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控 155.孕事

    「是的, 只不過三少爺幼時常入宮小住,並不是一直住在這裡。所以這座院子自從建成閒置的時候更多,裡面的一幹家具幾乎都是全新的。」入茶細細解釋。

    &方瑾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之前她還疑惑三哥哥從哪兒給她弄一個自帶小廚房的院子,竟是沒想到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新院子不僅大, 而且是真的離三房很遠,已經屬於大房那一片。方瑾枝還發現新院子在整個陸家的布局裡十分靠前,距離前院也不過幾道牆而已。

    尤其是距離垂鞘院很近!

    這個新院子雖然比垂鞘院小了許多, 可是布置大抵相同。方瑾枝想了想, 放棄了正屋, 隨便找了個藉口讓下人把東西搬到了閣樓。小閣樓一共有三層,她決定住在三層, 平時儘量不許丫鬟們上來。隔著樓層, 她教起兩個妹妹說話、走路就方便多了。

    兩個妹妹的情況拖不得。方瑾枝真的擔心再這麼拖下去,她們兩個就一輩子都不會說話、走路了。

    看著家僕搬東西,方瑾枝提心弔膽。她很怕那些家僕隨意把箱子一摔,磕壞了兩個妹妹。又怕他們擅自將箱子打開。直到她親自盯著家僕把那個大箱子放到了地上, 她才鬆了口氣。不過搬家總是要有很多奴僕進進出出。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著他們, 一點都不敢馬虎。

    所幸當初她搬來的時候隨身並沒有帶太多東西, 而新院子那邊一幹家具俱是不缺, 所以搬家這事倒也沒折騰太久。更何況有入茶有條不紊的張羅著, 並不用她多費心。大件都布置好了, 有些小東西讓自己的丫鬟慢慢拾弄就成。

    &娘, 眼瞅著就要過飯點了。您想吃什麼, 奴婢去小廚房給您做。」阿星抽空從院子裡走進來。

    一想到小廚房, 方瑾枝是真的高興。她伸了個懶腰,說:「最近牙疼,做一些軟一點的東西。」

    一旁整理箱籠的阿月笑道:「姑娘是要換牙了。」

    方瑾枝揉了揉自己的臉,怪不得她這幾天牙疼。她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好睏,我要上去睡一會兒。午膳做好了先溫著,別喊醒我。等我醒了再下來要。」

    阿星忙應著。

    方瑾枝打著哈欠上樓,可是等到她爬上了三樓,臉上還哪有半點倦意?

    她匆匆進了自己的寢屋,先是將門閂上,又仔細查看了窗戶是否關好,這才進了拔步床里。這一處原本有一張九成新的黃梨木架子床,可是畢竟是陸無硯睡過的,所以她便讓奴僕將她的拔步床費勁搬了過來。

    &下可以放心教她們了……」方瑾枝握著手裡的鑰匙,唇畔梨渦初現。

    方瑾枝將放在床邊的大箱子打開,露出兩個小姑娘略緊張的小臉蛋。

    &平、安安不怕,是姐姐。搬家的時候沒有嚇到吧?有沒有磕著碰著?」方瑾枝站在大箱子旁邊,揉了揉兩個妹妹的頭。

    兩個小姑娘這才甜甜笑起來,她們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姐姐說,咱們搬新家了,新院子可寬敞啦。這裡是三樓,平時那些下人不能輕易上來。」

    聽方瑾枝這麼說,兩個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裡染上萬分歡喜。

    &有一件事情姐姐要跟你們說。姐姐要教你們說話、走路,咱們平平和安安不能一輩子住在箱子裡呀!」雖然前路忐忑,可是方瑾枝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是一定要搬出陸家的。到時候尋一處寧靜的小鎮,讓兩個妹妹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不住在箱子裡?

    兩個小姑娘都有些迷茫地望著方瑾枝。

    方瑾枝扶著兩個妹妹坐起來,她說:「姐姐知道平平和安安是天下最聰明的孩子,你們能聽懂姐姐的話。而你們之所以不會說話完全是因為從來沒有開口的機會。不怕,平平、安安不怕。咱們說話,說什麼都行。」

    然而兩個小姑娘的嘴巴緊緊抿著,更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方瑾枝耐心地說:「嘴巴張開了才能說話呀。來,像姐姐這樣把嘴巴張開。」

    兩個小姑娘有些生澀地張開嘴,可是仍舊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方瑾枝張大嘴,發出「啊」和「呀」的音,又一次次指導著兩個妹妹。可是兩個小姑娘唇形都是對的,卻仍舊發不出聲來。

    方瑾枝並不氣餒,一次又一次反反覆覆地教。教到口乾舌燥,她就小跑到桌子旁大口喝茶水,然後折回來繼續教。

    直到小半個時辰以後,兩個小姑娘才能勉強發出「啊」的音。而且聲音很小,要方瑾枝貼近她們才能聽見。可是總歸是有了進步,方瑾枝很滿意!

    &棒!」方瑾枝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嗇地誇獎。

    兩個小姑娘也都開心地笑起來。她們不明白說話有什麼用,可是得了姐姐的誇獎,看見姐姐笑起來,她們兩個就好歡喜。

    &啦,今天就到這兒啦。姐姐明天再教你們。」方瑾枝揉了揉她們兩個的頭,她沒有將箱蓋蓋上,只是仔仔細細地將拔步床的幔帳擋好,然後讓下人將午膳直接端了上來。

    她來不及自己吃,就捧著午膳給兩個妹妹。看著兩個妹妹大口大口吃著香蛋羹,比她自己吃還要香呢!從今以後,兩個妹妹再也不用吃奴僕悄悄帶回來的殘羹冷炙。她們兩個想吃什麼,她就吩咐小廚房做什麼。

    真好!

    方瑾枝不由在心裡又一次感謝陸無硯。聽說他快要過生日了,方瑾枝仔細琢磨著要送他什麼東西才能表達謝意。

    遞到面前的一隻空碗打破了方瑾枝的思緒。

    &飽啦?」方瑾枝從兩個妹妹手中將空碗接過來。

    兩個小姑娘都咧著嘴角點頭。

    方瑾枝將空碗收好,她有些捨不得地將沉重的箱子關上。每一次蓋上沉重的箱蓋時,方瑾枝心裡都是一樣的沉重。

    但是她很快又樂觀地笑起來。

    沒關係呀,現在一切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不急,總有一天她可以好好安頓兩個妹妹,讓她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姑娘,府里的幾位姑娘過來了。」入茶在外面稟告。

    幾位表姐妹是來祝賀方瑾枝喬遷之喜的。她們都帶著小禮物——精緻的銅鏡、新鮮的花卉、瓷器花瓶、古玩擺飾……

    尤其是五姑娘,竟是送了一缸小魚兒。

    色澤鮮紅的鯉魚在青白相間的大瓷缸里游來游去,為整間屋子帶來不少生機。

    連入茶都說了句:「五姑娘,可是個妙人兒。」

    五姑娘妙不妙,方瑾枝此時可不在意。她心裡頭明白,正是因為她得了陸無硯的另眼相看,這些平日裡愛答不理的表姐妹們才會主動示好。

    方瑾枝暫時還沒有心力去管陸家的這些表姐妹們,她有更重要的兩件大事。

    第一,如何不動聲色地將阿星和阿月打發了,並且可以通過入茶的手,將米寶兒和鹽寶兒調.教好。

    第二,如何答謝陸無硯?

    方瑾枝大大的眼睛轉來轉去,最後落在桌子上的小紅魚兒上,喃喃說:「我也給三哥哥送一缸小魚兒吧!」

    米寶兒和鹽寶兒因為走路姿勢不好看,入茶罰她們貼著牆站一個時辰。聽了方瑾枝的話,米寶兒急忙說:「把這一缸送去?」

    入茶停下手裡的活,抬頭看了她一眼。米寶兒急忙咬了一下子自己的舌尖,目不斜視地站好。

    &麼能拿五表姐送來的東西給三哥哥?我要把自己親手釣的魚送給三哥哥!」方瑾枝拍了拍手,彎起一對月牙眼。

    陸家的確有幾處池塘,上面養著蓮,下面游著魚。可是這天寒地凍的,池面早結了冰。也只有靠近大房那邊的一處池塘沒有結冰,只因那裡的水是費心思引來的溫泉活水。

    方瑾枝穿著厚厚的短襖,又裹了一件銀色的斗篷,兜帽嚴嚴實實地扣在她頭上。她讓阿星和阿月跟著,跑到這裡來釣魚。

    &呀!怎麼一條都釣不上來呢!」方瑾枝跺了跺腳,心裡有些急。嬌嫩的臉頰也凍得通紅。她是趁著午後陽光正好的時候出來的,可都在這兒耗了一下午了,竟是一條魚都沒釣上來。

    &娘,天色馬上就要黑了,該回去了。」阿星在一旁又一次催促。

    方瑾枝氣呼呼的扔了手裡的魚竿,「哼,我明天還來!」

    糯糯的童音入眼,陸無硯有些恍然。他的目光又落在方瑾枝臉頰上一瞬,方說:「沿著這條路往前走,過一道月門再向左就到了我的住處。」

    &方瑾枝抬手,將擋了視線的兜帽摘下來。抬手間,手腕上的金鈴鐺又發出兩聲悅耳的脆響。引得陸無硯又多看了一眼。她繞到陸無硯身後,奮力推著輪椅。

    方瑾枝人小,推得吃力。好不容易才把陸無硯推到了他說的地方。她卻不知陸無硯暗中使了力。

    方瑾枝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院子。院子寬敞自不必說了,整個溫國公府就沒有小院子。令方瑾枝驚訝的是外面的小路上都覆著一層積雪,而眼前這院子裡,別說是鋪著青磚的路面,就連邊角的土地上也是乾乾淨淨,不留一絲雪痕。

    對,就是乾淨。

    這個院子乾淨得有些不像話了。

    方瑾枝正詫異間,眼前忽然晃過一片白色。只見陸無硯緩緩起身,他往前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朝方瑾枝伸出手,>

    &你不瘸!」方瑾枝睜大了眼睛,驚訝地仰望著他。

    &有說過我瘸?」陸無硯唇畔笑意更甚。

    方瑾枝看了看陸無硯筆直修長的腿,又看了看身前的輪椅,忽然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她心裡有些別捏,可仍舊將自己凍得發紅的手遞給了陸無硯。

    陸無硯的手是溫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收攏,將她整個小手包在掌心,使得她也變得溫暖起來。

    前世牽她的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婀娜少女。重生一次,他藏在心尖尖里唯一喜歡了一輩子的人竟變成了如今小孩子的模樣。

    造化弄人。

    &叫什麼?」陸無硯一邊牽著她往前走,一邊如念台詞一般說出上輩子曾說過的話。

    &瑾枝。」方瑾枝習慣性地小聲說了一遍,見陸無硯沒吱聲,怕他沒聽清,又大聲重複了一遍,「我叫方瑾枝。」

    &知道了。瑾枝。」陸無硯垂眸望著她的側臉,她濃密漆黑的睫毛透過他的眼,如羽毛一般一根一根划過他的心尖。

    他把她的名字念得很重,同時在心裡又默念了一遍。陸無硯望向遠處的雪山,好像兩世的光景逐漸重疊,融為一個新的開始。

    方瑾枝越是往前走,越是覺得此處院落的非比尋常。除了乾淨之外,還有安靜。這麼寬敞的院落里,竟是一個下人也沒見著。她蹙著眉心望著前廳正門牌匾上的題字。

    &認識那兩個字?」陸無硯的聲音忽從頭頂上傳來。

    方瑾枝有些窘迫。她知道國公府里的姐妹們讀書甚早,就連比她小的七表妹都認識很多字了。她小聲說:「那兩個字筆畫太多了……」

    陸無硯瞧著她目光躲閃的樣子,也不拆穿,只是順著她說:「嗯,筆畫是不少。那兩個字念『垂鞘』。」

    話音剛落,陸無硯就感覺到掌心裡的小手顫了一下。

    方瑾枝也不肯繼續走了,有些畏懼地望著那剛認識的兩個字。

    &你是三表哥,這裡是垂鞘院!」方瑾枝向後退了一步。她實在懊惱得很,府里有很多表哥,怎麼偏偏撞上這一位,府里的院落也很多,怎麼偏偏闖進了垂鞘院。四表姐曾跟她千叮嚀萬囑咐,府上這位三表哥身份特殊,不可招惹。而他住的垂鞘院更是萬萬去不得的!

    陸無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此時驚慌的她與前世的小人兒逐漸重合。只是前世的時候,陸無硯見她因那些傳言而懼怕,直接讓人送她回去了。

    方瑾枝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前廳的門從裡面被推開了,走出來一個窈窕的少女。瞧著她的穿戴,方瑾枝知道這是府里一等的丫鬟,可是她的容貌竟是比幾位如花似玉的表姐還要漂亮!

    那少女看見方瑾枝也是很驚訝。她眼中的驚訝一晃而過,規規矩矩地朝著陸無硯行禮,道了聲:>

    &叫入烹,後面的那個叫入茶。」陸無硯這是對方瑾枝說。

    後面的那個?

    方瑾枝疑惑地轉身,發現身後跟著一個更加漂亮的少女。她同樣穿著一等丫鬟的襖裙,懷中抱著一個翡翠雕竹紋手爐。見方瑾枝望過來,入茶彎了彎膝,笑著喊了一聲:「見過表姑娘。」

    方瑾枝懵懂明白,剛剛應該是這個入茶推著三表哥的,只是半路回去取東西了,並不是下人把他仍在那兒不管。更何況,三表哥身份特殊,府上的人只有被他趕走的,斷然沒有敢苛待他的。想起之前說過的話,方瑾枝白皙的臉頰上瞬間飄上一抹緋紅。


    陸無硯垂了一下眸,投下兩片皎影。他鬆開握著方瑾枝的手,說:「進來吧,垂鞘院裡沒吃人的妖怪。」

    言罷,他已跨入門中。

    方瑾枝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上去,她抬起腳剛要跨門檻又將腳縮了回來。因為她驚訝地發現正廳的地面上鋪著雪白的兔絨毯。

    陸無硯抬腳間,方瑾枝發現他的鞋底都是白的,像是沒穿過的新鞋子似的。她心中頓時生出一種荒唐的想法——三哥哥坐在輪椅上是怕雪泥弄髒了鞋子?

    方瑾枝將身上的斗篷和裡面牙色襖裙微微拉高,看著自己小巧的水色繡花鞋。她行了一路雪漬小徑,鞋子早就髒了。

    &姑娘,奴婢抱您。」入烹笑著走過來,朝方瑾枝伸出胳膊。

    方瑾枝任由入烹抱著她去了偏廳,她這才發現這垂鞘院裡不止是正廳,而是院子裡所有室內都鋪著不同的絨毯。樣樣都金貴得很。她又想起四表姐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這裡處處鋪著乾淨的絨毯,應該是真的不歡迎外人吧?

    入烹一邊給方瑾枝脫下鞋子,一邊跟她解釋:「我們少爺畏寒,冬日裡才如此。」

    方瑾枝點了點頭,屋子裡爐火燒得很旺,果然比別處暖和。方瑾枝吸了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清香。「真香!」

    &白松香。」入烹笑笑。

    方瑾枝搖了搖頭,說:「不是,我說的是茶香。」

    入烹將方瑾枝的鞋子脫下來,笑著說:「三少爺喜茶,是入茶又在點茶。」

    方瑾枝點了點頭,從椅子上跳下來,只穿著白襪繞過屏風,走到正廳。

    陸無硯坐在一把黃梨木交椅里,雙手隨意搭在月牙扶手上,腿上放著一個鎏金雕鷹紋的銅手爐,已不是入茶之前抱著的那個了。窗口供桌上的博山爐里點了白松香,繚繞的雲霧從孔洞中飄出來。而陸無硯的目光就凝在縹緲的雲霧上。

    方瑾枝轉頭望向另一側的入茶。入茶正舉著細嘴水壺,用沸水沖茶盞中已經碾碎的餅茶。而後一雙柔荑玉手忙拿起茶筅快速擊打,讓茶盞中浮現大量白色茶沫。

    &茶。」方瑾枝走到入茶的身邊,看著案几上還沒有收起來的餅茶。

    &姑娘知道繡茶?」入茶有些驚訝,這繡茶是用精緻材料做成五色龍鳳圖形裝飾的餅茶。這可是宮裡的玩意兒。

    陸無硯側首,睥了入茶一眼。

    入茶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失言了。她急忙恭敬地將兩盞茶放在陸無硯面前的桌子上,而後動作麻利地將案几上的東西收拾了,悄悄退出去。陸無硯厭惡跪地求饒的不雅。但凡是做錯事,無須多言,立刻在他眼前消失才是上策。當然,得是小錯。

    方瑾枝將兩個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走到陸無硯身邊,說:「以前家裡有很多茶莊,娘親會挑選最好的茶,點給我們吃。所以才認得。」

    &嘗入茶的手藝喜不喜歡。」陸無硯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桌子上的茶。

    方瑾枝踮著腳尖費力坐上另一把黃梨木交椅。她面前的茶碗是一個圓口的祭藍茶碗,而陸無硯面前的那一隻卻是純黑釉的建盞。她捧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茶是好茶,點泡的火候也剛剛好。可見入茶手藝的確不錯。可是畢竟不是娘親點出來的茶。

    方瑾枝低著頭,不肯再喝了。

    &茶太苦,一會兒吃甜點。」陸無硯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方瑾枝面前的茶。

    方瑾枝握起小拳頭敲了敲頭,皺著眉望著陸無硯,苦惱地說:「三哥哥,吳媽媽說我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我以前不信,覺得我能把壞心情藏起來。可是都被你瞧出來了,可見吳媽媽說的是真的!」

    陸無硯望著她皺巴巴的小臉,總不能說知道她喪母的難過。他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笑道:「不是。你藏得很好,是你三哥哥太聰明了。」

    方瑾枝眨了眨眼,訥訥地說:「哪有這樣拐著彎兒夸自己的?」

    陸無硯垂眸,但笑不語。

    他望著面前的茶,黑色的茶碗裡是白色的茶沫,黑白分明。可這世間並非只有黑白二色,這個道理是前世那個偏執的他所不懂的。

    &舅母。」方瑾枝紅著眼睛進到三奶奶屋子裡。

    三奶奶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方瑾枝,忙將她拉過來,疼惜地摟在懷裡,「這是哭過了?誰欺負了咱們瑾枝?你三舅舅和四表哥不日就要歸家,又趕上年關,是舅母沒能顧得上你。缺什麼少什麼,或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就來告訴舅母。」

    方瑾枝進門的時候只不過是紅著眼睛,可聽了三奶奶的話,就像忍不住了似的,拼命掉金豆子。「吳媽媽惹我生氣,我把她趕到莊子上去了……」

    三奶奶心裡一頓,她正想用吳媽媽的事情敲打一下方瑾枝,這她還沒訓人,方瑾枝已經把人趕走了?三奶奶不由多看了一眼這個才五歲的外甥女。

    &枝說說看,為什麼把吳媽媽趕走了?」三奶奶放緩了語氣,原本摟著方瑾枝的手也鬆開了。

    方瑾枝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地說:「我不喜歡吳媽媽,不喜歡!不喜歡!她摔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料子,這下沒新衣服穿了!」

    她越說越委屈,從眼眶裡掉出來的金豆子也越來越多。

    聽她這麼說,三奶奶倒是滿意了。方瑾枝越是任性不懂事,她越是滿意。她拍了拍方瑾枝的肩膀,說:「幾塊做衣服的料子罷了,舅母一會兒送你兩匹新的。」

    她頓了頓,輕拍方瑾枝肩膀的手放下來,摁住方瑾枝纖細的肩頭。略嚴肅地說:「瑾枝做得對,你是主子,她是奴才。惹你生氣了就趕她走!」

    &方瑾枝使勁兒點頭。可是心裡卻明白三舅母這話聽不得。她母親教她的卻是可信的奴才比尊貴的親人還重要。

    &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趕明兒,舅母派幾個乖巧、聽話的丫鬟給你。」三奶奶又說。

    方瑾枝心裡卻「咯噔」一聲,她面上不顯,心裡卻是飛快想著對策。若是安插眼線盯著她的一言一行,方瑾枝是不怕的。可是因為箱子裡藏著那兩個小姑娘,方瑾枝哪裡敢輕易要三舅母的人?箱子裡的秘密若被別人發現了……

    方瑾枝不寒而慄,她不敢往下想。

    若說起來,方家是實足的富商。家中伺候的丫鬟、家僕、老媽子,那是多不勝數。單說伺候方瑾枝的就有四個媽媽,四個大丫鬟,又六個小丫鬟。只是因為那箱子裡的秘密,她來國公府的時候才只帶了她母親為她挑的四個最為可靠的人。

    一時想不到對策,方瑾枝索性仰著下巴,一副驕縱的語氣說:「那舅母可得給我找幾個好的!不僅要人聽話、乖巧,還要聰明!好看!會扎風箏!會捉蛐蛐兒!會說笑話!會講故事!」

    &好好……」三奶奶敷衍似地點了點頭,看著方瑾枝的目光就有些嫌棄。

    吳媽媽的事情放一邊,三奶奶斟酌了言語,哄著方瑾枝的話——「我怎麼聽說你身邊的衛媽媽不識路,回去拿個大氅還耽擱了好半天。害得咱們瑾枝在園子裡挨凍。」

    &有凍著呢,我去表哥那裡玩啦!」方瑾枝明白三舅母既然對吳媽媽摔綢緞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那麼她後來去了三表哥那裡的事情也當是知道的。這件事情,她不想瞞著,也瞞不住。

    三奶奶原本是倚靠在椅子裡的,此時她微微坐正了身子,讓後背離開了椅背。「哦?瑾枝去哪個表哥的院子玩了?」

    &三表哥的垂鞘院。」方瑾枝大方回答。

    &麼!你去了三哥哥的垂鞘院?」一聲清脆的質問從門外響起,兩個小姑娘剛剛下了學堂回來,正站在門口一臉震驚地望著方瑾枝。

    方瑾枝回過頭來,甜甜說了聲:「四表姐、六表姐好。」

    &茵,說過你多少次了,不許這麼沒規矩。」三奶奶嘴裡這樣訓著女兒,可是她自己的臉上都有一絲異色。原來下人告訴她的事情竟是真的!

    陸佳蒲和陸佳茵回過神來,走進屋子裡給三奶奶問好。兩個小姑娘都是三奶奶親生的女兒,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她們兩個站在方瑾枝對面,朝她擠眉弄眼,像是質問的樣子。

    兩個女兒的樣子都落入了三奶奶的眼,若是往常她一定要立刻訓斥一番她們的沒規矩。只是現在她可顧不得兩個女兒,她輕輕拍著方瑾枝的手,試探著問:「你三表哥院子裡好玩嗎?」

    &哥哥的院子哪裡比得上舅母這好玩呀!舅母疼我,還有四表姐、六表姐陪我玩呢。三哥哥那兒沒人陪我玩!不過入茶的茶很好吃,入烹的糕點也可好吃啦,我還帶回來兩個呢!」方瑾枝說完就發現三奶奶和兩位表姐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就連屋子裡的兩個伺候的丫鬟也是大驚失色的樣子。

    &舅母……」方瑾枝怯生生地拉三奶奶的袖子,「瑾枝是不是做錯事了?四表姐囑咐過我不許去三表哥的垂鞘院玩的。只是當時我不知道那個人是三表哥……」

    陸佳茵搶先質問:「三哥哥沒嫌你髒?」

    陸佳蒲拉了拉妹妹的袖子,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走到方瑾枝面前,細細給她解釋:「表妹不知道,你三表哥嫌棄別人碰他的東西。有一回蘇家人來做客,蘇家的小孫子一時貪玩跑去三表哥院子裡去鬧。三哥哥發了好大的脾氣。不知道他用什麼法子嚇唬蘇家小孫子,那孩子回去以後哭了好多天,連性子都變了,再也不敢踏進陸家的大門。」

    陸佳蒲像是後怕一樣拍了拍胸脯,「這還不算,三哥哥說他的院子被外人弄髒了,當著蘇家人的面兒,一把火把院子燒了。你今天去的垂鞘院已經是重建的了。」

    &花好多錢呢……」方瑾枝訥訥地說。

    一旁的陸佳茵嘟囔:「果然是商戶女,就知道錢……」

    三奶奶和陸佳蒲同時瞪了她一眼。

    方瑾枝心裡卻是頓了一下,她又忘記了這裡是國公府了。這裡的人不許提錢財,否則就是粗俗不堪。她悄悄用指尖刺了一下嬌嫩的掌心,讓自己長記性。可是她心裡並不覺得錢財有什麼不好。正相反,她想要好多好多的錢財!等她長大了就可以從這國公府搬出來,回到自己家裡,拿著錢財錦衣玉食地養著兩個妹妹……

    陸佳蒲又把話說回來:「所以我叮囑你的話,都是為了你好!以後千萬躲著三哥哥!」

    方瑾枝回過神來,她有些不相信垂眸淺笑的三表哥會是那樣的人。「四表姐,你為什麼說三表哥身份很特殊呀?唔,因為他脾氣很差嗎?」

    陸佳蒲有些猶豫地望向自己的母親。

    三奶奶沉吟了一會兒,心想方瑾枝畢竟是三房的人,若是闖了禍,指不定要連累他們這一房。所以她將方瑾枝拉到身邊,問:「瑾枝知道什麼是公主,什麼是駙馬,什麼是將軍嗎?」

    方瑾枝點了點頭,說:「公主是皇帝的女兒,駙馬是公主的夫君,將軍是領兵打仗的。」

    &三奶奶拍著方瑾枝的手,「你三表哥的母親是當朝的長公主,你大舅舅是駙馬,也是一品上將軍。」

    &方瑾枝怔怔點頭,似乎有些懂了。

    &陸佳茵嗤笑了一聲,「瞧著她呆呆的樣子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長公主!」

    &茵!」三奶奶猛地一拍桌子。

    陸佳茵雙肩抖了抖,有些委屈地說:「女兒回去做功課了!」

    陸佳茵心裡有氣。

    今天晌午,府上給姑娘們送裁新衣的料子。原本那塊淺丁香的妝花緞還有一塊石青色的雲錦是給方瑾枝留著的。可是陸佳茵相中了那兩塊料子,偷偷拿去年的暗色料子把東西換了。方瑾枝住的地方在姑娘們裡頭最遠,所以等她到了的時候就只剩下那兩塊陳年暗色舊料子了。

    陸佳茵本來沒當回事,卻被母親訓了一番,所以她心裡才對方瑾枝越發有氣。

    哼,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商戶女罷了——陸佳茵心裡這般想。

    陸佳蒲知道自己妹妹所作所為,所以對方瑾枝覺得很愧疚。她很耐心地跟方瑾枝解釋:「長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兒,是皇帝的長姐。皇帝比咱們也大不了幾歲呢。」

    看著小小的方瑾枝,陸佳蒲懷疑說得太複雜的話,她恐怕聽不懂。所以她便說:「表妹只要記得長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你的大舅舅也不是一般的將軍就行了!」

    其實陸佳蒲也不過八歲,她自己也未必弄得清楚。

    先帝駕崩之時,太子不過五歲孩童。衛王謀反,幾欲變天。長公主以雷霆之勢,斬逆臣、滅敵軍,平衛王。輔佐幼弟登基,垂簾聽政已有五載。

    民間更有人言,天子不過是傀儡皇帝。垂簾聽政的長公主距離女帝,不過一步之遙。

    &吶!這裡好大!一直都閒置著沒人住嗎?」方瑾枝驚訝地望著眼前的新院子。

    一旁的入茶柔聲說:「表姑娘有所不知。府中少爺們小時候都住在後院,等到八歲才會搬到前院。這一處院子正是三少爺幼時住的。」

    方瑾枝更驚訝了,她指著眼前的新院子,問道:「你是說這裡是三哥哥小時候住的地方?」

    &的,只不過三少爺幼時常入宮小住,並不是一直住在這裡。所以這座院子自從建成閒置的時候更多,裡面的一幹家具幾乎都是全新的。」入茶細細解釋。

    &方瑾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之前她還疑惑三哥哥從哪兒給她弄一個自帶小廚房的院子,竟是沒想到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新院子不僅大,而且是真的離三房很遠,已經屬於大房那一片。方瑾枝還發現新院子在整個陸家的布局裡十分靠前,距離前院也不過幾道牆而已。

    尤其是距離垂鞘院很近!

    這個新院子雖然比垂鞘院小了許多,可是布置大抵相同。方瑾枝想了想,放棄了正屋,隨便找了個藉口讓下人把東西搬到了閣樓。小閣樓一共有三層,她決定住在三層,平時儘量不許丫鬟們上來。隔著樓層,她教起兩個妹妹說話、走路就方便多了。

    兩個妹妹的情況拖不得。方瑾枝真的擔心再這麼拖下去,她們兩個就一輩子都不會說話、走路了。

    看著家僕搬東西,方瑾枝提心弔膽。她很怕那些家僕隨意把箱子一摔,磕壞了兩個妹妹。又怕他們擅自將箱子打開。直到她親自盯著家僕把那個大箱子放到了地上,她才鬆了口氣。不過搬家總是要有很多奴僕進進出出。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著他們,一點都不敢馬虎。

    所幸當初她搬來的時候隨身並沒有帶太多東西,而新院子那邊一幹家具俱是不缺,所以搬家這事倒也沒折騰太久。更何況有入茶有條不紊的張羅著,並不用她多費心。大件都布置好了,有些小東西讓自己的丫鬟慢慢拾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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