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君道:「那你去吧,等回來我再和你算賬。」
金鳳舉本來都拔腳走了,聽到老太君這句話,不由得回過頭來奇道:「這可是冤枉,我這些日子沒得罪老祖宗,還時常有孝敬,怎麼就說要和我算賬?」
金老太君笑道:「你既然知道你媳婦會唱戲,竟然不告訴我一聲,只顧著自己聽個痛快,這可不是大不孝?還有臉說自己孝敬呢,呸說完卻聽金鳳舉嘻嘻笑道:「是秋寧不肯出頭,不關我的事啊老祖宗,若有賬要算,您儘管找她去,我先去書房。」話音未落,就腳底抹油似的溜出去了。這裡金老太君和眾人笑了一回,忽聽江婉瑩悠悠道:「姐姐還真不愧才女之名,竟然能開創戲曲之先河,聽爺說得那樣好,連太后和皇上也誇讚呢。偏我們這些身邊的人至今沒聽到一句,我們也不挑姐姐厚此薄彼的錯兒,也不和您算賬,只把這戲唱來聽聽,就饒過您這一回,如何?」
傅秋寧看了她一眼,心想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是無孔不入,得便就想往我臉上抹灰,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是言語間打機鋒嗎?誰不會啊?因在老太君身邊坐下,呷了一口茶微笑道:「妹妹這話沒道理,什麼叫厚此薄彼?何謂此何謂彼?那是皇上和太后,妹妹覺著天下還有能和皇上太后並肩稱此彼的人麼?幸虧今兒這屋裡都是自己人,大家聽過就算了,日後可千萬別說到人前去,讓人笑話是小事兒,怕就怕有心人聽了去,不依不饒的話,即便妹妹是命婦,怕也要有麻煩的。」
傅秋寧這話里意思很明白:你們算是什麼東西?讓我唱戲給你們聽?你們能和皇上太后比嗎?在太后皇上面前唱戲,那是榮耀。在你們面前唱戲.我豈不成了小丑?笑話一樣,別拿人當傻子耍著玩兒。
果然,她這番話一說出來,江婉瑩臉上就一陣紅一陣白.卻是再也作聲不得。連江夫人也怔住了,心中雖不悅,卻也暗自凜然,心道是了,這傅氏之前是在皇上面前唱戲的,我們又如何與太后皇上相比?忽聽旁邊的霍姨娘笑道:「奶奶說的真真沒錯,我們如何敢去攀太后皇上.只是這真箇是沒福了,竟然都不能一飽耳福,唉!這時候連我心裡也痒痒著,能讓太后和皇上讚不絕口的戲,真不知要是什麼樣動聽的呢。我也算是從小兒就看戲長大的,可聽來聽去,無非就是那麼幾本,真真有些聽膩味了。」
傅秋寧微笑道:「這不難.沒聽剛剛爺說了嗎?從明兒起,就讓我教那些歌舞姬學戲呢,到時排演出來.姐妹們還怕看不到?那時候又是一整本,不比我現在一小段一小段唱著強?更何況在宮裡唱了這許久,嗓子都有些啞了,現在直往外冒著火呢。」
話音落,這半天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君便道:「秋寧說的不錯,咱們再耐心等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這樣愛聽戲的,都能按捺住性子,難道你們竟比我還急?罷了.這會子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各自屋裡去吧,也不用在我這裡伺候,晚飯也不必過來了,且讓秋寧服侍我一回,慣常她只愛過清閒日子.最會躲懶。」
幾個丫鬟都笑起來,江婉瑩霍姨娘等面上卻都沒什麼笑容,偏還要強做出歡喜模樣打趣幾句,接著才一個個告退,忽聽傅秋寧又道:「是了,太太請留步,今兒太后說了,有日子沒見老祖宗和太太,讓我明兒陪你們入宮一趟呢。」
江夫人本來都快走到門邊了,聽見這話,不由得豁然回身,雙眼中異彩連閃,似是十分驚喜的模樣問道:「真的?你聽明白了嗎?太后是叫我和老太太與你一起進宮?」她的聲調都比平日裡高了幾分,完全不復之前的淡然。
原本公侯夫人時常進宮請安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傅秋寧自從去年春天和這府里慢慢有了牽連之後,的確沒聽說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進過宮,聽金鳳舉話里偶爾流露出的意思,似乎是太后不太喜歡金雁秋這個孫媳婦,這也難怪,雖然金雁秋八面玲瓏,但這也正說明了她強勢,老人家哪裡會喜歡一個在孫兒府中強勢的孫媳?
不過自從上一回鬧出天大的事情,差點兒連累的榮親王失去聖眷之後,金雁秋就很是收斂了一些,不管她心裡再怎麼苦,自己和兒女們以及身後的娘家都只能依靠榮親王而生存,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這些日子她很是收了些風頭,又借著傅秋寧的戲,太后這才開了金口,這也就難怪江夫人和金老太君都是驚喜非常了。
傅秋寧大致在心中猜出了前因後果,心中也不禁一聲長嘆,她來自於現代,在她眼中自然是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然而這古代人卻不可能有她這種思想,身為貴族,被皇家厭棄簡直就是滅頂之災,而被恩寵則是滿門榮耀。只是她實在無法認同這種把自家榮辱都系在別人身上的做法。
這話一說出來,情知江婉瑩更是會恨得要命,只不過此時傅秋寧也不怕了,金鳳舉這個目前看來還算可靠,所以一般的算計想來也不能成事,更何況就如他所說,這會兒自己辦的是皇上的差事,想來對方要算計自己,也得思量一因看著江夫人和面色蒼白的江婉瑩等走出去,金振軒和金繡貞金繡如金繡芬也跟了出去,卻還忍不住回頭望著金藏鋒等,眼中嫉恨之色十分明顯。若是以前,金振翼金繡楠姐妹自是這其中一員,然而如今,因為他們也寄養在秋寧名下,所以倒是一同留了下來。看著弟弟那怨恨眼神,金振翼頭一回覺著在風雅樓里也不錯,他那個陰沉的弟弟尋常可不會露出這種面色來。
只是轉眼間一想到母親,這點得意就不由得無影無蹤,腦袋又耷拉了下來,心想若是此時娘親還在,就算不能留在這裡,又有什麼打緊呢?反正回去有娘親疼我,囑咐丫鬟們燒好了我喜歡的飯菜一家人坐在一起,要是爹爹去就更好了,唉!如果娘親還在,那該多好啊。
四個孩子坐在下首不說話其實金藏鋒金藏嬌心裡焦急得很,他們根本不想留在這裡用飯,只恨不得拉母親趕緊迴風雅樓,問問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是不是真的賞了娘親?日後娘親在這家裡,是不是就不用受氣了?其實以前傅秋寧也沒受過氣,就算被欺負最後反而是欺負她的人倒霉,但是小孩子的心理嘛,就是覺著母親在這大家族裡受了那些可恨女人的欺負。
金老太君和傅秋寧卻沒有多想幾個孩子的心思,這裡老太君看見秋寧將一杯茶都慢慢喝了,便微笑道:「如何?這可是前兒才送來的最上等毛尖兒,我還沒捨得喝幾回,你覺著怎麼樣?」
不等傅秋寧說話,旁邊的落翠便湊趣笑道:「奶奶可千萬別辜負了老太太的心意必要想出幾個好詞來誇獎誇獎才行,真真這茶是難得的,據說是生長在懸崖上只有猴子能去摘,一年統共也不過是三四斤而已,從前兒得了這幾兩茶,老太太都不叫在小侯爺面前露出來,若不是今兒這樣大喜日子,斷斷不捨得拿出來的。」
落翠說完,就連金振翼金藏鋒等幾個小孩子都忍不住笑出來。金老太君心裡歡喜,嘴上卻叫著老嬤嬤道:「明玉,你還不給我撕那小蹄子的嘴,如今越發上來了連我都敢編排,說的我和一個老守財奴似的。快去給我掌她的嘴。」
傅秋寧也笑道:「老祖宗說笑罷了,哪裡捨得下手,我看落翠姐姐手腳麻利,心裡又有主意算計,難得還會給老太太湊趣您是一日也離不了她,如今又何必拿她做樣子?真打了她,到時候不知道誰心疼呢。」
老太君笑道:「誰說我不捨得?我偏偏捨得。
你既把她說的這樣好,我就把她給了你,讓她伺候你去。」不等說完,傅秋寧便搖頭笑道:「我可不敢要,想來落翠姐姐先去了我那裡,到時候老太太藉口姐姐在,天天往我那兒去,我倒是有孝心,不怕麻煩,就怕府里其他人暗地裡不知道怎麼恨我咒我呢。」
金老太君笑道:「好啊,我這心思還沒說出來,就都讓你猜著了。可不是呢,恰恰就是要找這麼個理由,待我進了你那風雅樓,你想把我推出門去都不能夠了。」
幾個人這一番話說下來,她們自己笑個不住就算了,只把那些丫鬟憋得夠嗆,又不敢太放肆,又憋不住,一個個轉身捂嘴,憋得滿臉通紅,著實辛苦,饒如此,還時不時有一兩陣笑聲逸出來。
待到都笑完了,金老太君便讓小丫頭們都出去,只留下了明玉嬤嬤和落翠伺候著,這才笑眯眯對傅秋寧道:「好了,現在人都走了,聽鳳舉說你的戲那樣好。我這心裡都痒痒的長出七八隻手爪子來,如何?能不能唱上一段,也讓我品評品評,怎麼就那樣好,讓太后和皇上這樣高興呢?」
傅秋寧笑道:「老祖宗要聽,妾身自是要從命的。別說喝了老租宗的茶,嗓子都不上火了,便是沒有茶水,孝敬長輩也是孫媳該做的。其實這也沒什麼,大家若是和和樂樂的,只想聽戲,都是自家人,唱一曲算什麼?就是她們心裡存了念頭,孫媳不願意開口。」
金老太君點頭道:「我心裡清楚,你做得也對,我倒是喜歡你這個綿里針的個性。小小不然的,忍一忍沒什麼,若做的過了頭,還一味忍讓著,那就不是主母的風度,而是軟弱可欺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傅秋寧就唱了一段女駙馬的經典選段:「為救李郎出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果然,只把金老太君聽得兩眼放光,竟是比剛剛知道太后宣她們入宮時還要高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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