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麻子覺得自己不應該進這批木雕的,他家做買賣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聞這麼荒謬的退貨理由。
面前的老王還在不斷地說,「胡老闆,我知道這很離譜,但我保證沒有眼花。我買回去的那幅山水木雕真的有問題,在面對它的時候我感到很壓抑。這麼說吧,原來我面對它的時候是希望面對一幅讓人心情放鬆的自然山水,可是現在對著它我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個陰森的樹林裡。胡老闆,我不想退錢,只是想要換一個別的木雕。」
&王,我以為你來店裡挑選的時候是因為喜歡才買的。」
胡麻子就算脾氣好,但也不可能說給退換貨就退換貨。他們做古董這一行的從來沒有退貨這個說法,就算是自己打眼了,也是眼光不到位,只能自己認了這個虧。不過,這批木雕不是古董才有了商量的餘地。
胡麻子覺得自己可以接受很多理由,比如說原來說好這是紅木木雕,但是自己賣了假貨。或者這個作品有很明顯的瑕疵,比如說突然斷裂之類的,這都比摸不著頭腦的感覺要好。
老王也知道自己說法有些過分,但他是認真思考後才來退換貨的,「胡老闆,我喜歡木雕,如果您不肯退貨,那個山水小屏風我只能扔了,再買另外一個新的回去。我必須說那個山水屏風雕得很出色,所以我才想把它送回來。可能我欣賞不了,也許能有別人欣賞它。胡老闆,我也是你的老顧客了,到底怎麼辦,你給個痛快的說法。」
胡麻子最終還是同意讓老王換貨了,他看到被退回的山水小屏風,怎麼也不能從上面感覺到什麼壓抑的感覺。果然是王先生的感情太充沛,才會有這麼稀奇古怪的想法,竟然會讓老王說不舒服必須扔了。
胡麻子以為鬧出了一條人命的天狗食日,以及被買主不喜被退貨的山水屏風只是個例,可是顯然並不是。這些是元宵節後他從同一個地方進的貨,不論物件大小加在一起一共二十二件,已經賣出去了三件,雖然其中兩個兜兜轉轉又被送了回來。
而買出去的另外一件是個手串,一個月之後,胡麻子得知這個買主經歷了一場可怕的車禍,已經癱瘓在了床上。他的家人鬧上了門來,這次就算有八哥帶著人來維持秩序,可那在店門口撒潑打滾的勢頭也讓胡麻子出了一頭冷汗。
因為來人說這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不應該說是鬼為。那個買主被搶救過來之後表示他當時看到了來的車輛,本來是要避開的,但是那個手串突然出現了一股強大的拉力,硬是讓他站在路中間被車撞了一個正著。
這種話自然是沒有任何證據的,但一而再、再而三,胡麻子的心亂了。子不語怪力亂神,是不語?不能語?還是不敢語?
胡麻子把這批貨全都下架了,他也不敢把它們留在店裡,全放到了倉庫里,決定去找他的上家問個清楚。
&櫃的是說胡先生去找了他的上家,發現對方已經心臟病突發過世了?所以胡先生急於找有些道行的人幫忙看看。」
木封聽章掌柜說了胡氏店鋪的事情,這段時間琉璃廠的人都聽聞了胡氏店鋪發生的古怪,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說胡麻子撞到事了。
章掌柜記得木封有個同學楊梁和,聽說是有真本事的人,總比這幾天胡麻子找的江湖騙子要好,想請木封牽線搭橋幫幫忙。
&胡最近提心弔膽的,要說這批貨真有問題,他本人是一點意外都沒有遇到,但是要說沒有問題,凡是接觸過這批貨的其他人都遇到了事。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那個主動來退貨的老王算是最好的,只是得了一場重感冒。這事情要是不查一下,老胡很不放心,就怕什麼時候自己倒霉。小木,能不能請你那位楊同學幫幫忙?這也不是我攬事,你不是要找一個精通鑑定木頭的人,老胡雖不會雕刻,但對木頭接觸的很多,說不準你能向他請教一些看家本領。」
木封理解章掌柜的意思,但是楊梁和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幫不了忙。寒假回來之後,楊梁和說他在春節的時候接了一個活,那時候受了內傷要靜養。開學後一個月,木封看楊梁和的臉色一直有些慘白,知道這傷應該不輕。
木封問楊梁和為什麼明知有危險還要去做,楊梁和說行走江湖也好,不斷提升自己也好,這條路從來不可能一帆風順,磨難也是機遇,所以他不會被動承受,更會選擇主動接觸。
木封想到這裡說,「不如我去為胡先生看看,說不準能發現一些什麼。」
啊?章掌柜沒想到木封會這樣說,他隱約有些猜測木封有些非常的本事,可木封一直都不是主動攬事的性子。
&木,你確定?會不會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木封既然這麼說,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成算,「我和老闆說一聲,今天下班了就去。」
章掌柜見木封這麼肯定,反而有些躊躇了,這次春節回來,他已經看出來了自己老闆對木封可不是上下級關係這麼簡單,已經是很熟稔的朋友了。
胡麻子撞了事,嬴逆沒有詢問過,只是漠不關心的態度。這讓木封接手了,萬一要是遇到了不好的情況…
章掌柜想到這裡頭就有些大,他真有些怕嬴逆發火。
樓上的嬴逆聽了木封的決定卻沒有像章掌柜想的那麼詫異,他理解地看向木封,「不用等下班了,反正你的賬已經算完了,現在我就陪你一起去。」
木封看到嬴逆果斷地支持他,露出一個微笑,「我想著也是到了做出一些改變的時候,要是一直都是等機緣撞上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老闆也是這麼想的吧?」
嬴逆當然也是這麼想的,他得到了鬼鏡中的部分力量,聯繫鬼修筆記中的那些記錄,如果不去實踐一下,怎麼知道到底又沒有效果。
從前他只是不逃避,現在做出一些改變,主動出擊也未嘗不好。
嬴逆把那面鬼鏡帶上放進了包里,雖然帝江說了最好不要使用它,但他很想知道這鏡子被封印後會不會繼續吸收鬼氣,「就是這個道理,我們走吧。」
章掌柜見嬴逆竟然馬上從樓上下來,要跟著木封一起去,他心中閃過了很多想法,很想問問是不是不放心木封才這要跟著,但他久經世故的臉上最終沒有露出任何想法,只是安心留下來看店了。
**
木封與嬴逆在那個倉庫約見了胡麻子,胡麻子眼底有些青,他很久沒有睡個安穩覺了。
木封沒覺得胡麻子身上的氣息有什麼不對,他並沒有被陰氣纏繞,只是因為想太多有些神經衰弱了。
胡麻子找了幾個人來看過這批木頭,還為家裡請了一座佛像,可他總覺得這東西帶來的陰霾沒有散去。
&位,這批木雕數量不多,可也費了我一筆錢。我打算實在不行就燒了它們,也就一了百了了,省得被人買去了鬧出事情來。那供貨的老李與我合作了幾年,這說去就去了,這批東西真是不詳之物啊!」
胡麻子是個比較有良心的生意人,他不會因為虧損一筆錢,把這木雕轉手賣得遠遠的。要是一般的木雕質量有缺損也罷了,現在都是鬧不明白的詭異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以後出事了,這就是買賣不成仁義也全不在了。
木封看著這些木雕,倒也感應不出它們上面有附陰氣,「說說這木雕吧?胡先生知道多少?」
&批木雕都是癭木製品。你們看著它們的木紋格外別致,像這葡萄紋、山水紋、虎皮紋、兔面紋等等,雖然不是出自同一種樹木,有些木材也不名貴,但勝在少有。老李賣給我的時候,也說這都是好貨色。」
癭木不是特指某種樹木,而說的是那種長著結疤的樹木。在樹腰或樹根長著結疤,被叫做癭結,其實是一種樹木的病態增生。正是這種天然的病態,讓它多了一份不可複製的自然成趣。癭木切開的時候會呈現出不同於一般樹木的紋理,讓它秀妍奇麗。
&最近在調查這批木雕的雕刻者是什麼人,木材的來源又是哪裡,老李一般會直接收木頭請人雕刻,這次卻是直接收了成品。他們家現在忙著老李的葬禮,我也不好催著問下去。說來真奇怪,這批木雕我購入的時候覺得很合眼緣,就是出事的那幾位,之前來店裡選貨的時候都是非他不可的感覺,誰想到買回家就會產生了問題。」
嬴逆摸上了這些木雕,他感覺到手心似乎有竄過一股氣息,然後馬上就逃走了。就不知道是他一個人有這感覺,還是木封也有?
兩人沒有想胡麻子保證什麼,而是讓胡麻子抓緊弄明白木雕的真正來源,他們會立即去源頭一看究竟。
嬴逆問向木封,「你剛才也摸了那木雕,有沒有什麼感覺?」
木封搖頭,「我沒有覺得它們有問題,就如同一般的木頭,難道老闆有不同的感覺?」
嬴逆確定那不是錯覺,「我似乎感到木雕中有股氣息,我接觸到它,它就逃走了。很像是它有種害怕的感覺。」
&雕在害怕,然後一股氣息逃走了?」木封被嬴逆的話繞暈了,這木雕真有問題的話,就已經害了幾個人,怎麼還會害怕人類?
然後木封就不能繼續推理下去了,那難道說嬴逆已經要脫離普通人類的範疇了?「老闆>
木封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說,讓嬴逆別多想?說他很可能感覺錯了?這麼說都不合適,能吸收鬼鏡之氣的人本來就不正常了。
木封很快就理清了思路,給出了一個推論,「既然我感覺不到,但是老闆可以感覺到,那麼說明木雕對鬼氣有感覺。這其實也不奇怪,木頭屬於自然之物,是不喜歡鬼氣的。我在想會不會是與樹木有關的精怪在作祟?」
嬴逆好像沒有在意木封片刻的停頓,「你說的這種可能性很大,我在筆記上看到過,樹精不喜歡鬼修,他們一個是生命之力,一個是死亡之力,真的融合不到一起去。我們要等胡麻子的消息,確定這批木材的來源才能確定究竟。」
木封見嬴逆自己都不在意,也鬆了一口氣。
他才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嬴逆說,「別叫我老闆了,又不是在店裡,我們現在是搭檔,你直接叫嬴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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