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靈位業 第四百九十六章 神龍歸寂（二）

    「吼！！」

    幾息之後，峰頂再度傳來一聲龍吟，似是答應了什麼，又或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等到了此刻，幻應這才徹底沒了留念，與另外兩條龍魂一起，徹底消散在了天地間。

    而大夏龍雀則徹底恢復成了最早的那副青銅寬劍的模樣，再也沒有了龍魂之威勢。

    「哎……」

    墨塵長嘆一聲，有些唏噓，又有些寬慰。

    他以為事情就此已經結束，卻沒想一頭通體兩金色的巨龍飛離了不周山主峰，兩道珊瑚般的金角在深黯的天空下綻放出流金的光澤，山下群龍紛紛畏懼地縮回洞窟內。

    螭業龍尊側過頭，瞳中映出荒涼的龍冢，那景色在它的眼裡鍍上一層朝陽似的金輝。

    不周山的最高主宰落下寂明台，龍軀飛來時消失於半空，赤紅色的雲霞倏然化做飛展的金綢，流雲般捲來裹住赤裸少年的身軀。

    螭業龍尊赤腳踏上染滿龍血的土地，睜開雙眼。

    強大的氣勢剎那襲來，這是一種不加掩飾蔑視，墨塵的靈魂猶如浩瀚大海中的孤舟，隨時會被螭業龍尊的龍威捲成碎片！

    墨塵本能地退了一步。

    雙方都沒有交談，而正是墨塵的這個動作，觸發了螭業龍尊心底嗜殺的衝動，他探出五指，隨手凌空虛抓。

    登時只聽墨塵一聲慘叫，發出骨骼爆裂聲，委頓於地。

    「放開他！」白衣女子面若寒霜，好像她也沒想到螭業龍尊會做到如此地步。

    螭業龍尊冷冷道：「囚禁龍魂的低等生物到不周山來做什麼？活得不耐煩了？」

    墨塵在這壓倒性的龍力前就像一隻螻蟻，螭業龍尊漫不經心地凌空翻掌，將他翻過身，又壓下去。數息間，陵梓口鼻內鮮血狂噴，一身骨骼碎為萬段。

    螭業龍尊看著墨塵的眼神，就像在看花草樹木，甚至路邊的石子。

    墨塵雙眼赤紅，發出痛苦而憤怒的叫喊，想要運起體內雙元前來抵擋。

    但這在絕大的實力差面前毫無意義。

    「螭業，我再說一遍！放開這個凡人！」白衣女子嘶聲怒吼，登時天地變換，四周的濃郁靈氣宛如被引爆了一般，剎那間形成一道絢爛長河，在女子身前凝化出一隻宛如黃金澆鑄的龍爪：「剛那小娃寂滅之前與你做下的約定，不對著凡人出手，你既然同意了，此時還違背誓言？你把我龍族的驕傲丟到哪裡去了！」

    「第三，如今歸墟大陣的情況你也清楚，我不想和你交手，方才我只是同意了不殺這螻蟻，而不是不出手。」螭業龍尊只是隨便打了個響指，墨塵便軟綿綿地躺在骸骨叢中，被倒提一腳，像塊破布般懸掛在半空：「我倒要看看這螻蟻是怎麼獲得龍魂的。」

    說著，螭業龍尊一手前推，抬起右手按在墨塵的額上。

    墨塵不住掙扎，氣絕時瞳孔緩緩擴散，其中倒映著不周山高空渦卷的烏雲。

    他的眼前景象漸漸發黑，三魂七魄混混離體而出，在螭業龍尊的五指間纏繞。

    一瞬間，巨大的魂力帶著不甘的痛苦嘶嚎著、掙扎著，在螭業龍尊的面前躲閃。

    他的雙眼仿佛能窺見過去與未來，灼燒一切的目光將墨塵的魂魄從裡到外，清清楚楚地看了個遍。

    墨塵殘餘的意識湧起一陣發自內心的恥辱與抗拒，無數記憶碎片被強大的龍力戛然破開，一個又一個剎那在螭業龍尊眼中飛速掠過。

    罪戶村小溪旁，他虛弱地求助：「為什麼我出身就是罪戶……」

    第一次獨自打獵，面對樹只兇惡野狼，他絕望掙扎，驚慌躲避。

    深山荒林中，藏身岩縫內，他的雙目帶著恐懼望向天空。

    罪戶村旁的集市外，風雪夜中，在昏黃的燈火下，他坐在冰冷的地上，穿著單薄的破布衫，手上捧著好不容易換來的碎錢，抽泣的朝罪戶村方向走去。

    時間不住迴轉，每一縷魂魄，俱是數年的記憶。

    再往後，往後……

    螭業龍尊要看的不是這些。

    一個螻蟻的悲慘童年他不感興趣。

    到了最後，螭業龍尊乾脆起身，一手扯開墨塵的七魄，揪出他的命魂。

    七魄中藏有七情六慾，而三魂中，命魂最為純淨，乃是整個生靈的中樞。

    但螭業龍尊這樣做了，無異於殺了墨塵。

    要知道命魂受損，輕則神智全無，成為行屍走肉，重則當場身隕，三魂七魄直接消散，再無輪迴的可能。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這不是一句話，而是當真的面對死亡的時候，那一刻，墨塵的心中的恐懼，會吞噬他的一切！

    墨塵無助的看著自己的命魂被一點一點的揪出。

    劇痛。

    不甘。

    思念。

    憤恨。

    各種各樣的情緒霎時間湧出，但最後又歸於平靜。

    或許，自己真的要死了吧……

    他放棄了抵抗，任憑命魂被揪出，出乎意料的安靜。

    螭業龍尊有些驚訝，他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命魂，就像一副帶著藍色火焰的山河畫卷，微微顫動。

    忽然，他心頭一寒，只覺眼前的一切都發生了變幻，一股強大的力量瞬時從四面八方爆發。

    一聲低沉的長嘯，從寂明台邊緣迸發而出，逐漸拔高，轉為激昂清越，聲裂金石直衝雲霄。

    在嘯聲中，一道巨大的豪光沖天而起，如被禁錮了千萬年的巨龍，轟然躍出，馳騁九天，呼風喚雨而來，狂風呼嘯，天地變色，就連不周山也開始顫動低頭。

    那光輝深處，一個身影緩緩顯露出來，只是那光輝實在太過燦爛，竟不能看清他的容顏，只是在光影閃爍之間，群龍分明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個人，但更是一柄劍！

    不周山內的所有生靈都感覺到了人影的強大與可怕，一股發自靈魂的戰慄，讓許多龍族惶恐不安。

    大多數的龍族選擇了倉惶逃離、游入深海，只有少部分常存境的龍族，選擇了退後萬丈，再將目光聚焦寂明台上的情形。

    「巨闕！」螭業龍尊雙眼微眯，這刺目的光華就算是他，也不能坦然受之：「帝家，是要與我龍族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