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彧並非忘恩負義之人,慕清彥屢次相幫他心中自有計較。
何況他心思細膩,若說此前慕清彥是君子成人之美的風度,那如今這番便是慕清彥對自他和長寧的成全。
只是他沒想道,連清名在外,不染紅塵的郡王爺都動了凡心。
曹彧心中莫名湧出一股極為複雜的情緒。
他自問通透,卻也分不清此刻是羞愧還是驕傲。
曹彧抱拳一禮,轉身跑開。
「世子爺?」負責人驚呼,「快快快,快把門打開,世子爺您怎麼才來啊,小的就數著就缺了一人,沒想到是您。」
曹彧頷首,平復因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嗯。」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門。
一旁馬車上,睢安侯重重呼出一口氣,一拳捶在車板上:「這個逆子!」
「侯爺喜怒,那遼東郡王真是太過分了,他不肯去也就罷了,還從您手裡騙走帖子幫世子入場,他到底是何居心!」
「閉嘴!」睢安侯喝道,「是我兒對不起郡王在先,豈可怪罪於人。」
「侯爺厚德。」
睢安侯嘆了一口氣:「厚德,本侯手上沾滿人命,這是天要亡我,才讓這逆子愛上了大殿下。」
「侯爺,其實……其實如果郡王都不介意,長公主和公主又都願意,您由何必為難世子?」心腹勸道。
「住口!」睢安侯單手按住眉心:「你速去,想辦法告訴那逆子,他此番違逆君心,可想過後果,可想過曹氏一門百口。」
「是!屬下一定想辦法親自通知世子。」睢安侯府的統領告退,睢安侯一臉愁容匿在車簾後,馬車很快消失在巷口。
角落裡傳出一聲深思熟慮的嗯聲。
兩個行商打扮的人站在那處,身影筆直如松竹,顯示出他們不同於身上衣著的高貴氣質。
「看來我擔心得很有道理,皇帝果然不願意把女兒嫁給曹家,慕清彥吶,你這老丈人對你不錯喲。」其中穿藏藍袍子的那人笑嘻嘻地用手中摺扇戳另一位青衫男子。
男子睨他,一雙眼眸如能洞察人心。
「你一個上午心不在焉,丟了十几子,就為這件事?」
藏藍袍的公子摺扇一轉指著曹侯離開的方向。
「那你看,我的擔心是不是成真了?」他理直氣壯,「曹家怕了,我看那曹彧見了他爹的侍衛也扛不住,會慫,到時候……嘖嘖,你的小紅鸞星就喲傷心咯。」
慕清彥上揚的眉頭落下,盯著那七間木屋目不轉睛。
「你別這幅表情啊,」莊公子擠眉弄眼:「瞧把你心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那曹彧小少年有什麼非分之想呢。」
慕清彥不理他。
「哎,那個睢安侯府的侍衛扮成了兵馬司的人,他還挺聰明。」莊公子指著那邊叫道,一邊不安分地出主意:「要不我去把他敲暈。」
他一揮扇子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又驚覺不對隨手撲棱兩下:「總之,阻止他提醒那兩句,小少年也就不用為家族還是女人苦惱,等那三星趕月一出,這事兒不成也得成。」
睢安侯還能把賜婚的聖旨給駁咯?
「不。」慕清彥乾脆利落地說。
「喲?你就不怕那小丫頭傷心了?」莊公子轉著扇子調笑,「她在這件事上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到時候怕是要失望咯。」
慕清彥喉結動了動,沉聲。
「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他日後只會更讓她傷心。」
莊公子點點頭:「這話有道理,按說這小子既忠心又孝順,有禮義懂節制,武功也不錯,按說會是個好丈夫,但今日看來,還是欠了兩分擔當,尤其是……」
慕清彥正揚眉看他。
「你幹嘛這麼看我?嘿,你也覺得我最近學問做得比你好了吧?」莊公子笑嘻嘻問。
「看你,像他爹。」慕清彥開口,施施然走向圍觀眾人。
莊公子張張嘴:「嘿!你個睚眥必報的!」
他跺腳。
「沒良心,我還不是為你好。」
慕清彥沒入人群,聽著重重議論,順著眾人所指望上城牆,女孩子紅裙鮮艷,站在牆頭。
一時間,他攥緊拳頭。
長寧立身城牆之上,身後上大公主的儀仗,孔雀羽的大扇開在她身後,彰顯她非凡身份。
「殿下世子爺回來了。」銀喬一臉喜色,「奴婢看那不夜城的密謀還得一段時間,您現在邀世子爺去定來得及。」
長寧搖頭:「此事蹊蹺,不宜再去,不過曹彧那邊,你可查清楚他為何突然回家了嗎?」
銀喬一怔,她心裡只有報仇,還沒來得及查這件事。
長寧眉頭一挑:「銀喬,你是母后留下的舊人我信你忠心,但我使人,最看重得,還有聽話。」
「殿下息怒!」銀喬撲通跪倒:「奴婢這就去問。」
「不必了,你親自下去,告訴曹彧不論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他能相信我,」長寧一頓,銀喬抬頭望她,女孩下巴上揚:「相信我能處理好一切。」
銀喬再一次露出崇拜的目光:「奴婢明白。」
她小跑下了城牆。
銀喬身份非同一般,她乃是未央宮的掌權姑姑,又是大殿下身邊的人,她露面自然所到之處無任何不通。
「世子,您的箭準備好了,請隨小的來。」有侍衛通知,曹彧相隨而來。
拐角處,侍衛轉過身叩頭:「世子爺,求您為侯府上下考量,就聽侯爺一句勸吧,您得罪了陛下,日後睢安侯府焉能不敗!」
曹彧蹬蹬倒退,警惕左右環顧,確定安全才指著他呵斥:「你!你好大的膽子!」
「世子!」侍衛叩頭聲聲懇切,將睢安侯的話重複一遍。
曹彧閉上眼,靠在牆上。
「世子爺,」銀喬從通道另一頭出現:「世子爺殿下有話要對您說。」
那侍衛倒是機靈:「姑姑恕罪,要給世子爺取箭了,世子爺您請這邊……」
「放肆!」銀喬呵斥,震驚看向曹彧。
他竟然沒有立刻拒絕?
銀喬聲冷了下來:「世子,您到底要不要聽殿下的話?」
「我……」
「什麼話啊,給本王子也聽聽?」那若踱步走來,笑眯眯道:「別人都去那頭取箭,只有本王子看到世子爺在這邊取箭,怎麼,兩邊待遇還不一樣?」
「王子說笑了。」曹彧木著臉道。
那若卻笑:「怎麼,瞧世子臉色不太好,別是身體不舒服吧?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麼同殿下攜手抓賊啊?」
曹彧臉色一凝。
「抓什麼賊?」那若往銀喬那邊瞥了一眼。
銀喬頓有些慌神。
抓賊,那若知道她們想找曹世子抓賊,抓達爾敦。
銀喬猛地瞪大眼。
原來如此!
果然不出公主所料,達爾敦在不夜城的那場分明就是設計長寧的一場局。
現在時候過去了,長寧沒有中計,那若便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為了……
「世子,沒有這樣的事!」銀喬急忙道。
曹彧臉色微青:「那是什麼事?」
銀喬看了那若一眼,一時說不出口。
就這片刻的猶豫,曹彧已經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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