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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和安東的婚禮定在七月中旬。雖然時間比較短,天氣又比較熱,不過,相比較之前在世紀莊園瀰漫的那種陰鬱的氛圍,訂婚多少給這裡帶來了一點喜色。傭人們似乎已經忘記了之前在這裡發生的謀殺,他們談的最多的是安東的婚事。這麼長時間,莊園裡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大型的活動。
真真已經辭去女裝店的工作,就在世紀莊園住下來。這天晚上,他們一起吃了晚飯,信步朝林子裡走去。
「有時候我覺得和姐有點兒瘋瘋癲癲。」真真牽著安東的手慢悠悠地說。
和安東若有所思地說:「我一向認為和姐聰明過人,她表情達意的時候就像在玩填詞遊戲,聽起來好像在天馬行空,但每一次都能說中事實。」
真真嚴肅地說:「話雖如此,但有時候和姐讓我害怕。」她微微一顫,又補了一句說:「最近,這個地方把我嚇壞了。」
和安東轉過頭,一臉驚訝地看著她:「世紀莊園嗎?有時候我也在想,這裡總有一些不實在的東西~~~」
真真立即打斷了他的話:「就是這種感覺,安東。不實在的東西讓我害怕。你不明白隱藏在它們背後的到底是什麼?就像是一副面具。」
「你不能胡思亂想啊,丫頭。」
這口氣很耳熟,他多年前就喜歡用這種寵著別人的腔調。她當年很喜歡這個腔調,現在卻覺得心煩意亂。她努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說清楚,向他表明,在他所謂的胡思亂想背後,有某種現實的存在的陰謀存在。
「在新湖市,我已經把它擺脫了,可現在我一回到這裡。這一切我又能感覺到了。我覺得人人都知道是誰殺了博文。唯一蒙在鼓裡的人就是我。」
提到劉博文,和安東看起來有些鬱悶,他氣呼呼地說:「我們非得想到、說到劉博文嗎?他已經死了,為什麼已經死了的人還要繼續影響我們活著人的生活。」
可是真真並沒有意識到他口氣里的氣憤,她繼續問道:「到底是誰殺了他?我們本來以為是鄧娜,可實際上不是鄧娜。那麼是誰呢?告訴我你怎麼想的?是不是哪個我們從沒有聽說過的流浪漢乾的?」
他不耐煩地說:「那都是我們的猜測。只要警察查不出來,或者拿不出足夠的證據,那麼整個事情到頭來就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我們終究不知道真相啊。難道你對真相不好奇?」
這次,和安東的聲音略略提高了:「我們為什麼要知道真相?劉博文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跟我們,她想。跟安東和我嗎?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念頭想想還真是讓人愜意,現在她和安東彼此相連,構成一個整體。然而。儘管劉博文已經死了,但是她還是覺得劉博文並沒有一去不返,儘管安東希望如此,但他依舊逗留在這裡,在世紀莊園裡。
一時有些沉默。和安東努力打破這種沉默說:「我們要到哪裡去?」
真真聽出來他的語調里有種不滿的味道:「我們沿著這條路走到那邊的山坡上。如何?」
「好吧,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吧。」
不曉得為什麼,他並不情願。她很納悶。他往常最喜歡這樣散步了。以前他總喜歡和瑛舉走這條路。她的思路戛然而止。安東和瑛舉!曾幾何時,她差點忘了這回事。
帶著一種酸酸的口氣,她問:「你最近常走這條路嗎?」
他聽起來有些結巴說:「前幾天,案發的時候。我和瑛舉在這裡散過步。」
一下子,兩人誰也不說話了。他們默默地繼續往前走。他們終於走到山頂,坐在一顆倒下的樹上。
突然。真真想:「也許,他和瑛舉就在這裡坐過。」
她一圈圈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鑽石衝著她發出冷冷的光。
她略微使了一點勁,努力地擠出一句話來:「我們以後可以去那片的山頭散步。」
他似乎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遠方。
真真又想:「他在想瑛舉,他們曾經在這裡做過什麼?」
他就曾坐在這裡,跟瑛舉說過些什麼。也可能是她跟他說過什麼。瑛舉很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麼,可他仍然屬於瑛舉。他會永遠屬於瑛舉。想著她,即使他們結婚~~~
痛苦從天而降,壓在她身上。過去的幾天她一直都泡在幸福的泡沫里,此刻這個泡泡震顫起來,裂成了碎片。
她不能忍受自己過這樣的日子。瑛舉一直就在他心裡。她無法面對,她受不了這種感情。
風嘆息著穿過樹林,樹葉颯颯地落下來,像是無聲的怨憤。
她喃喃了幾下,終於鼓起勇氣叫道:「安東!」她的聲音很急切,以至於讓他猛地回過神來,他轉過頭問:「怎麼了?」
「對不起,安東。」她的嘴唇哆哆嗦嗦,可她逼著自己讓聲音顯得平靜而內斂。「我只能跟你說了。這樣不好,我不能嫁給你。對於你我來說都不公平。」
他的臉有些蒼白,結巴地說:「可是,可是~~~」
她繼續打斷他的話:「我不能僅僅因為世紀莊園就嫁給你。這一點我們都清楚。」
他嘆了口氣,一聲悠長而輕柔的嘆息。宛若凋零的樹葉從樹枝上輕輕滑落時發出的回聲。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是對的。」
「你向我求婚,真是很難得,既珍貴又甜蜜。可這樣沒用,我們心裡都清楚。」
其實,真真的心裡異常緊張。她還存著微茫的希望,也許,他會跟她爭一爭,哪怕是假話,她希望他能努力說服她留在這裡。可是,她失望了。在她看來,他毫無反應,似乎他自己也明白,瑛舉的靈魂緊緊地陪伴在他身邊。
最後,他徒勞地說:「是啊,這樣對我們都不公平。」
她徹底絕望了,傷心地把戒指從手指上褪下來,遞給他。
她會永遠愛著安東,而安東會永遠愛著瑛舉,而生活,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地獄。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悲傷,但即使如此,聲音里還是有一點兒哽咽:「這戒指很好看。」
他把戒指推回去說:「我希望你留著它。我希望它能歸你。」
她搖搖頭說:「不,我不能那樣做。」
他一邊說話,一邊微微顫動著嘴唇,樣子有點滑稽:「我不會把它再送給別人了,你知道。」
一切都顯得平靜友好。安東永遠不明白她的感受。盤子上的天堂,盤子碎了,天堂從她的指尖滑落,或者對她來說,天堂從來就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有意思的是,就在這天晚上,妘鶴也接待了她的第三位客人。成瑛舉和孟月都已經和她聊過了,現在來的是第三個重要女人和若平。
她飄飄悠悠地推開妘鶴的門,帶著以往如夢如幻的笑容說:「我來看看你。你看這麼長時間我還沒機會來拜訪你呢,聽涵冰說你破了很多大案要案,可是在這裡似乎沒什麼用場。」
妘鶴把她讓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其實也談不上讓不讓,這裡本身就是她的屬地,妘鶴只是來借住的。聽她的意思似乎在下逐客令呢。
她坐在沙發上歪歪地靠著說:「其實我來就是想請你替我做件事兒。」
這下妘鶴迷茫了,到底是逐客呢還是辦事呢。
「我想開誠布公地和你談談博文的事情。」
他們終於有人要攤開心扉了,妘鶴心中微微一喜,是要交代真實的案件過程麼?
不過,妘鶴失望了,和她想的根本不是一碼事。
「我想我們是不是該給整件事情劃上一個句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這麼冰雪聰明的一個人。」
「我看我還拿不準我是不是明白你的意思。」
她笑著站起來,把一隻十指修長、皮膚白皙的手握在妘鶴的手心裡:「我可不會看錯,你完全明白。警察肯定會到處尋找那些指紋的主人,可他們甭想找到,到頭來,他們就只能讓整件事情不了了之。可是我很擔心,擔心你會揪著這件事情不放過。」
妘鶴肯定地說:「是的,我不會讓事情不了了之的。那不是我的風格。」
「我猜就是這麼回事。而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這個。你想要的是真相,對不對?」
「是的,我當然想知道真相。看來你對真相很清楚呢?難道你想告訴我真相嗎?」妘鶴在不知不覺中將了她一軍。
她的眼睛看著妘鶴說:「是啊,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我當然知道真相。」
「那麼你願意告訴我真相嗎?」妘鶴再次問她。
但和若平靜靜地坐了片刻,然後她的眉毛往上一跳,近似於用一種挑釁的口氣說:「我懷疑,你不會得到真相!」
妘鶴沒有生氣,她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地表情,略帶著一種調侃地站起來送她出門:「誰知道呢?在我看來,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
就在真相快要揭開的迷霧中,世紀莊園馬上又發生了一起自殺事件,有人差點煤氣中毒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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