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默拍了拍白眉肩頭:「小白,醒了!」
白眉雙眼使勁睜了睜,還沒睜開完就立馬又閉上了,仿佛睜眼也是個氣力活,能省下就省下來。一筆閣 www.yibige.com他背抵亭柱伸了個懶腰,打了個抒情的哈欠,這才含渾開口道:「幹嘛?」
紀默見他不睜眼,只得又說一句:「回家。」
白眉這才勉為其難睜開眼,他四周看了看,將皺眉、擠眼、困惑、恍然大悟等動作一股腦做了個全套,這才突然提高了聲音叫道:「哎喲,天這就黑了?」
紀默不再理他。
他急忙一下子站起來:「少爺,咱的船呢?」
紀默早已解開了纜繩,一聲不響跳上小船,白眉這才忙不迭連滾帶爬跳上船,朝紀默嘿嘿一笑:「少爺,我睡得肚子都餓了。」
紀默白他一眼。
幾個月的相處,白眉已經擁有了從這個不大說話的少堡主眼睛裡讀取信息的能力。這會兒看紀默不愛睬他,嘆了一聲。還沒嘆完又踩著尾巴似的大叫一聲:「少爺,咱們煮茶的小爐子呢?」
他不等紀默回答就伸著脖子朝亭子裡看了幾看,沒看到,就自覺地開始在船上找。原來紀默早收拾好放到乾淨的角落裡了。
白眉舒了一口氣,訕訕笑了笑:「少爺,您手腳夠麻利的,也不等我收。」
等你?你睡得那叫一個渾然天成,就差成為一隻……
紀默及時打住了非君子的想法,輕咳一聲。
要說這白眉也怪,自從紀默來到王城之後他就著了迷似的天天跟著紀默,活像狗皮膏藥,甩都甩不掉。
呃,其實也沒想著甩。
白眉十八歲,會算賬,愛跑腿,跟榆錢兒差不多。人不及榆錢兒淘,話不比榆錢兒少。
有眼力見兒,跟就跟著吧。
而在白眉看來,大少爺紀默話雖不多,但是別人說話他也不大厭惡,鮮有不耐情緒,也不會橫加阻止。他身上高傲清淡,但不冷;做事不冒進,有章法;舉止言談有理有度,不卑不亢。無論吃飯、寫字、還是做其他事情,凡是與動手有關的,那雙手既柔韌又有力,說不出的從容和遊刃有餘。
這樣雲淡風輕的少爺少找。
往那一站,仿佛焦點是他,又不扎眼。
但是個讓人不敢輕易冒犯的存在。
一開始跟著默少爺是他老子白靜石的意思。
千面閣大掌柜白靜石與紀家堡堡主紀巺之間這麼多年表面上看是下屬,其實私下裡更是互為益友。
白靜石是紀巺當年一手提拔的,多年曆練為人處事早已八面玲瓏。
話說當年,紀巺尚未成親,正是意氣風發的好年歲。那日,他在臨安府茶館與幾位友人品茶談事,當時為他們上茶的就是白靜石。
白靜石為紀巺他們沏了一壺上好龍井。放下茶壺,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相當簡潔地向他們介紹了龍井的特點。他臉色如常,態度認真,口才一流,短短几句話讓人明白了龍井茶的與眾不同之處。紀巺本也深諳茶道,儘管覺得懂茶是一個茶館小二的基本技能,但還是頓時對這個年輕夥計印象深刻。
之後,短時間內紀巺又去過該茶館兩次,每次都是那個名為白靜石的小伙子沏茶上茶。
他發現這個白靜石頗為進退有度。
這就有意思了。
紀巺悄悄派人查了查白靜石的家庭背景,發現茶館老闆正是白靜石的舅父。
白家祖上中過進士出過官,到了白靜石祖父一代家道開始中落。白父早年中過秀才,然而,後來卻屢試不第,以致終於心灰意冷,遂將考取功名的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豈料白靜石對考取功名不甚上心,卻對做生意興致勃勃。白父對此很是不滿,白靜石不敢明目張胆與老父親對著幹,就悄悄央求舅父到舅父開的茶館學習,私下裡做著百倍努力。
紀巺心想,怪不得這小伙子做事比其他人出色。
後來通過多次接觸,紀巺對此人品行做了更深入的了解,認為這個同年努力好學忠誠可信。
與其說他熱衷做生意不如說他更擅長經營管理。
紀巺私下找他談了幾回。
二人頗為相見恨晚,惺惺相惜。
紀巺便讓他去了自己剛剛創立不久的位於京州王城的千面閣,跟隨前輩學習,直到後來他一步步獨當一面做了京州千面閣的大掌柜。
今年上元節過後,白靜石聽聞紀默要來王城,便讓自己的吃貨兒子陪著大少爺逛京州王都。
是啊,白眉這個傢伙擅長吃喝玩樂。
白眉自己就是個少爺。
對於一個吃喝玩樂皆樣擅長的大掌柜家的少爺來說,陪一個尚未謀面的少堡主,白眉是抗拒的。
然而,見到紀默之後,他就改了主意了。
默少爺做事能力不是一般強啊!
來到王城的第一日,默少爺彬彬有禮拜會了白靜石,他的不俗談吐和進退有度讓白靜石對之讚賞有加。
簡單休整之後,第二日,默少爺居然易了個普通的容換身普通衣服,拿起他的月明劍,騎上馬出門了!白眉礙於老爹淫威不敢不跟上啊,可是人家比他快多了!他哼哧哼哧跟在紀少爺後面跑了兩天,這位初來乍到的少堡主才算是消停。後來,他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原來紀默少爺圍著王都轉了一圈,對王都地段啊地形啊了解了個清楚。
——這習慣都歸功於紀默幾年如一日的出堡歷練經歷。
眼看要用不上自己,白眉怒了!
好歹自己也算是個翩翩公子地頭蛇,怎能容忍自己被忽視到這種地步?
當然不能忍!
他心裡憋了一口氣。先讓默少爺認識自己,重視自己!
第三日正午,他好不容易跟上了默少爺,於是上前道:「少爺,餓不餓?餓了我帶你去吃好的,這京城好吃好玩的地方沒有我白眉不熟悉的!」
豈止是熟悉,簡直是常客!
他完全沒料到的是,高冷寡言默少爺居然說,好!
於是的白眉帶紀默去了一笑樓。
白眉要了個雅間,要讓紀默嘗嘗一笑樓的酥鵝。
紀默看著一桌子特色菜,沒說什麼,優雅從容開吃。
白眉奇了!按常理來說不是該讚嘆一番好吃麼,或者,該說一下「兩人而已,要這麼多浪費了!」?
然而,並沒有。
此後幾天白眉都帶紀默吃有特色的好吃的,推薦他去有趣的地方。
吃的倒沒什麼,而去與不去好玩、有趣、與眾不同的地方就不再是白眉說了算了。
紀默少爺很有原則,覺得好的方他會去,不感興趣的一概拒絕。
……
不知不覺,白眉就成了一枚狗皮膏藥,專貼紀大少爺。
狗皮膏藥覺得貼在紀少爺這裡安全貼心,高大上。
……
二人上得湖岸,白眉要搬煮茶小爐,被紀默阻止。
紀默:「放那吧。」
白眉:「呃?」
不明白。
轉念一想,他道:「少爺是想要下次再來麼?可為什麼不乾脆放在湖心亭子裡?」
誰說下次來非要去亭子裡?湖面蕩舟品茶不也很好?
紀默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牽過林子裡的坐騎,跨上馬,他對白眉道:「走了!」
白眉也手腳麻利地牽過自己的馬,翻身而上,鞭子輕甩,跟隨紀默而去。
子城門已關。
離子城門幾里的地方有個何家莊,離莊子不遠的大田裡有個還算完好的草棚,紀默將兩匹馬拴在棚里,掏出一隻面具易了容,又套上一身黑衣。迅速做完這些,又把白眉捯飭了一番——白眉對易容換臉興趣濃厚,熱情經久不衰。
然後紀默提起白眉,腳下展開化羽於飛,幾個看不到的起落間便到了城門附近,瞅准空隙避開巡邏一躍一跨之間便到了城裡。
白眉感覺很羞恥,內心是抓狂的。
論功夫自己也不差啊,為什麼自從遇到少爺就處處不如人了呢?
丟人啊,羞恥!
肚子還不爭氣咕嚕叫了幾聲。
紀默在一條巷子裡放下白眉,瞥了一眼自慚糾結的白眉。
白眉看少爺眼光瞟了過來,立馬精神振奮,狗腿地嘿嘿兩聲:「少爺,再不吃東西你就要一直提著我了。」
紀恕:「嗯。」
白眉一聽,雀躍道:「走走走,有一家特好吃的涼粉兒店,包你吃過之後念念不忘,去嘗嘗?」
於是兩人去了桂堂巷一家不起眼的小門店,吃了一回正宗的桂堂涼粉兒。
吃飽之後,白眉渾身舒泰,精神更好了。
晚風輕吹涼意拂面,二人信步在回去千面閣的路上。
白眉想起幾日前的那件事,有點苦惱:「少爺,依你之見,前幾日那事到底如何?」
紀默思考了一下,慢慢道:「尚未看清。不過,似乎有人故意為之,仿佛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牽著我們走。或者說,想要牽著我們走。」
白眉配合地打個冷戰:「少爺,你別嚇我!聽著駭人呢!」
紀默看他嘴臉,嗤笑一聲:「你怕?」
白眉心道,不拆穿不行麼。你這麼無趣我居然還願意跟著,真真腦袋被擠了。
不過,能一眼拆穿本少爺,本少爺心裡受用!
白眉玩世不恭道:「是啊,好怕!不過,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對方敵友難辨,我們且順著走。——以後不用再喊『少爺』,名字就好。」紀默道。
白眉短暫愣了一下方才明白紀大少爺後半句話的意思。
「成啊,我倒是沒問題,就怕我爹聽到了揍我。」白眉倒是沒那麼多講究。
「不會。」
看他說得篤定,白眉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紀默邊走邊想,師弟他們究竟何時能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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