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國師滾邊去 第249章愛,不用說,只需要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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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賀蘭平的馬車離開,蘇驚羽伸手搭上賀蘭堯的肩,「太子這個身份還真是好使,今日要不是他給咱們打掩護,咱們現在多半要和禁衛軍打成一團。」

    「是該多謝他。」望著那馬車漸行漸遠,賀蘭堯收回了視線,偏過頭看蘇驚羽,「小羽毛,咱們先去訂個客房再商量接下來的事。」

    蘇驚羽點頭,「好。」

    一行四人進了客棧,訂下了三間客房。

    「阿堯,現在帝都已經不能回去了,咱們接下來該去哪兒,你想好了麼?」

    燭火通明的屋子內,四人圍桌而坐,蘇驚羽伸手托著下頜,作思考狀。

    「小羽毛想去哪兒。」賀蘭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而後伸手提起桌上那壺碧螺春,倒了一杯推到蘇驚羽面前,「你不妨說說,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咱們就再去遊覽一圈。」

    「阿堯,咱們真的要這麼快離開?」蘇驚羽眉頭輕擰,「我總覺得事情蹊蹺,皇帝想暗殺你,僅僅是因為你的血液有問題麼?若真的是喝了你的血出了事,他總該把你抓去審問一番,給你個解釋的機會才對,他問都不問就要趕盡殺絕,這其中的原因恐怕沒那麼簡單。」「這個我明白,我並未打算馬上離開,我的意思是,等咱們弄清了來龍去脈之後,再離開不遲。」賀蘭堯說著,飲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咱們這回,想必是被人給陰了。若是沒有人在皇帝耳畔煽風點火,我還真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被人陰了?」蘇驚羽聞言,目光一緊,「會是誰?」

    在去赤南國之前,他們幾乎已經掃除了宮中的敵人,這趟回宮,倒是多出了兩個人。

    兩個完全有動機想害他們的人。

    「古月南柯?或是尹清羅?」蘇驚羽眯了眯眼。

    賀蘭堯不緊不慢道:「這兩個是有可能的。不過,我倒是覺得,可能性最大的,會是那個給皇帝提供偏方的人,自從回宮之後,我與皇帝僅有的交集便是被他叫去取血那一回,今夜他要殺我,與取血這件事必然有聯繫。」

    蘇驚羽聞言,陷入了沉思。

    以親子之血治病,這什麼鬼方法……

    倘若皇帝從每個皇子公主那裡取點兒血就能治好病,那這病未免也太容易治了。

    月光從未跟她說過有這種辦法。月光只說過,皇帝再吃他五年的藥便能夠康復。

    是月光刻意隱瞞真正的方法,還是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方法?

    「小羽毛,別想那麼多了。」似乎看出了蘇驚羽的苦惱,賀蘭堯朝著她淡淡一笑,「想要知道事實,咱們只能再易容潛進宮中去打探。不過眼下,還有一件要緊事。」

    蘇驚羽怔了怔,「什麼要緊事?」

    賀蘭堯道:「在雲間寺里清修的母妃。皇帝要殺我,我逃了,他心中想必怒火難消,絕不會放過我,只怕會將怒火遷到母妃身上去,為防意外,必須將母親轉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去。」

    「對,看我這腦袋瓜,險些忘了這事。」蘇驚羽說到這兒,磨了磨牙,「這破皇帝,對自己的親生子都毫不留情,你出生那年,因為天降異象就要殺你,是母妃與皇祖母保全了你,如今他又要再來殺你……他最好能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我真想干弒君的事兒了,讓賀蘭平當皇帝去。」

    她素來不是脾氣好的聖母,恩怨分明,但凡有人想害她與她在意的人,她都不會饒恕。

    哪怕那個人是阿堯的父親。說是父親還真侮辱了父親這兩個字。

    父親這一稱呼,代表的是偉大與高尚,而不是冷酷無情。當皇帝的都這般冷血無情麼?這要是在平民家中,哪個父母不把孩子當成寶,再不濟也不至於殺自己的孩子。

    蘇驚羽愈想心中愈火大。

    「小羽毛,冷靜些。」賀蘭堯望著蘇驚羽惱火的模樣,莞爾一笑,「弒君這種事兒,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別忘了天機門是幹什麼吃的,守護帝王。若是皇帝也跟月滿一樣被天收了,那天機門也無計可施,但若是你想要弒君,也得看月光神棍同不同意啊。」

    蘇驚羽試著平復心情,隨即嘆息一聲,「我明白了,我方才說的是氣話而已。」

    月光作為天機門挑選的國師,一來要給天機門爭光,二來得守護著帝王安危。

    出雲國皇帝雖不是一個好父親,但他是一個合格的帝王,至少他將出雲國的江山治理的好。賀蘭平與他相比較,政治經驗不足,他才上任太子不久,道行比他老爹還是差了不少。

    她為了平息自己的憤怒想要害皇帝,月光怎會允許。

    的確是她太焦躁了。

    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她不能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也許皇帝只是被小人所蒙蔽,事情還有迴轉的餘地呢?

    「好了小羽毛,你一個腦袋瓜子裡,不要想太多複雜的事情,我真怕你想多了會傻。」賀蘭堯的聲線傳入耳膜,讓蘇驚羽眼角不禁一抽。

    賀蘭堯明顯是打趣她,想讓她放鬆一些。

    「月落烏啼,你們二人現在就去一趟雲間寺。」賀蘭堯瞥了一眼身旁靜坐著的二人,道,「將母親暫且轉移到楊家綢緞莊,讓小黑照料。」

    「是。」月落烏啼應著,齊齊起身出去了。

    「母親只怕又要怪我打攪她的清修了。」賀蘭堯說著,唇間逸出一絲嘆息。

    上一次和母親鬧得不愉快,被她直接趕出了雲間寺,也不知她如今氣消了沒有。

    「阿堯,母親那邊,你不用擔心。」蘇驚羽見賀蘭堯神色似是惆悵,伸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安撫般道,「其實,我能想像到,母親應該還是在意你的,只是她太善良,在她的眼中,我們太狠辣了,我們與她是沒有共同語言的,但是,我們可以儘量在她面前收斂脾氣。」

    賀蘭堯遇事一向冷靜理智,哪怕遭遇挫折,也從不怨天尤人。只有在一種情況下,連他也會惆悵。

    那就是遇上他母親的時候,那種無奈的感覺,她能感受到。

    阿堯的母親活脫脫的一個聖母白蓮花,別的女子是裝聖母,他娘卻是真聖母。

    這樣沒一點壞心眼的女子是如何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生存的?且還——能混到賢妃的位置。

    真是不可思議。

    蘇驚羽的安撫,讓賀蘭堯唇角多了一絲笑意,「幸好身邊還有你。」

    蘇驚羽怔住。

    「對於父皇,從我小時,就已經對他失望透頂,不再有任何期盼;而對於母親,我感激她,卻得不到她的諒解。小羽毛,只有從你身上,我得到了完整的愛。」賀蘭堯說到這兒,伸手將蘇驚羽攬進懷中。

    「蘇驚羽,我真的感激你。」賀蘭堯將頭埋在蘇驚羽的肩窩上,「我愛你。」

    蘇驚羽聽著他的低喃,一時間懵了。

    她當然知道他愛她。

    但是,與他相識了這麼久,與他相戀了這麼久,他還是頭一次對她說出愛。

    她一直以為他是不會說的,因為他一直在用行動證明,從來不需要說,就已經讓她瞭然於心了。

    很多愛,不用說,只需要證明就夠了。有些人總把愛掛在嘴邊,卻並不將感情當回事,而有的人,從來不需要說,他的行動就足以讓人感受到愛。

    感受的真真切切。

    蘇驚羽伸手回抱住賀蘭堯,「我知道。你不需要感激我,真情是相互的,我對你不離不棄,生死相依,是回報你的情,要感謝,就感謝你自己。」

    賀蘭堯不語。

    二人相擁良久,賀蘭堯才將蘇驚羽鬆開,「早些歇息,明日我們易容混進宮中,看看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蘇驚羽點頭,「好。」

    將燈吹熄了,二人上榻歇息去了。

    許是因為今夜從宮中逃亡趕路太累,蘇驚羽很快便睡著了。

    賀蘭堯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將她攬緊了幾分,而後也閉上了眼,聽著她的呼吸入眠。

    ……

    一夜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日,二人起了個早,正準備離開客棧,下樓梯時卻看見客棧門外出現一道人影。

    蔚藍色的衣裳裹著那人挺拔的身形,露在衣裳外的皮膚白皙溫潤,光潔的額頭下,一雙黑色的瞳仁中像是聚著點點冰涼,從裡到外透著絲絲漠然,鼻樑高挺,薄唇緊抿。

    他一踏進客棧,那雙冷漠的眼便掃向四周。

    有些客人正吃著飯,被他冷眼一掃,頓覺得頭皮發涼,忙又低下頭繼續吃,裝作沒看見。

    蘇驚羽望著他,卻是笑了。

    冰塊臉,他真是太對得起這個外號了,走哪都是繃著那張面癱臉,不說話,光是眼神與氣息便自帶結冰的效果。

    除了蘇折菊,還有誰有這樣的個性?

    蘇驚羽見到他,便知道是賀蘭平叫他來的了。若不是賀蘭平告知蘇折菊他們在這兒,蘇折菊哪能找過來?

    賀蘭平昨夜將他們掩護出宮,曾說,他會幫著在宮中查皇帝要殺賀蘭堯的原因,一旦有消息,便派人來傳信。

    蘇驚羽沒料到,這麼快就有消息了。

    再說蘇折菊,一個抬眼便看見了樓梯上的賀蘭堯蘇驚羽二人,同一時間,蘇驚羽朝他招了招手,隨即與賀蘭堯轉身上樓。

    蘇折菊見此,當即跟了上去。

    「來,老兄,喝杯熱茶。」回到了客房,蘇驚羽倒了杯茶給蘇折菊,「真沒想到你會來。」

    「你都喊了我一聲老兄,要是不來,豈不是沒良心了。」蘇折菊依舊面無表情,目光中卻似乎有點點無奈,「你們二人,還真是容易招小人,總讓人坑害,抽個時間,去山上拜拜神得了。」

    「你真風趣。」蘇驚羽抽了抽唇角,「招小人又不是我的錯,小人壞心眼,這是沒法阻止的事,小人是防不了的,我們能做的,便是回擊,說說吧,害我們的是哪個小人?」

    蘇折菊道:「太子殿下以為,嫌疑最大的是鸞鳳國公主,尹清羅。」

    蘇驚羽聞言,目光霍然一冷,「還真是她。」

    「據太子殿下派出去的眼線回報,昨日尹清羅出入了好幾回陛下的養心殿,有兩回還是端著湯藥進去的,我們懷疑,給陛下提供治病偏方的便是尹清羅。」蘇折菊頓了一頓,隨即道,「昨日,太子殿下、五公主、八皇子、以及十殿下,都被取了血液,然而,只有五公主被取了兩趟,其餘的均是一趟。」

    「賀蘭詩雅被取了兩次血?」蘇驚羽捕捉到了這個疑點,「這是為何?就她一人被取了兩次?」

    「我想,或許是試驗。」賀蘭堯的聲線在耳畔響起,「第一次取血,取的是我與賀蘭詩雅的血,四哥他們應該是之後的了,而賀蘭詩雅又被取了一次,這第二次,或許就是試驗。」

    賀蘭堯說到這兒,輕挑眉梢:「這其中原因我已經猜到了,最初皇帝之選了我與賀蘭詩雅的血去治病,沒有選其他人,只因我們二人對他而言比較無關緊要,其他的兄弟姐妹他捨不得,在我們之後,他竟還取了四哥和八哥的,想必是因為我與賀蘭詩雅的血液他服用了之後出了問題,於是他懷疑偏方不對,便又找了其他兩人去試,四哥他們的多半是試用有效的,如此一來,皇帝自然能確定我與賀蘭詩雅其中有一人的血液有問題。」

    「我明白了。」蘇驚羽接過話,「他是同時服用的,因此他不能確認是誰,只能將範圍定為你們二人中的一個,於是又取了一次五公主的血液去嘗試,若有效,那麼很顯然,有問題的是你的血液,若無效,那麼有問題的便是賀蘭詩雅的血液了。二人中取一人試驗便足夠,結果自然是他們三人的血都有效,只有你的血,無效。」

    「你們兩說對了。」蘇折菊抿了一口茶,「正如你們所說,只有十殿下的血無效,非但無效,還有反作用呢。據養心殿的探子回報,陛下初次服用五公主和十殿下的血,出現了胸口悶痛的症狀,再之後服用太子與八皇子的血,倒是有效……」

    蘇折菊話音未落,蘇驚羽便冷笑一聲,「不可理喻。」

    「給他血用還得被他怪罪,他自個兒要取的血,又不是阿堯逼著他要的,給他獻血了反倒要被他殺害,就因為阿堯的血害他病情惡化他就發怒?如此不可理喻……」

    「你錯了。」蘇折菊打斷蘇驚羽的話,「這回,你倒是真的冤枉陛下了,並不是因為十殿下的血無用才惹來殺身之禍。」

    蘇驚羽聞言,眉頭輕擰,「那是什麼原因?」

    蘇折菊面上似有遲疑之色。

    「說話啊。」蘇驚羽道,「有話直說,遲疑什麼?」

    「據說,這個偏方,只有親子之血才管用。」蘇折菊說到這兒,望了一眼賀蘭堯,「外人的血液,便會產生反作用。」

    蘇折菊此話一出,蘇驚羽同賀蘭堯均是一怔。

    只有親子之血才管用,外人之血會產生反作用……這話的意思豈不是說……

    阿堯是外人,並非皇帝的血脈?!

    「荒謬!」蘇驚羽回過神後,拍桌斥道,「這尹清羅用的招倒真是狠,就因為血液排斥,便讓皇帝相信了阿堯不是他親生?真是混賬。血液排斥也許是一些特殊的原因,她怎麼就敢說不是親生?」

    難怪皇帝要半夜派人來暗殺賀蘭堯。

    敢情他是真的相信尹清羅。他為了顧及皇室的顏面,並不想將此事公諸於眾,也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給賀蘭堯定罪,於是他選擇了暗殺。

    他大爺的,這種事他查都不查,毅然決然地判了賀蘭堯死罪。

    他寧可相信尹清羅也不相信賢妃?

    蘇驚羽轉頭望向賀蘭堯,他的面上並無太多表情,眼神卻透出絲絲譏誚,「僅僅因為血液排斥,加上尹清羅的胡言亂語,他便斷定我不是他的骨血,認定了母妃背叛他?」

    「皇帝如此輕信於他人,真讓我難以相信。」蘇驚羽神色陰沉,「我以為,他至少應該先查查事情的真假再做決定。」

    「我認為,陛下並不是真的輕信於他人。」蘇折菊沉吟片刻,道,「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賢妃娘娘年輕時曾有過其他的意中人,或者,是皇帝陛下棒打鴛鴦橫刀奪愛……如果一個男子真的相信一個女子,他絕不會如此輕信外人對那女子的污衊,他一定會追查到底。陛下之所以那麼快下決定要殺十殿下,極有可能是因為他不相信賢妃娘娘,故而,他懷疑賢妃與外人有染。」

    蘇驚羽聞言,思索片刻,覺得蘇折菊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

    上一輩的事情,他們這些下一輩哪能知道呢。

    也許皇帝與賢妃他們年輕時有過什麼情感糾紛,也許賢妃也曾經喜歡過皇帝之外的人。

    誰能說得准呢。

    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去問賢妃才能知道答案了。

    「阿堯,幸好你昨夜就讓月落烏啼他們將母妃轉移了,否則,皇帝肯定要派人找到雲間寺去。」蘇驚羽說著,鬆了一口氣。

    出了這樣的事,皇帝是絕不會放過阿堯和賢妃的。

    好在他們比皇帝先了一步將賢妃安全轉移。

    「看來,我們得先去一趟楊家綢緞莊,問母妃一些問題了。」說到這兒,又望向蘇折菊,「尹清羅何時回國,你可知道?」


    敢陰他賀蘭堯,他必定要送這女流氓歸西去。

    蘇折菊道:「具體時間還不知道,但據說,皇帝陛下已經在給八皇子……準備嫁妝。我猜,興許這幾天他們就會啟程回國了。」

    蘇折菊說完也覺得有點兒彆扭。

    素來都是女子出嫁備嫁妝,他也是頭一次聽說男子出嫁……

    出雲國向來奉行男尊女卑,八皇子賀蘭燁在這樣的幻境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皇帝明知將他嫁去鸞鳳國是踐踏他的尊嚴,卻還是這麼做了。

    他們的這位皇帝陛下,可真是個薄情人呢。殺兒子,嫁兒子,一點兒都不心疼,就跟不是自己生的一樣。

    「呵。」蘇驚羽冷笑一聲,「我就盼著她什麼時候啟程回國呢,看我不半路上搞死她。」

    「咳。」蘇折菊聽著她的話,只是乾咳了一聲,「你們要悠著些,據我所知,這位鸞鳳國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的功夫,想必不弱。」

    「這我知道,見識過了。且,她身上還有一件蠶絲寶甲,刀槍不入,很妙的一件防身武器。」蘇驚羽回想起當初在酒樓的時候,賀蘭堯用銀針暗算尹清羅,卻被尹清羅抬袖子擋了,那銀針還反彈出一寸。

    她身上的那件蠶絲寶甲,可真是個寶貝。等把這女流氓收拾了,她就將她的寶甲搶來。

    「蠶絲寶甲?」蘇折菊揪出了這幾個字眼,「刀槍不入?」

    「不錯,就像身上穿了盾牌,很難進攻,怎麼,兄長有興趣?」蘇驚羽望著蘇折菊,面上浮現一絲興味,「這尹清羅啊,別的毛病我是不知道,有一點我很清楚,最愛男色,兄長你若是想要那件蠶絲寶甲,可以試著去引誘她,去接近她……」

    「算了,不要。」不等蘇驚羽說完,蘇折菊便打斷了,「不能為了這樣一件東西出賣靈魂。」

    「也不算是出賣靈魂。」蘇驚羽繼續打趣他,「你只要守住你的心便好,出賣的是身軀……」

    「不要。」蘇折菊面色一沉,「我不屑於撿別人的破鞋穿。」

    「噗嗤!」蘇驚羽笑出了聲。

    破鞋……

    如蘇折菊這樣的冰山,竟也會這樣形容一個女子。

    「看來兄長也是有潔癖之人,想必以後會是個好夫君。」蘇驚羽笑道,「不知你和西柚姑娘最近相處的如何?是否決定要談婚論嫁……」

    「我今早還得去玄軼司訓練密探們,不能久留。」談及婚姻大事,蘇折菊似乎有些不自然,忙轉移話題,「你們多保重,我回宮後依舊會幫你們打探消息,明日再過來。」

    「兄長且慢。」蘇驚羽見他起身,忙道,「這客棧只不過是個臨時落腳點,我們要退房了,去楊家綢緞莊,短期之內應該會在那兒,你若要找,就去那找我們。」

    「楊家綢緞莊?」蘇折菊有些訝異,「你們還要回帝都里去麼?陛下如今火氣正大,必定會在帝都內展開搜捕,帝都城門如今只許進不許出,除非有特殊的身份,你們若是回帝都,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山人自有妙計。」蘇驚羽笑道,「我們暫時還會呆在帝都里,你放心,我們不會給他抓到。」

    「那好。」蘇折菊點頭,「多加小心,我先告辭了。」

    蘇折菊離開之後,蘇驚羽同賀蘭堯便靜坐著等待。

    等待小黑這位易容高手的到來。

    昨夜逃離皇宮逃的太匆忙,沒有帶易容所需的物品,他們無法喬裝,自然不能頂著真臉出門。

    如今只是帝都被封鎖,這家客棧位於帝都三里之外,客棧掌柜自然還沒聽到風聲,若是聽到了,多半要舉報客棧里藏了兩個逃犯。

    「喵嗚——」耳畔響起一聲貓叫,蘇驚羽轉過頭,便見窗戶上多了一對貓爪,下一刻,一隻黑貓『嗖』地一下子竄進來。

    「小藍,過來。」蘇驚羽朝它伸手。

    小藍邁著優雅的步伐到了她身旁,由著蘇驚羽將它抱起來。

    「阿堯,我始終覺得,皇帝服用你的血液出現反作用,是因為你的血變異了。」蘇驚羽順著懷中黑貓的毛,道,「這事若是不解釋清楚,會有損母妃的清白。」

    「此事光是我解釋,不夠,得需要母親一同解釋才可,畢竟他們上一代人的情愛恩怨,咱們不了解。」賀蘭堯說著,伸出了手,去撩黑貓的鬍子。

    「哎喲,小藍,跑這麼快,我都跟不上……」窗外倏然間響起一道男音,帶著些輕喘。

    蘇驚羽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轉過頭,便見一雙手扒上了窗台,下一刻,一道黑影『嗖』地一下躥入。

    蘇驚羽抽了抽唇角。

    小黑這齣場方式,竟與小藍一個德行。

    然而,等小黑抬起頭時,蘇驚羽卻唇角一抽。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小黑,滿面油光,鼻寬唇厚,鼻子下方兩撇小鬍子。

    這長相——仿的是皇帝的兄弟之一,康王。

    這位皇叔她在宮宴上見過那麼幾回,記住了他的樣貌。

    如今帝都城門被封鎖,進城簡單出城難,唯有特殊的人物可以出入,小黑易容成皇帝的親兄弟,自然是很好出城。

    「殿下,王妃。」小黑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將肩上背著的包袱放下,擱在了桌子上,「屬下來給你們易容。」

    「真夠機靈的你,敢冒充康王叔。」蘇驚羽笑了笑,隨即道,「對了,母妃怎麼樣了?」

    小黑聞言,嘿嘿一笑,「賢妃娘娘很好,王妃不必擔心,昨兒半夜,月落烏啼將賢妃娘娘接過來,她問的第一句話是殿下如今安不安全。」

    「是麼?」蘇驚羽聞言,唇角也有了笑意,轉頭看賀蘭堯,「看吧,我早說了,母妃還是關心你的,雖然她不認同你,但她依舊心繫你的安危。」

    賀蘭堯不語,唇角卻揚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

    約莫到了巳時,一行三人帶著小藍到了楊家綢緞莊。

    蘇驚羽才踏入了大門的門檻,懷裡的小藍便躥了出去,一溜煙蹦到了前頭的桌子上。

    原來那桌子上擺著個托盤,三菜一湯,小藍蹦到了桌子上,便將頭伸到了湯碗上方去舔湯喝。然而它只喝了一口,便將頭縮了回去,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蘇驚羽見此失笑,走上前去。

    鼻翼間縈繞著飯菜的香氣,也難怪小藍一進門就躥桌子上去。

    蘇驚羽到了桌邊,望著桌子上的菜色,竟全是素菜,湯是蘑菇燉豆腐,聞著香。

    然而就算是再香,小藍也是不愛吃的。

    這盤子素菜,用腳趾頭想就知道是給賢妃這個清修之人準備的。

    「王妃,你們來了。」一道攜著笑意的男子聲音自前方響起,蘇驚羽抬眸一看,是白無禪。

    白無禪走到了桌邊,望著桌子上的飯菜,悠悠嘆息一聲,「這是給賢妃娘娘準備的,但她似乎沒有胃口,從昨夜到現在,她都沒有進食過,屬下看她心情似是有些惆悵,又不敢冒失上前去詢問她。」

    「母親此刻在何處?」賀蘭堯走上前來,問道。

    「殿下跟我來。」白無禪說著,轉身便走。

    蘇驚羽同賀蘭堯跟隨著他的步子,繞過了長長的走廊,到了一間屋子之外停了下來。

    「小白,再去重新準備一份飯菜來。」賀蘭堯朝白無禪吩咐著。

    白無禪應了聲是,轉身離開。

    賀蘭堯望著面前緊閉著的房門,抬起了手,想要推開,指尖接觸到門板的那一刻,卻又猶豫了。

    蘇驚羽望著他的模樣,心中大抵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是不知道開門之後要說什麼呢,還是不願意開門後又對上賢妃責備的目光。

    自從賀蘭堯在賢妃面前殺過人後,她對賀蘭堯便一直是責備的。

    蘇驚羽輕嘆一聲,眼見賀蘭堯猶豫著,索性幫他一把將房門推開。

    房門開啟之後,入目的是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影。

    她身著青色的衣袍,滿頭烏髮綰梳而起,斜插一支青玉簪,此刻正垂頭看書,這麼看上去,恬靜又美好。

    聽到有人推門而入,明空抬起頭,望著前方的二人,怔了一瞬間,隨即不冷不熱道:「進他人的屋子時要先敲門徵得同意方可進屋,這個道理,兩位不懂麼?」

    蘇驚羽:「……」

    一時間還真沒想到。

    「是我們冒失了,請您見諒。」蘇驚羽莞爾一笑,而後牽著賀蘭堯退了出去,將門關上。

    下一刻,她抬起了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然而,屋子裡的人卻沒有說話。

    蘇驚羽耐著性子,再度敲了敲,希望能聽到一句『進來』。

    然而,沒有任何回應。

    敢情明空提醒他們進屋要先敲門,就是為了讓他們退出去,干站著?

    她似乎沒有想要見他們的打算……莫非是還記著上回阿堯打傷了她師姐那事?

    這都多久了啊。

    這愛記仇又高冷的性格簡直和阿堯一個樣,他們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一個善良一個狠辣,這是最大且最難解決的一個問題了。

    「看來母親今日不想見我們。」賀蘭堯道,「那就等她何時想見了再說。」

    言罷,他牽著蘇驚羽就要離開。

    「慢著阿堯。」蘇驚羽將他扯了回來,「若是她幾天、幾個月、乃至幾年都不想見我們呢?不能總這麼由著她,我今兒非要跟她說道理,這樣好了,你在外面等候著,我進去。」

    蘇驚羽說著,掰開了賀蘭堯的手,一把推開了房門,進門之後,又順手將門拍上。

    留下賀蘭堯在外頭,對著門板。

    「您方才說我們沒敲門就進屋,這是我們有失禮儀,但我敲了兩次門您卻不讓進,那就是您小氣。」蘇驚羽邁步到了明空對面,伸手撈了把椅子坐下,「如此算來,我們扯平。」

    明空翻書的動作一頓,「你這道理不對,我的屋子,不讓你們進是我的權利,你強闖入內,是你的不對。」

    「錯,這屋子可不是您的屋子。」蘇驚羽莞爾一笑,「楊家綢緞莊屬於阿堯的產業,這裡每一寸土地,每一間房屋,也是屬於他的,包括您現在住的這一間,如今,主人想要進屋子,您卻將他拒於門外,這不是錯麼?」

    明空聽聞蘇驚羽的話,靜默了片刻,道:「你可真是伶牙俐齒。」

    「過獎了。」蘇驚羽端著一副笑臉,「我就想問問您,到底幾個意思?上次那件事記仇到現在,至於麼?阿堯的初衷也是為了您,說他蓄意傷人未免太冤枉他,您總揪著他傷人這一點不放,為何就不想想他的好?您對外人的態度都比對他好,您不覺得自個兒過分?」

    「我過分?」明空並無起伏,「我即便再過分,也總比他強,至少我從不傷人……」

    「請您不要拿自己的人生觀硬套在旁人的身上,這是個錯誤。」蘇驚羽笑著打斷她的話,「您一心向善,這一點,我頗為敬佩,因為我無法達到善良的標準,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自知比不上您的高尚。」

    「既然你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你可以學著待人寬容一些。」明空淡淡道,「凡事莫要太過於計較,寬恕他人,也是寬恕自己,少動殺念,終有報的。」

    蘇驚羽:「……」

    待人寬容。

    特麼的,她待人寬容人要是不感恩,她不等於傻逼?

    蘇驚羽定了定心情,繼續耐心道:「母親,您待人寬容,這一點值得我們這些小輩尊敬,但我必須告訴您,在弱肉強食的世道里,最關鍵是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在意的人,這才是最首要的,善良,是其次的,為了善良而不顧及自己的安危,是愚蠢的善良,就像母親您一樣,善良的同時,也很愚蠢。」

    「你……」明空望著蘇驚羽,一時接不上話。

    「聽我說完。」蘇驚羽笑道,「您一味地要求阿堯要行善積德,可有為他的安危考慮過?您自個兒在他年少的時候出家清修,將他丟在皇宮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可曾想過他會面臨怎樣的危機?一個十歲的少年,沒有父親關心,沒有母親的照顧,沒有權利,沒有地位,其他皇子公主所擁有的,他幾乎沒有,他有的,是比他們更強悍的靈魂,更聰明的頭腦,以及——更深的城府,沒有這些,他怎麼活?」

    「他再不濟也是一個皇子,誰敢輕易動他?」明空道,「況且,母后那麼疼愛他,誰敢不顧及母后的面子去害他?你不要為他的狠毒找藉口,我教了他十年做人的道理,他卻沒有記在心中……」

    「皇祖母怎麼可能管他一輩子!」蘇驚羽眉頭緊擰,「皇祖母年紀也大了,怎能事事都去勞煩她?人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本事,而不是去依靠他人,一輩子躲在長輩的羽翼之下,他就永遠不可能強大!在深宮之中,為了生存,唯有不擇手段。母親您說要行善積德,沒錯,問題是,有些人不值得。如果善良和生存只能選擇一個,你怎麼選擇?如果阿堯善良的結果是早死,你還會要他善良?」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明空說著,遲疑了片刻,道,「我的意思是,有人若是惹了你們,你們是否應該給他人一個改正的機會?你不給機會,怎知那人會不會改?」

    「呵,至少我目前碰上的敵人,沒有人值得我給機會。」蘇驚羽不緊不慢道,「我們所面臨的選擇,只有兩個:要麼除掉敵人,要麼被敵人除掉。母親,您這一生碰到的挫折太少了是麼?才養成這樣的性格,如同山野中一朵迎風搖曳的白蓮花。抱歉,我與阿堯遇上的都太糟心,我們若是不做事狠絕一些,也許,您如今沒有機會見到我們了。」

    「如此嚴重?」明空眸中顯然有狐疑之色,「我不信。」

    「那好,就拿這次我們逃亡的事兒來說。」蘇驚羽淡淡一笑,「異國來了個公主,是個女流氓,看上了阿堯,硬是要與我搶,我自然不肯,與她發生了爭執,言語上貶低了幾句,惹惱了這位公主,她要來報復,就去陛下那兒胡吹了一番,耍了一套陰謀詭計硬是要說阿堯不是陛下親生的,陛下聞言大發雷霆,信以為真,派人半夜前來永寧宮暗殺阿堯,幸虧我們逃了出來,母親您覺得,這流氓公主,我們真的應該饒恕她?」

    蘇驚羽心道:若是明空真的說出饒恕二字,那麼她真就懶得再與明空說話了。

    她與明空之間的鴻溝,恐怕得有護城河那麼寬了。

    但令蘇驚羽沒有想到的是,明空聞言後,並沒有發表任何看法,而是攥緊了手中的書本,一張面色忽然就蒼白了幾分,連唇都有些發顫。

    蘇驚羽見此,頓時疑惑,「母親,您怎麼了?」

    「你剛才說,有人告訴陛下,小十不是他的骨肉?」明空回過神後,朝蘇驚羽問道。

    「不錯。」蘇驚羽點頭,「就是那個流氓公主。」

    明空又道:「她可有證據證明?」

    「在我看來,她的證據很可笑。」蘇驚羽說到這兒,頓了頓,目光鎖定在明空的臉上,「母親,您……為何緊張?」

    ------題外話------

    尹清羅:就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又嫩不死我的樣子,哼!

    小羽毛:呵呵噠,樓上,你終究會狗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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