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易逍遙一路打聽著,終於在喬大家的宅子面前停下腳步。
宅子位於達官貴人扎堆的貴人街上,隔壁就是紅牆綠瓦、高牆大門的當朝宰相張永祿的府邸,可見喬大家在當今天下文壇地位。
曾有人說,那張永祿之所以能夠在官場上平步青雲,一路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多虧了喬大家收他做學生。
喬大家弟子遍布朝野,均是官居要職,一方面的確是喬大家的弟子都是有才之士,而另一方面,喬大家聲名顯赫,而他門下弟子,的確在官場上獨樹一幟,隱約成為喬黨一脈。
好在喬大家辭了帝師之後,拒不為官,哪怕皇帝連下三道詔書也不入仕,否則只怕朝野紛爭早就牽連了進去。
我看著面前這個宅子,一臉無語。
院子倒是挺大,可是這泥土和青磚的農家牆壁,一點都不尊貴啊。這大門倒是挺大,可是上面的紅漆都快掉沒了,只剩下厚實的木板。
易逍遙看了看這院子,嘴角帶笑,上前敲門。
有一器宇不凡的小童把門打開一縫,見門外是兩位臉生的年輕人,臉上也不見有嬌縱之氣,只是不卑不亢的說道:「二位可是來見我家先生?」
「來與喬大家求學問。」易逍遙笑道。
「我家先生從不見外人,二位請回。」小童客氣的說道。
易逍遙走上前去,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笑道:「在下易逍遙,清水鎮人士,寫過幾篇文章,入了喬大家法眼。」
易逍遙打開書信,拿出裡面信紙,遞給小童。
「喬大家請我來一敘。」
小童接過信紙,猛地瞪大雙眼,兩眼之中滿是震驚的說道:「我家先生親自寫信請前來?」
易逍遙點了點頭。
小童恭敬兩手遞迴信紙,兩手抱拳彎腰一拜,嘴裡還不斷嘀咕:「奇怪奇怪。」
易逍遙哈哈笑笑,小童這才回過神來,大開大門,伸手引路道:「易先生請隨我來。」
我和易逍遙,跟在小童身後朝院子裡走去。
院落深深,開門進去是一片筆直的竹林。竹林下有一片紫色小花,一個衣著普通的女子正一手持瓢彎腰澆水。
我一看,身子忍不住一陣顫抖,正是那天台子上那個兇悍潑辣的女子。
易逍遙也是臉色一愣,咽了口唾沫。
倒是女子抬頭笑笑:「小三子,先生來客人了啊?」
名叫小三子的小童嘻嘻笑笑,「先生出奇的寫了信,想見這個人,我便給領來了。」
女子嗯了一聲,低頭澆水。小童也並未停留,拉著我們向後走去。
院子中裝修慘澹,只是竹林花草頗多,地上也未曾鋪上磚石,只是略硬的泥土鋪路。
小院深深,有從貴人街東面引來的溪水,經過竹林溪水小路,走了幾步,便是一處普通房屋。
房屋前空地上,那個一身青衫享譽天下的大儒,正坐在小竹凳上,一下一下的搓洗衣服。
小童一臉同情的看了一眼大儒,回頭對我和易逍遙說道:「先生正在洗衣服,你們先過去吧,我還得餵雞做功課,不陪你們了。」
小童說完,再次彎腰一拜,轉身朝著竹林另一處走去。
我心說你丫還得餵雞,這大儒過的日子挺清貧啊?
倒是易逍遙,見到那青衫儒士正在洗衣服,便安靜起來,站在那裡持弟子禮,恭敬不敢動。
我無所謂,直接走到空地邊下的一個小竹凳上坐下,旁邊石桌上有個桃子,便直接拿來啃了。
我無聊的打量著大儒。
大儒依舊只是洗衣服,一下一下搓著。
「沙,沙,沙,」儒士搓衣服的聲音,仿佛帶著節奏,仿佛隱隱符合了某種規律。
直到好久,我才瞪大眼睛,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有微風掃動,捲動竹枝微晃,竹葉嘩啦擺動,隨風作響。
竹林間有溪水聲。
風聲,水聲,竹葉聲,似是被那儒士洗衣服的聲音帶動,一同隨著那個規律響起。
就連竹枝微晃,竹葉作響,都隱隱契合那個青衫儒士不斷晃動的身軀。
天地共鳴。
我愣了一下,心說你丫要不要這麼吊。
我看了一眼恭敬站立的易逍遙,啃完最後一口桃子,隨手扔到了竹林里。
「何為修身?」大儒聲音傳來。
我抬頭一看,大儒依舊在洗衣服,就連節奏都絲毫未變,仿若在自言自語一般。
「修身。一己之身,紅塵之中,沾染塵埃。如樹生枝,若側枝粗壯,樹便歪,人亦如此,私念隨心,雜念過多,人便再無正立天地間之道。」
易逍遙身子站的筆直如頂天,毫無遲疑的沉聲開口道。
「故樹需修剪,人亦如此,修剪雜念,以己身獨立於天地,不被外物所束,故能正立於世,頂天立地。」
風聲竹葉聲中,易逍遙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遍小院。
大儒洗衣服的動作一頓,就連風聲竹葉聲溪水聲都在冥冥之中一滯,仿佛在思索易逍遙的話語。
片刻後,大儒緩緩站起身來,甩了甩手,笑道:「我要去做飯了,你且來,我問你第二個問題。」
大儒緩緩走入屋內。
易逍遙和我互視一眼,紛紛跟上。
儒士入屋,我和易逍遙站在門外,易逍遙這廝依舊持弟子禮,彎腰抱拳站好,臉色恭敬。
小屋並不大,只是個廚房之用罷了,窗戶也小,有些昏暗,其內擺放都是普通人家做飯的家式,很簡樸簡單。
雖然稍顯破舊,但並無灰塵。
大儒站在其中,已是稍顯擁擠。大儒臉色平靜拿起一個果蔬,竟是運刀如風一般,在案板上熟練地切起菜來。
切菜聲也暗含規律,隱隱又是牽引天地。
剁菜如剁世間一般,竟是引得天地之間湧出一片無形的壓抑殺氣。
仿佛天地間都隨著這個儒士握刀而微微顫抖。
「讀書讀得多了,道理懂得多了,方知道德之貴,方知仁義之重。儒家,說到底,只是一個人,一個需。」
喬大家自言自語道。
「對了,你說說,何為齊家?」
易逍遙聞言,臉色一正,皺眉沉思低吟一聲,這才緩緩開口。
「修身已成,己身正立於天地,以己之正帶一家之風,使家族和睦,家風有成,便是其家……在晚輩看來,能使一家和睦便已是才。」
喬大家手中菜刀剁菜依舊如初,嘴角笑笑。
又是沉默無言,只是剁菜。
許久之後,喬大家放下手中菜刀,把菜盛好,從水缸里拎出一條魚,極為熟練的處理好了,便生起火來,在灶台上開始翻炒菜餚。
我一臉蒙蔽的看著喬大家這一副家庭婦女的作風,心說這他媽真的是那個讀書讀出太平盛世,被尊為天下書生第一人的那個喬日天?
這又是洗衣又是做飯的,這哥們真是做學問的?沒聽說過君子不入庖廚嗎?
到底是在幹嘛?
一邊低頭看著鍋中的魚湯、拿著勺子嘗了一口,喬大家一邊語氣平淡的問了另一個問題。
「何為治國?」
易逍遙嘆了口氣,臉上神色有些肅然,緩緩開口說道。
「晚輩不知。」
語氣中滿是遺憾羞愧慚愧。
「哦。」喬大家一邊打量著鍋中魚湯,一邊緩緩說道。
易逍遙一臉謹慎,一動不敢動,有冷汗從額頭冒出,只是彎腰更甚。
【更新慢了,老舍非得拉著我吹逼。。。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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