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你說幹什麼掙錢快?」不悟和尚低聲問道。
莫言目瞪口呆,笑罵這個小和尚真是還俗還對了,丫的俗念這麼重,還當個屁和尚。
…………
而此時,血池中,那個金髮青年,身上已經漸漸長出了一身金色毛髮。
如同猴毛。
青年身後,甚至還長出了一條尾巴。
青年已經是一個猴子的模樣了。
有天地浩然氣和眾生怨念氣在他身上不斷翻湧糾纏,仿佛想要一較高下,又仿佛想融為一體。
兩股格格不入的氣息,糾纏翻滾。
在他身前,那個伸出兩指點在這個猴子眉心的紅衣女子,也同樣是三年未動,此時血海翻騰三年不止,那十幾張臉皮圍繞女子瘋狂旋轉。
女子身上天地煞氣猛地一震,十幾張麵皮瞬間靜止,翻騰血海也瞬間平息下來。
女子緩緩睜開雙眼,兩眼一片茫然,許久才回過神來。
一身血衣的女子打量了面前這個已經大變樣子的猴子,嘴角笑笑,點在猴子眉心的兩指緩緩放下。
十幾張麵皮皆是一震,化作猩紅煞氣,湧入女子體內。
女子那張血肉模糊的無皮之臉上,有一張普通但算是俊秀的臉皮,緩緩凝聚出來。
「你說得對,」女子聲音乾澀沙啞的緩緩開口,「哪怕是我凝聚天地煞氣,割人臉皮戴在臉上,也不解恨。」
恨在心頭,情在心底。
情如根,因情而恨,念念不忘,恨人何嘗不是在恨自己。
折磨別人,何嘗不是在折磨當年的自己。
女子忽然洒然一笑,仿佛解脫放下。
漫天猩紅煞氣自女子體內席捲而出,齊齊湧向那個依舊閉目的猴子,瘋狂的沖入猴子體內。
猴子只是一聲悶哼。
女子臉色一陣蒼白,有一絲血跡上涌。女子擦了擦嘴角血跡,只是看著那隻猴子笑道:「你放心,世間從此之後,不會有紅衣煞氣屠城扒皮。」
「我會去找一個村子,養蠶吐絲這樣子過下去。天地意志的怨念,在我體內,也無法反噬我。」
「若是反噬……我會去找喬大家。」女子加了一句。
話音未落,女子身上猩紅煞氣再次透體而出,捲起一片猩紅雲霧,女子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雲霧穿過台階,掠向已經變作風輕雲淡的天地。
紅霧一去不復返。
臨走時,女子似是回頭,看了那一扇其上黑龍已經消失不見的石門,眼中有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天地眾生怨念,從此一分為三。
猴子一份,女子一份,還有那匯聚眾生意志得靈的銀龍一份。
天地浩然氣,也同樣一分為三。
喬大家一份,猴子一份,那條銀龍依舊一份。
銀龍和猴子各得一正一反,足足兩份,匯聚於一體。
銀龍匯聚兩氣,已經得靈,化作天地眾生凝聚的一股意志。
而那隻猴子……
…………
長安城內,貴人街上,一處裝修破舊的大宅子中,有一青衫大儒仰頭面西看天。
「眾生意志,竟然出現了兩股……」大儒眼神幽幽,有些好笑的說道。
「兩股意志啊。天地意志,只能有一個。只是不知道是哪個能夠存活下來……」大儒感嘆道。
大儒前走幾步,正想再仔細端量感嘆,卻聽屋內傳來一聲女子爆喝。
「喬日天,你嘀咕嘀咕什麼?是不是背著老娘說老娘壞話!衣服洗完了沒?」
有劍氣遙遙指向大儒。
大儒臉上一陣委屈尷尬,彎腰繼續洗衣服,不敢再說話。
…………
長安城,皇宮內,易逍遙手持毛筆,在御書房坐於首位。
天子李顯坐於另一邊,恭敬看著這個名動天下、胸有蒼生的年輕人揮毫作文。
吾有一口書生氣,可讓天子磨墨,可讓天下無人不噤聲。
當年在清水鎮中,易逍遙便以文章見長。只是那時少年不出鎮子,礙於眼界太小,文中多是兒女情長,如今讀書讀到了平天下的境界,稱得上是天下萬千讀書人中我排第二。
如今易逍遙的文章,針砭時弊,一語中的,深可見骨。
天下人莫不傳唱這位年輕帝師,哪怕是當年易逍遙寫的那些兒女情長的破爛文章,都被權貴人家爭來搶去,當做寶貝一般藏在家裡,來了客人再拿出來炫耀。
易逍遙這一篇文章,寫的是私情與大情。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乃是私情,小情罷了,不足稱讚。
心懷天下,蒼生黎民,仁義道德方是大情。
易逍遙正提筆蘸墨,抬頭卻見到一襲紅衣,從門口緩緩走來。
易逍遙的狼毫筆懸在空中,一動不動。
那個名叫媚娘的女子,懷中抱貓,裊裊前行。
李顯見易逍遙盯著自己的愛妃,當下笑道:「易先生,這是寡人妃子,剛來宮中不就,沒什麼規矩,請勿見怪。」
李顯說完,轉頭對女子笑著輕聲呵斥道:「易大家在給寡人解惑,你來做甚。宮裡其他地方你都可以去,唯獨這地方不能隨便進!」
那一襲紅衣一臉委屈的看看李顯,又抬頭看向那個不苟言笑的年輕帝師。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
一如當年,一人亭上,一人亭下的遙遙相對。
儒生和紅衣,都是愣在那裡。
「易先生做學問之地,女子豈能隨便進。」李顯見女子發呆,依舊青衫說道。
紅衣只是點點頭,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抱貓走上前來,看著那一篇文章發呆。
李顯也不再訓斥,而是疼愛的看著這個自己心愛的妃子。先前訓斥只不過是給易先生看的。
年輕帝師停在空中的狼毫筆,重新蘸墨,揮灑開來。
筆鋒如刀過紙,儒生面無表情,只是似乎紅了眼圈。
滿紙皆是私情大情。
最終只是換了抱貓的紅衣女子一句誇讚。
「真是寫得一手錦繡文章。」
最終,書生坐在那裡,抬頭看著那個身穿龍袍的男子牽著那懷中抱貓的女子,兩人離開御書房的背影。
帝師。
一帝之師。
書生忽的呵呵笑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許久未見的,腦子有些懵懵懂懂的名叫侯子齊的年輕人。
有句話說,天下道理在書本上。可是又有句話說,做人的道理在書本之外。
讀破萬卷書,行遍萬里路。
讀書讀到了平天下,讀到了天下萬千讀書人的頂尖,寫得一手錦繡文章。
可是,寫的錦繡文章又如何?讀書讀到平天下又如何?
年輕帝師緩緩站起,眼神茫然,只是低聲嘆了口氣。
「古人欺我,書中只有黃金屋,書中不見顏如玉。」
「萬卷書中無佳人。」年輕帝師低聲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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