你的命精貴。
我覺得我殺了它,沒錯。
我錯就錯在,沒有體諒你的心情,在那個節骨眼上丟下了你們。
以後我不會了,朋友就是要不離不棄。
以後我再也不會了。
」 陳焱沒說話,只是看著小七。
目光里有太多的東西讓小七看不明白。
清荷拉著小七的手,「這話就重了。
你不是回來了嗎?回來了就夠了。
足夠了。
你並沒有丟下我們。
」 陳焱說,「不說這些了,我只是在擔心,這一把火,不知道有沒有波及分頭走的那些人。
」 「應該沒有。
」小七道:「我在山下殺了個幾進幾出。
沒聽說,還有人在山上。
他們是確切的掌握了你的行蹤,有明確的目標。
不過你放心,山下已經被我殺了一不少。
我們在這裡等到天黑,一起殺出去,太簡單。
一會我再出去殺一通。
」 陳焱道「你不要出去了。
這是打前站的。
後面肯定大隊人馬。
不要打草驚蛇,至少他們並不知道我還活著。
你如果暴露了身份,會連累你全家。
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天黑。
天一黑就走。
」 小七想想也是,幾番衝殺,人也累了。
立刻打坐調息,恢復氣力。
清荷對陳焱說,「我去外面守著,你昨夜沒怎麼睡,趕緊補眠,晚上估計又睡不成了。
」 陳焱道:「我是男人,怎麼能讓你保護我,我睡大覺?你在裡面陪著小七,我去外面守著。
」 「不,我昨晚睡好了。
不需要。
」 「不行。
你歇著,我出去。
」 兩人僵持不下,小七雖然忍了又忍,最後終於睜開眼睛說,「患難見真情,既然這樣,你們倆都出去把。
我要安靜。
」 陳焱和清荷齊齊的閉嘴。
看了小七。
小七笑道:「你們倆都休息,我雖是打坐,但是周圍有動靜我肯定是能探查到的。
我的真力應該比你們的眼睛管用的多。
所以,你們該睡覺的睡覺,該休息的休息。
」 兩人終於安靜了,陳焱也乖乖的靠在石壁休息。
清荷的腦子有些亂,想著剛剛看見陳焱如何親昵小七。
小七卻心無旁騖,專心的調息。
大約中午。
小七突然睜開了眼睛,她警覺的看了一眼,磕著眼皮的清荷,又看了一眼似乎睡著了的陳焱。
「不要出來。
」丟下這句話,自己一個飛身,掠出了山洞。
清荷和陳焱同時睜眼,雖然兩人極想出去看看有什麼情況,但是小七的話,說的很清楚明確。
兩人只能焦急的在山洞裡等著小七。
小七躍出洞口隨手搬了個大石頭,將洞口堵住,又做了一些掩飾。
自己蒙面,朝著搜山的內衛殺了過去。
她的意思很明確,將洞口隱藏好,就開始大喊,「來啊,來啊。
我在這裡。
」她用自己將所有的目標全部引走。
這招也相當奏效。
上山搜山的內衛門都吃過她的虧,心裡都憋著一股氣。
早上讓小七逃的太輕易,現在自然不會放過她。
小七口中呼喊,人還不住的去挑釁,一隊隊的內衛。
殺一個就跑,刺一個就逃。
幾百個內衛和瘋了一樣追著小七滿山跑。
只要跑起來,那些弓箭和暗器根本碰不到小七。
小七就這樣耍猴一樣,領著幾百人在山裡轉悠。
一直轉悠了一天。
到了天黑。
幾百個內衛,已死傷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已經精疲力竭。
小七將人帶到一個土坑裡。
自己又快速的跑回洞穴門口,打開堵住石塊,陳焱和清荷立心急火燎的鑽了出來。
夜光下,陳焱的眼睛明亮如星,清荷撲上來拉住小七的雙手,左看右看,小七笑道,「我沒事,我沒事。
人已經被我帶跑了。
這邊路上已經安全了。
」 三人不再廢話什麼,趁著夜色往山下跑。
小七施展輕功夜裡的山路對她沒有任何難度。
在雲谷那會,半夜在山裡跑,早就習慣了。
而陳焱體力好,也沒什麼。
但是清荷就不行了,雖然她的武功也不錯,和小七與陳焱的腳力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少。
幾次差點摔倒。
這些小七在前面探路,是看不見的,陳焱卻看在眼裡,走一段路就說要休息一下。
清荷心裡明白,相當的感動。
越發的堅定她沒有選錯人。
若是狼心狗肺的男人,她這樣一個卑微的女子,這又是在逃命,估計男人早就不顧一切的自己跑了,哪裡會為了她不住的要求休息。
但是陳焱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是覺得歉意,沒辦法,她主動對陳焱說,「殿下和小七先走吧。
我一個單身的女子,想偽裝了逃命並不難。
」 「不行。
」陳焱果斷的拒絕了清荷,「你要走不動我背你。
」 「不不不,我能走,我能走。
」清荷忙著搖頭。
小七呵呵笑了,「真是甜甜蜜蜜,你倆能不能這個時候膩歪。
大黑熊以後一定要對清荷姐姐好。
清荷姐姐以後也要對大黑熊好好的。
」 清荷低頭苦笑。
陳焱笑道:「我不對她好,還能對誰好?」 歇息了一會三人繼續下山。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山腳的時候,「嗖嗖嗖嗖」地聲音,那是萬箭齊發,天空中飛射而來無數的火箭。
幾乎是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小七因為速度快,首先發現了不對勁,當火箭射來的剎那,她對著陳焱和清荷大喝,「小心。
」 忙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快速的旋轉,像是一張盾牌,擋在了清荷和陳焱的身前。
陳焱和清荷又豈是安心受人保護的弱柳。
兩人抽出武器,擋開那些無數把飛射而來的火箭。
這些火箭對小七來說,根本就是不在話下,陳焱也是一樣。
但是清荷不行,原本體力不支,抵當了一陣,手上武器的揮動速度就慢了下來。
陳焱幫著清荷揮開火箭,小七幫著陳焱。
三人齊心協力,一邊抵擋火箭,一邊往後退。
漸漸的退到了火箭的射程範圍外。
三人稍事休息,火箭停了,就聽得山腳下有人扯開嗓子大喝,「逆賊陳焱,還不下山束手就擒。
你們只有三人,山下卻有三萬人等著你們。
如果我三萬人能讓你跑出去,我秦九自當已死謝罪朝廷。
」 小詫異的看了一眼陳焱,陳焱也覺得相當意外。
兩人都想不到,陳夙如何能把三萬人交給那個看上去土的掉渣,憨厚耿直的漢子。
「越是這樣的人越是不好對付。
這樣的人絕對是不達目標決不罷休的。
估計要和我們死磕了。
」陳焱道。
小七道,「你那個六哥怎麼放心把三萬人交給他?」 「雖然意外,但是道理也很簡單。
這樣的人,腦子裡很只有報效朝廷,絕對不會動任何花花腸子。
而且絕對忠心,耿直。
你把他直接想成一頭只會耕地的牛就行了。
就算交給這樣的人五十萬人,也絕對放心。
」 小七點頭,「怎麼我覺得我們被趕上山,燒山,然後我帶著你們下山,他們早就埋伏在山腳底下,一切的一切都是被人計劃好的。
」 陳焱搖頭,「也許只是巧合,至少我真沒看出來,朝廷有這樣的能人在。
」 不一會小七三人聽見齊刷刷的腳步聲,在往山上推進。
三人又再次上路。
往山上跑。
三萬人搜山,整個山又被燒了個光禿禿,根本就無法隱匿。
跑了一段路,清荷的腿被石頭絆了一下,摔倒在地。
陳焱二話不說,背起清荷就走。
清荷掙扎了一下,「放我下來。
」 陳焱悶著聲,只管背著清荷跑。
小七是從陳焱的身邊,一會呼嘯而上,一會呼嘯而下,探聽追兵的距離和前路是否有埋伏。
三人在山上左閃右躲,清荷幾乎哭出來,「你放我下來。
我不能再拖累你們。
」 陳焱說,「我已經夠累了,你別廢話了。
你是我的人,我不會丟下你。
」 小七看陳焱額頭上全是汗水,就拽住了他一起走。
「咔嚓。
」一聲,陳焱被一個倒下的枯樹絆了一下,整個人眼瞅著就要往前摔,幸好小七用力拉了一把,陳焱才算勉強等於坐在了地上。
清荷咬咬牙心裡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她用力推開了陳焱,快速的抽出刀來,刀刃抵住自己的脖子,「你們走。
不走我就死。
」 陳焱幾乎是憤怒的吼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鬧!我說了你是我的人,我不會丟下你!」 此時的小七十分冷靜,她已經將事情看的很清楚,便對清荷說,「清荷,答應我。
不論你是可以逃掉,還是被抓住,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們知道你是誰,一時半會不會殺你,一定會折磨你。
但你要信我,信我師傅,信你家男人,我們一定會去救你。
」 清荷眼中含著滾燙的淚,「我答應你,無論面對什麼,我一定好好的活著,活著等你們來救我。
」 陳焱還在怒吼,「都在胡說什麼,我是男人,我怎麼能捨棄自己的女人自己逃命。
」 小七拽住陳焱的手臂,「你不走,她真的會死。
與其這樣,你為什麼不留個生的機會給她?」 「胡說!」 清荷手上的刀刃往自己的脖子上猛然一壓,鮮艷的血紅頓時打濕了她的藕色的衣襟,「我不要再拖累你,你走,你快和小七走。
不是你丟下我,是我逼你的,是我逼你的,是我用死逼你的。
你快走。
我答應小七,會好好的活著,等你回來救我。
」 陳焱終於踉踉蹌蹌的被小七拖了起來,一邊走一邊回頭,卻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他又能再說什麼。
暗夜裡,他看見清荷那瘦小的身子,盤坐在焦灼的土地上,眼睛如星光一般明亮,眼睛裡的淚水是那樣晶瑩,一顆顆的好像燙進他的心裡。
這雙眼睛,微笑的時候也會彎成兩輪彎彎的月牙。
小七拉著陳焱,「別看了,我們活著出去,才能救她。
我們死了,她也會死。
你現在想的就是怎麼好好的逃出去。
」 陳焱終不再回頭看,而是和豹子一樣隨著小七在山林里奔跑。
他們不再一路朝上,到了山頂又怎樣,還是個被圍死。
而是左右迂迴著往下沖。
遇到人就大殺一陣,殺完了就跑。
因為兩人的速度太快,根本沒人能追的上兩人。
這時候陳焱突然臨機一動,對小七說,「想辦法弄兩套衣服來,看看能不能混出去。
」 小七大喜,怪自己笨,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
只想著一味的蠻幹。
陳焱不愧是陳焱,他早就從和遺棄了清荷的低落的情緒里走了出來。
兩人動手抓了兩個活口,扒了衣服,又將人殺了埋了了。
如果放著被扒了外衣的屍體在外面,無疑告訴所有人,有人混進了內衛里。
小七發現兩個人做起這事來,簡直是默契的猶如配合許多年的戰友一般。
一切是那樣的毫無間隙,我殺人,你挖坑,我扒衣服,你埋人。
陳焱是什麼話也沒說,換衣裳。
小七對陳焱說,你站過去,別看我。
陳焱說,「你又不是女人。
」 「老子就這怪脾氣,別看我。
」 陳焱翻了白眼,轉過身去。
小七急急忙忙的脫衣服,陳焱猛然轉過身來。
小七剛剛脫下被火星濺的滿是窟窿眼的外跑,陳焱猛然轉身,小七出於本能將手裡拿著的衣服,擋住自己,氣的臉都變了形大喊,「你幹嘛!」 陳焱的目光迅速的上下掃了小七一眼,又轉過身去,「看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大男人換衣服還躲躲閃閃。
」 小七將衣服迅速穿好,對著陳焱的後背就踹了一腳,這一覺踹的相當用力,陳焱直接被踹趴地上。
踹完氣鼓鼓的就走。
陳焱跟在後面追,「你的臉,你的臉。
」 小七這才想起來,偽裝成內衛,自己就不能蒙面了,便蹲地上隨手抓了一把灰往自己臉上抹。
陳焱也蹲了下來,給自己臉上抹了灰。
兩個人抹完了,小七一句話也不說,大搖大擺的走。
陳焱緊緊跟隨,「別生氣,我能看到什麼?你又不是脫光了。
」 小七抬手就是一耳刮子刷過去,「你在胡說,信不信我把你的牙都給你拔了。
」 陳焱原本只是想解釋,誰知道小七越發的生氣,當下他只能閉上嘴,什麼也不說,跟著小七走。
越是往山下走,看見的內衛就越多。
各個也都是灰頭土臉,所以小七和陳焱兩人混在其中絲毫也不招眼。
還有人和他倆主動搭話,問他們從山上哪個方向來,有沒有遇到那幾個賊人,有沒有被揍。
小七不開口,陳焱說的那是有模有樣。
在小七聽來,陳焱完全就是一個職業謊言大師。
編出來的話,張嘴就來,說起謊來,氣定神閒,神色自如。
幾句話說完,對方完全深信不疑。
看著老兄塊頭大,底氣十足,說話又帶著標準的上京口音又帶著親和感。
那感覺就像是陳焱臉上些了四個字,「我是好人。
」 於是原本隨便和陳焱小七操話說的人,被陳焱幾句話一說,竟然將兩人看成好兄弟,稱兄道弟的下了山。
進入了在山腳下,內衛搭起的營地里。
兩人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帳篷鑽了進去,又摸了點水和乾糧補足了一下肚子。
稍事休息後,兩人又鑽了出去。
在營地里轉了一圈,發現這營地進來容易出去難,營地的外圍已經搭上了木圍欄,底下有人把手,根本就不許有人出去。
陳焱對小七建議,「你先走,反正天上地下沒地方攔得住你。
我就在營地里耗著,混吃混喝,也許還能把清荷救了。
」 小七嗤笑一聲,像是看白痴一樣看陳焱,「拜託,也許我們走進這個帳篷都是人家推算好的。
快想想怎麼趕緊出去吧,別痴人說夢了。
」 陳焱愁眉。
小七倒是相當席地而睡,「先睡。
再怎麼也要等午夜以後再說了。
」 陳焱說,「從昨夜你就沒睡過。
你趕緊睡,我守著。
」 小七悶悶的「嗯」了一聲,就沒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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