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陸詩瑤淡淡應了一聲,把頭扭開不去看他,抄起長椅上的背包,「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不知為何停下邁開的腳步,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去散散心,時間到了自然會回去。」
陳禹心中微動——能夠說軟話無疑是個好兆頭,至少證明她現在的心態還算平和。不如趁現在把話講清楚。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試探性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和你聊幾句。」
對方立刻露出混雜著嫌棄與警戒的神情:「你想幹什麼?」
儘量讓臉色看起來不那麼尷尬,他撓了撓後腦:「咱們兩個之間在這樣冷戰下去,只會讓父母不安,所以我想還是彼此都把心裡話都說出來比較好。」
「心裡話啊。」審視的目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遍,陸詩瑤眯起雙眼,「那好,你先告訴我這半年來你是什麼心情。注意,我要聽的是你所謂的心裡話。」
陳禹遲疑了一陣,雖然沒有表現在臉上,但這半年以來,他內心還是一直積鬱著不爽的。可如果照實說,很有可能讓兩人間稍有緩解的關係重新陷入冰封。
最終他長吐一口氣,還是把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講了出來。之後帶著忐忑的心情觀察對方的反應。
沉默,長久到他足足腦補出七八個可能的沉默之後,陸詩瑤才伸出食指點在眉間:「看起來你應該沒騙我。」
陳禹只能苦笑,如果硬要從剛才那番話里找出值得稱讚之處,恐怕就僅有誠實這一條了。
「我能理解,換做是我心裡肯定也很不舒服。」陸詩瑤點頭,莫名間變得好說話了。
就在他以為這是彼此能夠解開心結的預兆時,對方深吸氣,目光微微下壓:「我這樣說不是因為大度,而是希望你也能理解——聽到剛才那番話,我心裡還是很爽的。」
陳禹的嘴角頓時抽搐起來。「很爽」兩個字出口的瞬間,他忍不住捏緊了拳頭,但又不好發作。他之前講的那些也不是好話,對方沒有借題發揮,輪到他的時候自然也不好發作。不過說到底惹出事端的是陸詩瑤,他現在卻要把苦悶在肚子裡,心裡難免有幾分不是滋味。
「我們還要繼續談下去嗎?」看到陳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抱起雙臂作勢欲走。
強行壓下火氣,陳禹帶著僵硬的笑容把人攔住:「當然,萬事開頭難。有了剛才的鋪墊,我想之後的交流肯定能順利。」
「居然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張大嘴巴呆滯半晌,她才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請務必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這麼樂觀。」
「我只是有一定要改善我們之間關係的決心而已。」陳禹直直地望過去。
迎上含著滿滿真誠的目光,陸詩瑤下意識地錯開視線:「沒可能的,你本人的存在就是件令我不爽的事。」
心頭竄起的怒火比想像中要小很多,大概是因為自己曾經也有類似想法的緣故——垂在身側的手掌悄悄拂過袖口,他問道:「是對我的為人不滿還是對我們變成一家人這件事有意見?」
陸詩瑤冷哼一聲:「我懶得說。」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只有清楚原因才好確定解決的方法。」
「哈?你在說什麼鬼話呢?」她嫌棄似地皺眉,「假如原因是後者,你還能讓我媽和你爸分開不成?」
果然在在抗拒兩位長輩再婚的事啊。心中已然有了結論,陳禹按住太陽穴:「當然做不到。」
「切。」
「因為那是無可厚非的事。」他眉毛一沉,「作為子女,我們應當減少他們的壓力才是。」
陸詩瑤的眉毛抽動兩下:「少跟我講大道理。」
「如果聽起來像在講大道理我道歉。但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歸根結底你所擔心的可能不過只是自己在新的環境中受到的關心有可能會變少罷了。」
「不要隨便做出令人作嘔的猜測好不好?」她在頃刻間就被點燃了,怒火從瞳孔中噴出,一副是恨不得把陳禹生吞了的模樣。
知道自己的話肯定會惹惱對方,他還是硬著頭皮講了出來。如果是長輩肯定沒法講的這麼直白,那索性借著年紀相仿的優勢把話挑明,痛定思痛未嘗不是一種解決的方法。
前提是不要讓她昏了頭腦。
於是,陳禹強硬地繼續講了下去:「如果你這麼想,那就白費阿姨的苦心了。」
「苦心?」
「她肯定對你講過吧,重新組建一個完整的家庭是為了讓你能夠正常的生活。」
「只不過是為了自己方便的藉口而已。」陸詩瑤撇撇嘴,「無聊,噁心,我要走了。」
眼下正是關鍵時刻,陳禹說什麼也不能放她離開——這要是她頭腦發熱離家出走,自己豈不成了頭號罪人。
「你滾開。」陸詩瑤已然口不擇言。
陳禹寸步不讓:「你有火氣可以發在我身上,但話還是今天講清楚為好。」
「我憑什麼聽你的?」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時,有道陰沉的聲音插了進來:「這不是那個硬氣的小丫頭嘛,還真巧啊。」
這聲音似乎有幾分熟悉,陳禹扭頭望去,發現有人正站在不遠處歪著頭緊緊盯過來。
仿佛被野獸舔舐過的陰冷感覺讓陳禹瞬間寒毛立起,下意識地伸手擋在陸詩瑤身前。
來者不善,對方找茬的意思昭然若揭。
也感受到了不對勁,但陸詩瑤如今正在氣頭上,如何能放棄這個發泄的機會,張口吐出辛辣的話語:「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之前夾著尾巴逃跑的喪家犬啊。」
立刻扭頭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對方卻搶先一步附到陳禹耳邊小聲道:「你幫忙把他揍趴下,我就老老實實地把話聽完。」
這下陳禹猶豫了,固然以幫打架為條件的交易有錯,但對方本就不是好人,現在又是關鍵時刻——更何況,打架這種事,他以前也沒少干,這半年來積攢的怒氣如今在心頭活躍起來。
於是他以極小的幅度點了點頭:「好吧,僅此一次。」
陸詩瑤頓時喜上眉梢,摩拳擦掌。
「你們兩個小鬼也太囂張了吧?」仿佛聽到對話一樣,對方撥正腦袋,舔著嘴唇緩緩靠了過來。
陳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對方行走的姿勢委實太過詭異,充滿了非人的味道,簡直就像……扭曲著撲向獵物的毒蛇,吐著信子緩緩靠近,隨時都有可能發出致命一擊。
他如墜冰窖,手腳從來沒有這麼不聽使喚過,費力地側身回望,陸詩瑤蒼白的臉色闖進視野。
注意到他的目光,陸詩瑤強作鎮定,硬把聲音拔高了幾分:「放心吧,他連我一個人都對付不了,更別說現在我們有兩個人了。」
雖然想要通過音量來為自己打氣,但怎麼聽都覺得不過是色厲內荏。
「哦?你很有信心嘛。」陰惻惻的話語在兩人耳旁響起,帶來的是陣陣寒意,「那你可以動手試試啊,放心,只有我一個人。」
不知何時,男生已經來到兩人面前。
陸詩瑤臉上升騰起紅潤,那是怒氣上涌的證明——恐怖如果突破了極限,就會衍生出其他的情感,憤怒正是其中之一。
她怒喝一聲,一擊直拳朝對方眼眶砸過去。
卻被一根手指擋了下來。
她咬緊牙關,身體因為用盡全力而微微顫抖。但對方的手指就是紋絲不動,無聲地嘲笑著她的無力。
陸詩瑤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混蛋。」
對方把臉探過來:「來啊,繼續囂張啊,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資本。告訴你,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我比之前可要強上十倍,百倍。」
來不及還嘴,陸詩瑤眼角黑影閃過,脖子上一痛。整個人迅速失去知覺。
陳禹看的分明,初中生飛快地抬手劈在頸後,她就軟軟地癱倒在地。
似乎忘記了還有陳禹這麼個活人,男生蹲下來點了點陸詩瑤的臉頰,確認昏迷後,就把她往肩上一扛就打算離開。
陳禹驚恐起來,用力咬住嘴唇總算取回聲帶的控制權:「站住。」
捕獲到獵物所以滿心歡愉的背影停住,頭扭了回來:「小鬼,我勸你別找死。」
看清對方雙眼的瞬間,陳禹感覺好像有人從背後摁住了自己的喉嚨。布滿血絲的眼球透露出無盡的癲狂。
他下意識地想要呼救,卻忽然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影,甚至連人聲,蟲鳴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仿佛他們三個被世界拋棄進了角落。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看著陸詩瑤被帶走。陳禹鼓起全身勇氣,厲喝道:「我是不會讓你把人帶走的。」
「哈?」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對方止不住地大笑,又在一瞬間戛然而止,「我討厭囂張的小鬼。」
對方宛如鬼魅,明明肩頭還扛著個人,眨眼的功夫手掌已經拍到陳禹面前。
他想要招架,卻絕望地發現速度上的絕對差距讓一切都成了徒勞。
要被打暈了嗎?
就在他近乎放棄的時候,眼前忽然亮起奪目的白光,視野被完全剝奪。
隨之響起了悶雷般的嗓音:「感到驕傲吧,你被我選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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