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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華門之變後,各地的官員有的上書斥責皇帝是暴君,有的直接掛冠而去,當然也有人選擇沉默,選擇明哲保身。
但無論如何,李晏和文臣徹底決裂。
文臣將李晏看作是暴君,認為天下一定會毀在他的手上,現在親近李晏的小人一定會在史書上被記載為奸佞。
李晏沒有辦法信任群臣,他開始重用宦官,允許宦官入朝做三品以上的高官,使用監察機構去監視百官,派宦官去各地鎮守、定期給他匯報各地臣子的情況。
在取得對北戎的勝利後,李晏開始派軍中各處將領出任各地的郡守,這些郡守軍權和政權一把抓,郡縣猶如是他們的封國。
國朝立朝以來的朝堂制度完全被打破,李晏是天之驕子,是百代難出一位的聖主。
朝堂所有的規則被打破,這並沒有給李晏帶來困擾,相反因為朝堂是他一個人的一言堂,國朝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效率運轉起來。
短短十年時間,天下大安,甚至有十三年國朝內沒有發生一場百姓叛亂。
這對於百姓造反是家常便事的王朝來說,簡直是一場奇蹟。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李晏的成就越偉大,就越讓世人無法質疑他的做法,無法定義東華門之變是錯誤的。
哪怕在千年以後,世人在歷史的長河下游回望這場變亂時,仍有人認為李晏全然沒有過錯,完全是朝臣看不清形勢,為了私利威逼帝王,如果當時的朝臣能不這麼做,就不會有未來的一系列影響了。
東華門之變的影響不止於此。
在原來的世界線上,李晏至死都沒有親生子,他最後選擇了宗室子為儲君。
但是繼任者並沒有李晏的能力,無法壓下這一群心高氣傲的驕兵悍將。
李晏敢讓將領出鎮四方,敢把軍政大權都交在一個人的手上,但是繼任者不行,以後的帝王都不行。
他們沒有李晏的能力,也沒有他的人格魅力。
之前說過李晏登基之後對著文臣多有寬容,甚至寧願薄待宗室也要善待朝中能臣,還免了他們的跪禮等等,總之,李晏願意禮賢下士。
凡是有能力的人都能在他這裡得到高官厚祿,也能得到尊重。
李晏和文官交惡之後,就將這份體貼和尊重全部給了武將。
本朝武將大多出身寒微,軍伍出身,帝王對他們有知遇之恩,並且一直信任尊重他們,這足以讓他們願意為李晏獻上忠誠,獻上自己的一切。
曾經有人傳聞蜀地郡守要造反,蜀地郡守手中握著十萬大軍,但是當李晏一紙詔書傳達到蜀地,他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給出任何的拖延理由立刻趕赴京城。
「陛下懷疑我造反,這是我的罪過啊,我行事魯莽,做事不謹慎,讓陛下對我產生了疑慮,陛下縱然是殺了我,也是我罪有應得啊。」
李晏死後,有大將甘願隨他赴死。
所以當李晏離世之後,這一群被李晏一手提拔、並且善待的悍將根本無法容忍繼任者的懷疑和試探,他們覺得是侮辱。
尤其是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是天子家奴,只是——士為知己者死罷了。
對於繼任者,他們是將他看作孩童的,我率軍作戰的時候,新君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呢?
尤其新君不是李晏的親生子,血緣是不能被忽略的重要因素,父死子繼是當下公認的規矩。
他們效忠李晏,所以願意效忠李晏的孩子,可是李晏沒有孩子啊。
當繼任者想要更改李晏時期的規矩時,就會被藩鎮拒絕,當藩鎮覺得新君的做法可能會損傷到天下時,他們就會駁回這道命令。
天下是李晏耗盡心力治理成如今這幅模樣的,誰都不能去毀了天下。
這就埋下了新一輪的宦官干政和藩鎮尾大不掉的禍事。
百年後,皇朝終於走到末路,但是各地將領彼此征伐、渴望成就大業時,總是默契地守著不成俗的規矩,當有外夷入境,必須全部殺死,砍下他們的頭顱獻到文宗墓前。
每當文宗忌日的那一天,天下兵戈停息,各地將領祭祀李晏。
千年來,每當有鬱郁不得志的武將或者是被君王猜忌的武將,他們都會恨自己不能遇到如文宗一樣的明主啊。
每當人讀到東華門之變的歷史,總是會發出相同的遺憾,如果沒有東華門之變,文官是不是也能在文宗一朝大展拳腳?
而不是為相必先為將,必先從軍才能為官。
李晏後期時,朝堂上七成都是上過戰場的人,這也造就了不同其他朝代的朝會風格,動手遠比動嘴的多。
時間回到現在,李晏站在城牆上,神情晦暗地看著下面跪著的朝臣。
在他左右,是全副武裝背負箭囊的禁衛軍,他們手中的長弓已經拉開,寒光閃閃的箭頭直指著朝臣,但是下面喊得更響亮了。
李晏能清楚地聽到禮部尚書的嘶喊聲,這位是一個古板的性子,平素不得同僚喜歡,卻是認定道路不回頭的人。
朝臣堅信他們這麼做是對的,李晏不想要過繼宗室子,這點是毫無疑問的。
上一次因為白虹貫日,李晏鬆口說準備過繼宗室子,可在那之後,無論朝臣怎麼上書,李晏都是不予理睬,像是完全忘了當時的承諾。
朝臣必須要用這種方法逼迫李晏下旨,因為在他們看來,避免內亂是最重要的事情,北戎可以以後再解決,但是一旦出現皇位空懸……司馬家的前車之鑑不遠啊。
朝臣知道逼李晏退步之後,李晏會喪失皇帝的威嚴,但是他們不在乎,他們忠的是天下。
只要能夠避免發生天下大亂的可能,李晏又或者是誰在皇位上都不重要,因為天下有他們治理,皇帝當個吉祥物就好。
帝王和朝臣的利益不可能完全一樣,兩方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只是這個時間太尷尬了。
朝上的大臣是先帝留下來的,不是李晏提拔的,而李晏也不是守成之君,所以朝堂上存在著兩種聲音。
如果時間向前推六年,李晏剛剛登基,沒有徹底掌握軍隊,他只能對著朝臣讓步,之後再想辦法奪回大權。
如果時間向後推六年,李晏已經平定北戎,完全證明了他的能力,朝堂上比李晏大三十歲、四十歲的朝臣終於對著李晏低頭,承認他們不如李晏,就不會出現東華門之變。
所以在這個時候只能用鮮血和死亡解決這件事。
但在這一條時間線上,李晏有了其他的解決辦法。
因為——桑姬懷孕了,李晏會有自己的親生子。
朝臣跪諫的前提不在了,就像是上一回的白虹貫日一般,桑姬撕毀了朝臣發難的藉口-白虹貫日是災象,這一次,桑姬又做了相同的事情。
皇帝苦著臉讓順德去召宰相和尚書們過來,能夠輕鬆解決掉東華門跪諫一事,這本該是喜事。
但是皇帝苦心孤詣瞞著桑姬懷孕的消息,就是為了向桑姬證明——他真的是因為喜歡才立桑桑為後的,結果現在全、天、下、都要認為桑姬是因為懷孕有功被立為後!
皇帝心內憋屈得想吐血。
東華門跪諫這本來是不該有的事情啊,全都怪那老禿驢!遲早有一天孤要把他們全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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