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陽從園子裡匆匆的趕回霓裳院,見著滿地的鮮血,屋子裡亂鬨鬨的都是老司徒的親兵,還有一屋子的太醫和府中的武林俠士。堇陽剛要湊上前去,若華就攔住了她小聲說道:「唐夕把老司徒的命根子偷了去,眼下人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怕老司徒遷怒於你,便已請了徐大人前來,你且實話實說一切都推到唐夕身上即可。」
堇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一個人怔怔的往院子外頭走,竟然不自覺的痴笑出來,想著這老色鬼如今真是罪有應得,惹上了鬼女也是活該,可是若是這樣老司徒又豈會善罷甘休……
正想著,徐大人帶著一眾纖衣袂袂的嫪長宮人迎面上來。徐大人寵溺的衝著堇陽一笑,輕輕用手裡的團扇輕輕的衝著堇陽撫弄了一下,那濃厚的香粉味差點沒給堇陽熏個跟斗。
「你個小妖精,又闖禍,淘氣。」說完輕笑了一聲,便飄飄然的往霓裳院裡走去。
堇陽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總覺得這個徐大人怪怪的,雖然樣貌秀麗如傾城女子,可卻是個男兒身,就連說話也常常陰陽怪氣的不明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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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徒這幾日都沒辦法下床,吃喝拉撒都在霓裳院解決,這裡堇陽是住不下了。索性被安排到了嫪長宮美人聚居的地方,與新入司徒府的一眾美人一起入了東面的廂房。
「你好,我叫青兒。」一個略微纖瘦的女子過來主動跟堇陽打招呼。
堇陽先是一愣,看著那女子雖然面容普通,可眼睛裡有說不出的溫柔神色,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親近的那種。
「你好,我叫七昭。」堇陽對著那女子介紹自己,卻莫名其妙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青兒只是抿著嘴笑笑沒說話。
「呦,這不是我們的姒美人麼,怎麼?如今也落得跟我們一樣了?」悠然帶著一眾美人氣勢洶洶的過來挑事。
堇陽不想理她,轉身拉著青兒到房裡,轉身關了門。悠然她們一見堇陽如此她們如此視而不見,不禁更是生氣,隨手在院子裡拎起些小花盆就要往堇陽的房門上扔。
堇陽也不理,畢竟這些個小女兒家吵吵鬧鬧找比之前笙夫人的陰謀詭計來說,真的是太小兒科了。青兒起身拍了拍堇陽的肩膀,輕聲說了一句:「沒事。她們不過是嫉妒你被選作傾城舞的領舞罷了。」
堇陽怔怔的看著沏茶的青兒,說不出的熟悉感和溫暖的感覺在心底漾起。她猛的抓住青兒的手腕左右查看也沒發現任何傷痕,若是她姐姐七昭的話,手腕上必然有著不小的疤,堇陽這樣想著。
堇陽懨懨的輕輕放下青兒的手臂,失望的說了聲「抱歉,是我認錯了。」
青兒也不惱,而是柔著眼眸輕輕的微笑,用指尖輕輕的將堇陽額前的碎發撥弄到耳後。堇陽又是一怔,她湊近了,仔細看青兒的皮膚和發梢的銜接處,她不敢相信世界上除了阿姐七昭,還會有誰能帶給自己如此溫暖的歸宿之感。
青兒也不躲,任憑堇陽越貼越近,直到伸出手去摸。「七昭,你這是做什麼?」青兒柔聲問了一句。
堇陽見那髮絲與麵皮的銜接處如天然長成,而身型又不似鬼女那般纖細瘦小,才知道自己大概思姐心切,才會誤以為這眼前的小姑娘是帶著人皮面具的七昭。
「喂,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砸門了。」外面悠然帶著幾個美人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全然不像什麼西虢國的公主,倒像是個市井婦人與那買菜的小農扯皮。
堇陽聽著心煩,起身要推門出去與悠然她們理論。青兒一把拉住了她,微笑著把她按回座位道:「切叫他們鬧著,且看她們有沒有那膽量去砸門。」
青兒的話似乎有妖法,堇陽聽完便安心不少,而且莫名的心裡回暖洋洋的。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
「好你個姒美人,說,你那丫頭唐夕呢?」玉夫人咬牙切齒的帶著一隊人衝進房裡指著堇陽的鼻子問道。
「拜見姐姐。」
「誰是你姐姐,哼。如今你那賤丫頭傷了老爺,讓他再無子嗣,你可知,這可是壞了我的好事?!」玉夫人越說越生氣,一把將手裡的暖爐扔向堇陽。堇陽來不及閃躲,看著那暖爐衝著面門便砸過來,一旁的青兒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臂,將那脫了錦套的暖爐生生的當了下來,撥弄到地上。
堇陽下意識的拿起青兒的手臂查看,說來也怪,那滾燙的暖爐落在青兒的手臂上,就是燙掉一塊皮都不為過,可是堇陽左瞧瞧右瞧瞧也沒看到哪裡傷了,就連紅腫也沒有。
門口的悠然跟著玉夫人進來,看到這一幕便小人得志在一旁說道:「夫人,人家才不在乎什麼好不好事呢。人家背後有徐大人撐腰,就是燒了這司徒府,收了這全府上下的金銀侍從也不為過啊。」
誰知玉夫人生氣歸生氣,但終究不是傻子,轉身斜著眼睛對悠然說道:「我同姒美人說話,你們算老幾,都給我滾出去!」
悠然沒想到玉夫人把氣撒在自己頭上,撅著嘴又不敢出言頂撞,只好輕輕的哼了一聲便帶著一眾美人悻悻的離開了。
「你們,都給我退下!誰也不許進來。」玉夫人指著青兒說道:「你也出去。」
堇陽皺了皺眉頭拉住青兒對玉夫人說道:「玉夫人,您有何事不妨直說。」
玉夫人輕輕的放下直挺挺的身子,坐到桌邊,拿起茶杯輕輕的聞了聞道:「有酒麼?」
堇陽搖搖頭,看著玉夫人神色較之前倒是憔悴了許多。
玉夫人輕蔑的冷笑了一聲,招呼著堇陽坐下,又看看一旁乖巧安靜的青兒,擺擺手說道:「你也坐。」
等堇陽和青兒坐在桌邊時,玉夫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對堇陽說道:「妹妹不知,我在這司徒府整整5年,好不容易熬成了夫人,而今卻再無有子嗣之可能,若是哪日老爺一命嗚呼,怕是這樣的屋子都容不下我。他那幾個好吃懶做的兒子還不把我剝光了扔到大街上?呵,多可悲的我啊。」
一旁的青兒插話眼神凌厲的問道:「那夫人來找姒美人是……?」
玉夫人眼波一轉,繼而說道:「姐姐我向來直爽,我就不繞彎子了。妹妹是嫪長宮選中的美人,日後又是送入宮中的人,若是妹妹不嫌棄,肯做姐姐的靠山,那姐姐我此生便是可以安穩過活了。」
堇陽心裡想著,雖然這玉夫人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正派女子,但也從始至終沒害過自己和阿姐,充其量不過算是個自私的婦人罷了。可自己即將逃出這府去,就是有心幫她卻也無能為力。
玉夫人見堇陽遲疑著,便一把拉住堇陽的手道:「誒呀,妹妹就應了姐姐吧,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好麼?嚶嚶嚶嚶……」說著說著,玉夫人竟然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
堇陽可受不住,連忙遞了帕子迎合道:「好好好,我答應就是,你,你別哭了。」
那玉夫人也是轉的快,頓時便是喜笑顏開的拉著堇陽的手說道:「妹妹你真好,你放心,在這府里,有姐姐在,沒人敢欺負你。」
堇陽看了看一旁忍俊不禁的青兒不禁苦笑了一聲。
日子一晃便過去了,府里陸陸續續住進了許多衣著各異的武林人士,老司徒還在臥床養傷,若華倒是常常與堇陽通信,看信的時候堇陽總是痴痴的笑著,有幾回還差點被青兒撞見。不過撞見也沒關係,這一月的相處,青兒已然成了堇陽除了鬼女以外最信任的朋友。
一日夜,若華輕叩門窗。
堇陽看青兒睡著,便輕手輕腳的去開門。一開門,撲面而來的梨花香氣覆了竹葉之氣擁上來,堇陽知道,若華定是剛從雲梨棠院回來。
堇陽掛著青兒還在屋子裡,有些不好意思,若華寵溺的笑了笑說道:「無妨。」
「坐下說。」堇陽剛要輕輕的拉著若華到偏桌前,若華便一下子甩開堇陽的手,慢慢的走向青兒,將青兒慢慢扶起,緩緩的來到堇陽身邊。
「堇陽。」青兒輕輕的喚她。
堇陽如夢初醒,一把拉過青兒的手,瞪著眼睛問道:「阿姐?你,你是阿姐麼?」
青兒輕輕的笑了一下,扶著堇陽坐下,然後緩緩的點了點頭。堇陽吃驚的望著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又抬起青兒的手腕,看著白皙如玉,沒有絲毫的傷疤。她看看青兒,又看了看微笑著的若華。
若華點了點頭。堇陽的眼淚刷的一下便不可控制的流了出來。
「阿姐!……」堇陽大聲的叫了一下,青兒連忙捂住堇陽的嘴,示意她不要聲張。
堇陽咽了咽口水問道:「阿姐,阿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青兒微笑著,伸出手整理堇陽額前的碎發道:「我來自然是幫你逃走啊。」
一旁的若華插話道:「是鬼女,她這次為了七昭的紅石可是下了大本錢,把珍藏多年的活死人皮都用上了。」
「活?活死人皮?」堇陽咧著嘴又是流淚又是欣喜的看向青兒。
青兒有些不好意思,對若華說道:「別說我了,你快把計劃說說,這東廂房不比霓裳院。」
若華點了點頭,噓聲對姐妹二人說道。
深秋的月已戀上了寒冬的吻,忽一夜的風驟,便收了千樹的魂。
熹微的燭光之下,是姐妹二人流著眼淚共寢著私語,紅磚青瓦的牆邊,是一副貪婪詭譎的面孔,留了抹嗔笑,轉身消失於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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