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國師滾邊去 第133章小羽毛,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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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驚羽:「……」

    向他求婚?

    怔了一怔後,她眸中划過一絲好笑的意味,「阿堯,求婚是男子向女子求的,你要我跟你求婚?」

    難不成她還得捧著這塊玉,單膝跪地,執著他的手,深情款款地對著他說:你願意嫁給我麼?

    蘇驚羽頓時一哆嗦——這想法委實太雷了。

    而賀蘭堯聽著她的話,抬眸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原來小羽毛已經如此迫不及待想嫁我了?」

    「我何時說過了?」蘇驚羽白了他一眼,「我只是告訴你這個東西的意義,省得你回頭又挑三揀四的。」

    「那我可以將此玉當做是定情信物麼?」賀蘭堯眉梢輕挑。

    「你若要這麼覺得,也……可以。」蘇驚羽唇角盪起一絲笑意,眼見他肩頭上落了一片樹葉,便伸手替他將樹葉給撥開了,而收手之際,手腕卻被賀蘭堯拉住,輕輕一跩,便將蘇驚羽拽到懷裡。

    蘇驚羽猝不及防,一個重力失衡,就被賀蘭堯扯著坐在了他腿上,而後,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聲線輕柔如絲——

    「你幫我戴上。」

    蘇驚羽頓時失笑,從他手中拿過了玉佩,穗帶穿過他的腰帶——

    替他系好了玉佩,她道:「這穗帶是我自己編的,如何,我這禮物夠有誠意麼?」

    「原來穗帶是小羽毛親手編的。」賀蘭堯輕笑一聲,「難怪,我就說這穗帶怎麼沒有珠寶店裡編的精緻……」

    蘇驚羽唇角的笑意一僵,隨後皮笑肉不笑道:「那不如這條帶子還給我,我去再給你買一條好看的?人家那正宗的珠寶店裡,編織帶子的技藝那叫一個精湛,可比我這齣入門的好看多了。」

    說著,她作勢要去把那塊玉佩解下來。

    賀蘭堯握住她的手,笑道:「我逗你的呢,你看看你這爆脾氣,都不允許我說你一句不好。」

    「我就是這麼一個爆脾氣,怎麼著吧。」蘇驚羽將手肘搭在他的肩上,悠悠道,「也不知,這要是時間長了,你是否會受不了我這爆脾氣。」

    賀蘭堯聽聞此話,嘆息一聲,「受不了又如何,都上了賊船了,如今想脫身,怕是難了。」

    「那是自然。」蘇驚羽抬手,指尖勾了勾他的下頜,「你想抽身,就該早點兒抽身,在你我訂下婚約之前抽身,沒準還來得及,現在,我是絕不會放過你的了。」

    賀蘭堯聽聞此話,攬著她腰的手緊了緊。

    蘇驚羽此話,所表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她是真的喜歡他,再也不需要掩飾,她這番話雖霸道,但他很是受用。

    下巴被她的手指勾的有點兒癢,賀蘭堯垂下了眸子,望著她那不安分的手,「女神,你吃我豆腐吃夠了沒有。」

    「沒夠。」耳畔響起一聲冷哼,下一刻,他的臉龐被她捧了起來,他抬眸便看見她的臉湊了上來,那如櫻一樣的唇瓣壓了下來,覆在了他的唇上。

    他頓時怔住,望著她近在咫尺的睫毛,她那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已經閉上了。

    不是第一次和她親吻,但是第一次被她主動親吻,如此——認真的親吻。

    怔愣過後,他眸底浮現喜色,攬著她腰的手緊了一分,開始反客為主,回應著她。

    驀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睜開了眼,一偏頭,撤離了她的唇。

    他吃的藥丸,入口有十分容易察覺的藥味,他不能讓她懷疑到什麼。

    而賀蘭堯的反應,讓蘇驚羽頓時不解,她睜開了看著他,「阿堯,你……」

    她頭一次這麼主動,他還給躲開了……

    眼見蘇驚羽眉眼間的疑惑,似乎還有點兒惱,賀蘭堯輕嘆一聲,「我似是染了風寒,喉嚨有些不適,呼吸不大暢快,不想……傳染你。」

    沒能和她親熱久一點,他也很是不舍。

    但她個性多疑,他怕給她察覺。

    「怎麼又染了風寒?那你也不曉得多穿點衣裳,你就不能好好顧及一下你的身體麼?」蘇驚羽聽著他的話,頓時也沒心思想其他的了,從他身上起了身,「我去給你拿個披風來。」

    「別……這艷陽天的,披個披風多熱。」賀蘭堯想要拉扯她,可蘇驚羽的步伐比他的手快,他才伸手,她就已經踏進他的寢殿裡了。

    賀蘭堯瞄了一眼空中的暖陽,眼瞳被日光刺激的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今日這天氣這麼好,此刻已經足夠暖和,還披什麼披風。

    而賀蘭堯不知的是,蘇驚羽進了他的寢殿,並沒有直接去拿披風,而是走向了寢殿角落的紅木柜子。

    她記得,這兒有他吃的藥,從前剛認識他那一會兒,他也是身體不好,咳嗽過好幾回,烏啼曾當著她的面來這柜子拿過藥。

    那時候,她只以為是治咳嗽或者傷寒的一些常用藥,但是現在看來……八成不是。

    她與他相識了這麼久,他的臉色就沒有幾天是紅潤的,她曾有意無意試探了幾次,他都說是天生的身體差,她做過許多藥膳給他吃了,但是似乎也沒能改善。

    他和她幾乎朝夕相處,他發現他除了臉色蒼白,似乎也沒有其他的病症,便也沒有多想,但——她此刻懷疑,他給她解毒也許消耗了太多內力,到今天都沒有緩過來。那會兒她醒來的時候,看見他臉色蒼白,便追問過他,可他說,休養幾天就好。

    今日他又說他得了風寒?

    蘇驚羽擰了擰眉頭。

    賀蘭堯,你最好不是在忽悠我。

    在柜子的第三層翻到了一個青花小瓶,蘇驚羽打開了瓶蓋,裡頭裝著的都是雪白的藥丸,和她從前見他吃過的一樣。

    她從懷中掏出了手帕,將那雪白的藥丸倒了一粒出來,用手帕包好了塞回了懷裡,這才將藥瓶子放回了原處。

    她雖然不懂醫術,但她認識醫術高明的人,回頭總能幫她驗出這藥丸里的成分。

    賀蘭堯在殿外坐了好片刻,不見蘇驚羽出來,便轉過了頭,正看見蘇驚羽拿披風出來了。

    「方才都忘了問你放在何處,去你衣櫃了翻了一會兒才看見。」蘇驚羽走到他身側,朝他笑道,「剛才不慎翻亂了幾件衣裳,我都給你整理回去了。」

    此番話,解釋了她為何進去了這麼久才出來。

    「翻亂了也無妨,我不介意。」賀蘭堯眼見她把披風遞了過來,便伸手接過,「真的會很熱的,我只蓋在膝蓋上行不行?」

    蘇驚羽見他似是無奈,便也妥協了,「好吧,中午我給你熬一碗薑湯,你得給我喝下去。」

    「那玩意多難喝。」賀蘭堯眉眼間划過一絲嫌惡,「我不想喝那個。」

    蘇驚羽聞言,朝他淡淡一笑,「那么喝杏仁雪梨汁可好?」

    賀蘭堯幾乎是不用考慮,一口答應,「好。」

    「好你的頭啊好,想都不用想。」蘇驚羽呵呵一笑,「就喝薑湯,你在這兒先坐一會兒,我去張羅午飯。」

    說著,她便轉身朝著廚房去了。

    她到廚房的時候,烏啼正在生火燒水,眼見她走近了灶台,烏啼抬眸道:「驚羽姐姐來了,需要我給你打下手麼?」

    「烏啼,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蘇驚羽伸手將烏啼跩到身前,正色道,「你們殿下病了,你知道是什麼原因麼?」

    烏啼聽著她的提問,心下暗驚,莫非是她懷疑了什麼了?

    他倒是真想告訴她實情,但他若真的說了,只會給殿下徒增煩惱,弄不好還會讓殿下攆走,因此,他只能選擇——糊弄蘇驚羽。

    他心底不平靜,面上卻裝作驚訝道:「殿下病了?」

    蘇驚羽望著烏啼的神色,雙手環胸,不咸不淡道:「你不要對我說,你不知道。」

    「驚羽姐姐,你這問題問的奇怪。」烏啼面上似有不解,「殿下哪有什麼病,只不過是他生來就體質差,這麼多年都是如此,他雖臉色不好,但他現在真沒病。」

    「哦?沒病啊。」蘇驚羽唇角牽起一絲涼涼的弧度,「那他方才怎麼跟我說他染了風寒?你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還多,你連他染了風寒你都不知道麼?」

    烏啼:「……」

    殿下之前沒和他串好這句詞啊……難道是剛才自己不在的時候,他瞎編的?

    「烏啼,看來你真的不知道。」蘇驚羽面無表情,「是你太遲鈍了沒有發現,還是——你跟你們殿下事先沒串通好?也是,他說這話的時候你都不在,你們自然是來不及串通了。」

    烏啼:「……」

    誰能告訴他,此刻他該如何接話?

    「行了,別在心裡編了,我料到你不會老實說的。」蘇驚羽的語氣不咸不淡,「去把菜洗了吧,我也不為難你,回頭,我自己去問他。」

    而她的話音才落,烏啼便忙接上話道:「驚羽姐姐,其實殿下他是……給你療傷的時候消耗了太多內力,短時間之內緩不過來了,這才疲憊勞累,他跟你說他是風寒,興許只是為了不讓你自責。」

    烏啼在心中想著,這番說辭應該說得通,多半能把蘇驚羽糊弄過去。

    雖然她可能會自責些,但總比知道實情來的好,她要是知道實情,那就不是自責那麼簡單的事了……

    「果真是如此麼?」蘇驚羽怔住,忙扯住了烏啼追問,「那他的身體如今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驚羽姐姐,你也別太擔心,習武之人,內力消耗過多,疲憊是正常的,這一點你多半也清楚吧?興許殿下他體質差,這才需要多緩上幾日。」烏啼有些無奈地望了一眼蘇驚羽,「相信我,他就是勞累了些而已,好好休息,過幾天就好。」

    蘇驚羽鬆開了烏啼,若有所思。

    烏啼的話,是事實麼?

    不管是不是,她都要自己再暗中查一查才行。

    賀蘭堯若是有心想要隱瞞什麼,他手底下的人自然嘴巴也會很緊,不會輕易說出來,她即使一直追問,恐怕也只會被他們忽悠。

    誰讓他們主子忽悠人的功夫那麼好呢。

    「驚羽姐姐?」烏啼的聲線在耳畔響起,「想什麼呢?」

    「沒什麼。」蘇驚羽回過了神,望了他一眼,「還杵在這兒做什麼?洗菜去。」

    「哦,這就去。」烏啼撇了撇嘴,轉過身去拿菜了。

    蘇驚羽望著鍋里沸騰的水,不知為何,心緒不寧。

    賀蘭堯,你可千萬別瞞著我什麼大事……

    但願,烏啼的話是真的。

    ……

    「剛熬好的薑汁,喝了它。」

    「小羽毛。」賀蘭堯坐於桌邊,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湯汁,輕嘆一口氣,「真的很難……」

    「自己喝,還是我給你灌下去?」蘇驚羽的語氣絲毫不溫柔,「你除了喜歡那些甜食,還有什麼是你能看上眼的,這又不是中藥,我若是端一碗中藥來,你不得避如蛇蠍了?喝。」


    賀蘭堯見此,便知道不能再討價還價了,倒也沒再說話,端過了那薑汁,擰了擰眉頭,而後一口氣都灌入腹中。

    將湯碗放下了,便看見蘇驚羽給他遞了一顆蜜棗過來,他張口,吃了下去。

    「等會兒用過了飯後,我要去一趟玄軼司了。」蘇驚羽道,「牡丹公主失蹤了,玄軼司的密探也會出動在宮中進行搜索,我也得去做個樣子。」

    「那朵破牡丹?」賀蘭堯聽聞蘇驚羽的話,眉梢輕挑,「你早說呀,她就在我宮中呢。」

    賀蘭堯的話,讓蘇驚羽微微一驚,「在你宮中?」

    「偏殿地下室的骷髏陣里。」賀蘭堯慢條斯理道,「應該還沒死。」

    蘇驚羽的眉頭幾不可見的一抖,「原來她是落在你手裡了,你為何如此?」

    「因為你之所以中毒,便是她害的。」賀蘭堯不疾不徐道,「那咬你的紅螞蟻,是她放在了古月西柚的點心盒裡,要害的人原本是古月西柚,因為她記恨古月西柚的那幾鞭子,便想用那紅螞蟻來實施報復,哪知道陰差陽錯的,中毒的人成了你。你以為那紅螞蟻是自個兒跑進點心盒裡的麼?」

    「我知道古月西柚是不會害我的,故而,我當真沒有去細想那紅螞蟻的來歷,只以為是一種……變異的毒蟻。」蘇驚羽撇了撇嘴,「我醒了之後,你為何不告訴我那螞蟻的來歷?」

    「說與不說,都無甚差別,因為我是必定會給你報仇的。」賀蘭堯淡淡一笑,「我說過,但凡是我能給你解決的事,我會解決的,我想等事後再告訴你,宮氏兄妹二人,要為你中毒這事付出代價。雖然原本他們要害的人不是你,但他們對你也沒安什麼好心,這樣的人,自然該收拾。」

    「那麼牡丹公主,你打算將她如何?」

    「我留著她一口氣,自然是因為她還有用得著的地方。」賀蘭堯語氣悠然,「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蘇驚羽聞言,無奈失笑,「你總是喜歡幫我解決麻煩,而後又不說出來,我要是不問,你是不是都不會提起了?」

    上次殺賀蘭夕婉也是如此,她提起了,他才告訴她他已經處理好了。

    「提不提有差別麼?」賀蘭堯挑眉,「那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提起來就煩,你我二人相處的時候,我委實不想提起那些雜碎。」

    「可你為我做的事,總該讓我知道才對。」蘇驚羽說著,握住他的手,「不要總等我提起來你才回答。」

    賀蘭堯將她的手反握住,輕輕摩痧著她的手背,慢條斯理道:「我怕你太感動,不敢主動提。」

    蘇驚羽:「……」

    這回復真是讓她無語。

    賀蘭堯,到底還為她做過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

    ……

    與賀蘭堯用過了午飯之後,蘇驚羽離開了永寧宮,去往——謫仙殿。

    也許,現在只有月光能夠給她答案了。

    「大半仙,我有件重要的事兒請你幫忙。」蘇驚羽到了月光的寢殿時,他正拿著胡蘿蔔在餵兔子,她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搶過了胡蘿蔔,將包著藥丸的手帕塞到了他手中,「先別忙著玩兔子,求你件事兒,這顆藥丸,你幫我研究一下成分。」

    「藥丸?」月光低頭望著蘇驚羽塞給他的帕子,眼見她神情是難得的正經,便知道這事不是小事。

    他掀開了帕子,裡頭躺著一顆雪白的藥丸,他拿到鼻翼前聞了聞,怔了一怔。

    「怎麼樣?」蘇驚羽道,「這藥丸有什麼不尋常的嗎?是治療風寒的常用藥嗎?」

    「我還不能太確定。」月光沉吟片刻後道,「介意我把它搗爛了研究嗎?」

    「不介意。」蘇驚羽道,「只要能知道這藥丸的用處,你怎麼弄都好。」

    「那你等我片刻。」月光轉身,走向他擺放著瓶瓶罐罐的那張桌子,蘇驚羽本要跟上去看,月光卻道,「你跟過來也看不懂,還是去幫我餵兔子吧。」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蘇驚羽趴在桌子上拿胡蘿蔔餵著兔子,一邊期待著月光的答案,一邊又有些——害怕。

    她也不知她為何會怕。

    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蘇驚羽回過身,眼見月光走了過來,忙道:「怎麼樣?」

    月光見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狀若嘆息般道:「看你這副神情,我直覺我要說的答案也許不是你樂意聽的。」

    蘇驚羽有些無奈地望著他,「我本來還不緊張,一聽你說話反而要慌了,你這種話裡有話的模樣,以後還是少擺一點出來。」

    雖說他不卜卦的時候也是正常人一個,可見他這副高深的表情,還是讓她有些莫名的壓力。

    也就這就是月光的本領吧。

    「你先告訴我,這個藥是誰吃的?」月光說到這兒,頓了頓,又道,「反正我知道,絕不是你吃的。」

    「此話何解?」蘇驚羽一怔,「這藥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個藥丸……」月光遲疑了片刻,才道,「與我之前給你吃的,抑制你體內毒素的藥丸,最重要的那幾味藥材,是一樣的。」

    蘇驚羽聽聞此話,當即覺得兜頭降下一碰冷水,從頭涼到腳。

    兩種藥丸,最重要的幾味藥材,一樣?

    月光早和她說過,很多藥的製作過程,有一些藥材缺失的話,可以拿作用相同的頂上,例如百合與麥冬,三七和黃芪,但有一些是不能替代的。

    而月光口中最重要的那幾樣藥材,是之前專門針對她體內的毒所用到的。

    賀蘭堯為什麼也要用這些藥?

    「月光,你想說明什麼……」蘇驚羽抬眸,望著對面的人,期盼能夠再聽到一些好消息。

    「驚羽,你明知道我是想說什麼。」月光一本正經道,「美人煞的毒,原本就很不尋常,針對它所需要的藥材,自然也不尋常,這顆藥,與我給你吃的抑制美人煞的藥丸,說白了那就是功效一樣,最重要的那幾味藥材,同時都用上了,其他的藥材,都是功效相似的,這只能說明藥丸出自兩個人的手,不一樣的大夫,所配的藥材不同,可作用,是相同的。」

    「不可能……」蘇驚羽嘀咕著,「這怎麼可能……」

    美人煞,顧名思義,美人都躲不過的劫,也就是她出生到現在,一直帶著的毒。

    此毒來自於母體,中毒者,毒發的過程一共需要十個月,這一種毒可以說是容貌殺手,中毒者第一個月,通常身上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第二個月開始,毒素自體內擴散,肌膚開始逐漸黯淡無光,之後三個月,膚質愈來愈差,身體狀況也愈來愈力不從心,第七個月開始,身上逐漸長出紅斑,分布在各個地方,從一開始的淡紅色,發展兩個月後成為褐紅色,直到最後一個月,渾身上下,五成以上的地方被紅斑覆蓋,五臟六腑也衰竭,十個月之後,香消玉殞。

    不論原來容貌多美,多醜,十個月後,都會醜陋的死亡,故為——美人煞。

    她這具身體的母親,據說懷胎期間,將自己關在房門裡不曾離開後,她的丞相阿爹也沒有踏進過她母親的院子,而生下她之後不久,她母親就離世了。

    雖然美人煞的毒侵蝕的是母體,但腹中的孩子同樣也受到了影響,這也就是為什麼,她一出生臉上就長了醜陋胎記的原因,是分走了一些美人煞的毒素。

    嬰兒身上的毒素較少,毒發自然也就慢一些,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月光的時候是在亂葬崗,那也是她才占據這具身體醒來的時候,當時月光將她救回來,便告訴了她她身上的所中的毒,他說,嬰孩毒發的速度雖然比不上母親,但也挨不過六七年,也就是說,在她六七歲之前,應該就有人幫著她壓製毒素,之後,月光又繼續了這項任務。

    美人煞,她記憶中最可怕,最殘忍的一種毒。

    月光很不吝嗇地拿出來他所有的珍惜藥材,唯獨缺失了那一株青蓮。

    而那一株青蓮……在賀蘭堯手上。

    「看你這副模樣,我興許知道了吃這個藥丸的人是誰了。」月光見蘇驚羽魂不守舍的樣子,淡淡道,「看來,十皇子的生母於賢妃,當年也中了美人煞。」

    「可於賢妃如今還活的好好的!就在帝都外的雲間寺里。」蘇驚羽說著,攥緊了月光的手臂,「月光,你有沒有可能……判斷失誤?」「不可能。」月光回答的斬釘截鐵,「我絕不會判斷錯誤,於賢妃如今還活著,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醫術高超之人,幫她將美人煞的毒素,與她腹中的胎兒各分一半,沒有人幫著分擔,她會死,而外人想分擔是有心無力,只有與她連成一體的胎兒最合適,讓胎兒幫著分擔,如此一來,兩人都中毒,卻都不會死,可延長毒發的性命。你若是能問到賀蘭堯當年她母親身邊有什麼行醫高手,找到那人,那人必定是這麼回答你的。」

    「安寧公主,他的姨母。」蘇驚羽咬唇,只覺得心中驚濤駭浪難以平靜,「如今於賢妃都沒事了,那麼說明這位公主已經幫她解了毒了,她能幫於賢妃解毒,自然也能幫賀蘭堯解毒,對麼?」

    「驚羽,別傻了。」月光輕嘆一口氣,「沒有冰山青蓮是不行的,於賢妃還活著,只能說明她曾有幸用過青蓮,而賀蘭堯,有沒有的用,還是個問題呢。如今看來,他體弱並不是因為生來體質差,而是因為他分擔了一半美人煞的毒性,美人煞何其霸道,對成年人尚且那麼殘忍,對於脆弱的嬰孩,更是不用說了。他身上必定也留有美人煞帶來的紅斑,只是他不比你倒霉長在臉上,他的那塊斑應該長在其他地方,而這樣的孩子,生下來應該是筋脈殘缺,不能習武,體弱多病,騎不了大馬,拉不動硬弓。」

    蘇驚羽怔住,「可賀蘭堯的功夫明明很好……」

    「先天的筋脈殘缺,想要習武,只能洗髓換骨,這其中過程萬分痛苦,九死一生,挨過了,便可脫胎換骨,挨不過,那就命喪黃泉。」月光的語調平靜,無悲無喜,只是在陳述著一個簡單卻殘酷的事實。

    蘇驚羽只覺得渾身血液似要凝結,這一刻,胸膛中的心臟沉得都要踹不過氣。

    而月光卻還在繼續說:「我倒是知道有一種最古老的洗髓方法,混合上百種藥材為一池,其中有烈性毒藥,也有珍稀良藥,具體過程我倒也不懂,只是有耳聞,那些藥物混合的池水,具寒性,可有效抑制美人煞這種熾烈又沒人性的毒,可那藥浴滲進肌膚中痛苦難當,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如同被冰錐所扎,被車馬所碾,如此反覆被折磨整整十二個時辰,若是能熬過去,則如同在雪中重生,只是從此,肌膚與血液,都是冰涼的了,因此,洗髓換骨中能熬過去的人,都被稱為冷血之人。」

    終究蘇驚羽都要知道這一切,與其以後聽了再難過上一次,倒不如他今日就全說了,將她一次性打擊個夠,如此一來,也不用分成兩回來打擊。

    而蘇驚羽此刻已經癱坐在地上。

    「月光。」蘇驚羽抬起手,緩緩伸到了耳後,解開她面具的繩結時,她連手指頭都在顫。

    她終於還是將面具扯了下來,抬眸望向月光,「賀蘭堯手裡的那一株青蓮,給我了。」

    月光低眉,望著她那如美玉一般無暇的臉,嘆息一聲。

    下一刻,蘇驚羽忽然暴跳而起,「我以前總是厭倦我原來的臉,但我從沒像此刻一樣痛恨我現在這張臉!若是可以將我那塊胎記還給我,我再也不想治我的臉了,只要那株青蓮可以回來……可如今,如今……」

    說到最後,她已是泣不成聲。

    臉上冰涼的液體讓她怔了一怔,她抬手抹了抹臉,竟然發現不知何時她依然淚流滿面。

    「驚羽,賀蘭堯想必在見到你真面目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你和他中的毒是一樣的,他把那株青蓮給你用,是他自己做的選擇。」月光伸手,將蘇驚羽包藥丸的手帕還給她,「擦擦吧,如果你真的只是長個一塊醜陋的胎記,那倒沒什麼,可關鍵是你體內餘毒未除,美人煞極其霸道,原本我幫你壓制的好好的,按理說還能壓制的更久一些,賀蘭堯為何會忽然把青蓮拿來給你用,想必是有其他毒素進入你體內,把美人煞的毒引出來了,再不救,後果不堪設想,他會這麼做,一點也不讓人意外。」

    蘇驚羽這才想起,自己之前中了紅螞蟻的毒,原來,那毒蟻就是罪魁禍首。

    若不是體內的毒被引了出來,賀蘭堯也不用拿自己的藥來救她。

    那株青蓮原本是他最重要的藥,現在卻給她了,那麼他自己呢?

    「我為何如此愚蠢無知,我早知道他有事隱瞞我,卻沒有早早想到讓你幫我驗一驗他吃的藥丸,我竟然今日才想到這個主意。」蘇驚羽將頭埋在膝蓋間,不似尋常女子那般低聲啜泣,而是如同幼獸嗚咽般,哭的難聽又不顧形象,「我真是他的災星,我怎麼蠢到這個地步,我早該察覺到的,我怎麼就信了他的忽悠,可笑我都要害死他了卻還不知道……若不是今天靈光一閃跑來問你,我都不知要被他隱瞞多久……」

    月光低頭望著地上哭的像孩子一樣的蘇驚羽,搖了搖頭,「一切都是他自願,能怪得了誰,只能怪宿命的不公平罷了,驚羽,上天不會太眷顧一個人的,你,我,賀蘭堯,還有很多人,上天都曾眷顧過,也都曾降下災難過,就看我們是否夠堅強了,他的出生不幸,洗髓成功,是幸,他的經歷不幸,遇上你,是幸……」

    「命運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相信命?我蘇驚羽自認為還不是什麼大奸大惡的人,憑什麼要我承接這樣的命運?我那幾個妹妹一個個的心術不正白蓮花心機婊,怎麼上天不給她們降災難?賀蘭陌那個王八混賬除了小心眼愛算計還有什麼能耐,都是賀蘭家的子孫,憑什麼他能當太子,阿堯就得是個不祥之人?他如今連二十都不滿,人生卻如此多災多難,憑什麼?而你,守衛這齣雲國,卻還總讓人猜忌,甚至見不得日光,憑什麼?上天真是瞎眼,我不服!那些得罪我害過我的人,我終要讓他們比我,比賀蘭堯,承受更多災難!」

    月光望著她眸中冷芒乍起,絲絲戾氣,不禁無奈嘆息,「驚羽,我還是相信,你始終不會成為一個奸惡之人。」

    「那可未必,好人不長命!」蘇驚羽冷笑一聲,抬手拂幹了淚水,拾起地上的面具,轉身,離開了謫仙殿。

    一路麻木地走向永寧宮,她都不知等會兒見著賀蘭堯應該說些什麼。

    在她被無數人視為螻蟻之時,有一人將她視若珍寶。

    那人看似任性傲慢難伺候,毒舌挑剔小心眼,卻其實比任何人都溫柔體貼。

    蘇驚羽一步步走過熟悉的道路,直到前方出現那座熟悉的宮殿,她緩緩踏了進去。

    梨花樹下,藤椅之上,他依舊靠在那裡曬日光,日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花葉,打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影子,他似是閉目美神,神態慵懶,美如畫卷。

    蘇驚羽看著他的那一刻,眼光又忍不住濕潤了。

    那椅子上的人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睜開了雙眼,鳳眸輕抬望向她的臉龐,在看見她眸中的一片水霧時,霎時站起了身。

    「小羽毛?怎麼了?」

    他從沒見過她哭,在他的印象里她堅強的像個男人,誰有本事能讓她哭泣?

    要是知道那人是誰,他非活剮了那人餵小藍不可。

    「小羽毛,誰惹你了?」他到了她身前,伸手想要撫她的眼睛,卻沒料到,下一刻蘇驚羽就伸手抱上了他,將頭埋在他懷中,嚎了起來。

    她哭的實在難聽,毫無形象,他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一邊抱緊了她,一邊嘆息——

    「小羽毛,你的哭聲,真的不怎麼好聽,快跟我說說究竟怎麼了?誰惹你,我將他剁成泥巴就是了,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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