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 第五章三樁罪

    每個星期六，所有的學員都要上丹霞山莊，呂仲義會親自上一堂課。時間在一個小時左右，課堂主要是問答式的，大家問，呂仲義一一作答。師兄弟們的提問都是很溫和的、很禮貌的，只限於練功時碰到的一些問題。可銀浪不識趣，不體諒師兄弟們的敬仰之心，問問題比記者還要刁鑽，試舉一例——

    問：「老師，據師兄弟們說，山下鬧過鬼，後來還是老師您出面降伏了，是真的嗎？」銀浪做敬仰狀。

    （山下的學員住房，原來是一名將軍的別墅，*時不堪迫害，全家服毒自殺，後一直有鬧鬼的傳聞）

    答：「嗯。」呂仲義表情平淡，一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的模樣。

    問：「那麼老師認為世上真的有鬼了麼？」銀浪這一問異軍突起，露出了猙獰面目來。

    答：……思索狀，無言中。

    問：「老師，您能確認，被你降伏的真的是鬼麼？」銀浪不依不饒，再次追問。學員里有些騷動，大家低聲嘀咕。

    答：「所謂鬼，也許是一種精神力量的聚合體吧。」呂仲義的回答果然厲害，滴水不漏，沒有墜入宣揚迷信的旮旯里去。據說呂仲義原來在中學教過書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樣。

    問：「那麼您認為與您交手的是一種精神聚合體，而不是人類？」

    答：「應該是這樣吧。」銀浪的提問已經很過分，但呂仲義臉上依舊很平和。有些個入室弟子本來準備救駕的，但銀浪的提的問題實在是搔到了他們的癢處，於是只要老師沒發火，他們也就樂得聽一聽了。

    提問繼續：「老師，這種聚合體與人類有什麼區別呢？您又是怎麼找到制服他們的辦法的呢？」

    眾學員都在銀浪的提問後陷入了沉思，是啊，這種對手可不是一般的人類的對手，呂仲義自然也不能用對付人類的辦法來對付他們了。

    答：……呂仲義再次陷入了沉思，他心裡已經是十分惱怒，大家都默默地等著他的答案，銀浪更是面帶微笑，那笑容下面的潛台詞仿佛是：別急，慢慢編。呂仲義很生氣，他掃視了一下身邊的入室弟子，他們也愣頭愣腦的傻站著，張著嘴在那裡等他的答案呢。

    終於有個稍機靈的弟子反應過來，他呵斥銀浪：「你是來學武的，還是來調查鬼的？」

    銀浪笑吟吟地對他拱了拱手：「我是來聞道的，心中有惑，自然要求教於老師。」

    呂仲義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了：「你問得不錯，這個問題我自己都沒認真想過，當時用過就算了，也沒總結一下。這的確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因為我對付這些聚合體所使用的力量，是你們現在的修行根本無法理解的，而且我要做一個科學一些的表述也有一定的難度。」

    銀浪還是不滿意：「那老師能用具體形象的語言描述一下麼？不要下定義，打個比方也行啊。」

    呂仲義也終於不耐煩了：「說了你現在不明白，怎麼還糾纏不休。年輕人不要好高婺遠，你努力下去，功到自然成，到時你就知道什麼叫只可意味，不可言傳了。」

    銀浪不再說話，呂仲義身邊的幾個弟子卻一直在用眼睛對他扔飛刀，他裝作沒看見。

    ※※※

    他的第二樁罪是——頂撞老師！

    呂仲義有個習慣，課堂前幾分鐘總要說說當今武術界的事兒。前些天有個八卦門下的弟子來找呂老師治病，在課堂上就成了呂老師的話題。

    呂仲義說的時候滿臉譏諷神色：「走八卦走出心臟病來了，看來這八卦實在是不衛生的，不科學的。一個年輕小伙子走走八卦或許沒有什麼問題，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去走八卦就有問題了。因為根據人生理規律，三十歲後就要減少劇烈活動，改耗為養才行，現在流行的有氧活動，倒是很科學的。中國傳統武學中有許多糟粕的東西，卻被大家神化了，比如盤膝而坐，盤膝令筋骨曲折，血脈不通，自然也是不科學的，對健康甚至是有害的。對這些東西，我們應該有破除迷信的勇氣……」

    銀浪聽前面還隱忍不發，等說到盤膝而坐，他就如刺哽喉了：「老師，從醫學角度來看，高血壓大多數屬於先天遺傳或者後天飲食不科學造成的，應該跟走八卦沒有必然的聯繫。盤膝而坐也並非不健康不衛生，雙足盤曲，兩手交叉，使四肢活動靜止，不僅可以減少心臟的負擔，而且左右氣血交叉散發而歸於原始整體的圓極，可以使陰陽的人體電能，自身互相交流，既有減少散發的作用，又可自相調劑而恢復體能的原動。」

    呂仲義顯然是怒不可遏：「什麼亂七八糟的，如果你篤信這些東西還來找我做什麼？那你回去練好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銀浪只能保持幽默了，他沖那些同仇敵愾的入室弟子吐了吐舌頭。

    ※※※

    銀浪的第三樁罪可真的不得了——挑戰老師！！

    那一次，呂仲義說到，內勁發力，中乘功夫，無論行坐，一觸即能跌人丈外；而神化之境，身外生氣，光芒四射，如用目視人，其人如失知覺……

    銀浪當時就不假思索地說：「老師，您達到神化之境了嗎？」

    呂仲義略一愣神，說：「只能說比較接近。」

    「老師，弟子想親身試試上乘發勁。」

    呂仲義顯然有點意外，但他面不改色：「上乘發勁，乃是極大的消耗，而且發動起來，威力駭人，不是你可以承受的。」

    「只要不致命，學生不怕冒險。」

    呂仲義絲毫不顯窘迫：「幾年前我就說過，如果有人找我習武，在現今這個開明時代，我願意傾囊相教。但如果心存疑惑，想來看我表演，我絕對不消耗內力，做這個表演的猴子。當然，如果要來踢場子的話，我絕對奉陪。」呂仲義這話軟中帶硬，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如果銀浪一定要見識什麼上乘發勁的話，就只有踢場子了。

    呂仲義話音未落，早有剽悍弟子站起來聲若洪鐘：「銀浪，你想學就好好學，不想學就走，別影響其他師兄弟學習，就憑你還想見識師父的上乘發勁？有機會你先嘗嘗我的下乘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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