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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原來歡宜宮確實藏著一個秘密,那裡是梁肆啟幼時住過的地方,也是他最愛的女人遙蘇住的地方。
「天子如此強勢,做事不分道理,為什麼要將遙蘇藏起來?」這是凌鈺唯一想不通的一點。
圓肚搖頭:「恕奴不便再告訴珍妃了,但是珍妃請不要亂想,天子再絕情,或許也不會對珍妃絕情的。」
凌鈺更加錯愕。
遠處宮人拖著車運了貨過來,圓肚已不再提及此事,「珍妃,回去吧。」
凌鈺再問已是無用,圓肚已不再願意提及,回去央華殿,梁肆啟沒有宣她用晚膳。夜間,凌鈺準備再去看一看梁肆啟。乾炎殿的燈火明亮,凌鈺走到殿門外讓圓肚去通傳。
立在門外,她清楚地聽見梁肆啟微揚的聲音,「通傳做什麼,請珍妃直接進來。」
瞧,多變的脾性!
凌鈺俯身參禮,梁肆啟道:「你過來,常常這才取出的酒。」
「妾不會品酒啊。」
梁肆啟朝凌鈺招手,「不要緊,不要緊,你喝一口。」他端起一盞酒杯送到凌鈺唇畔。
凌鈺忙後退一步接下,「妾自己來。」
只喝一小口就是。
雖然這樣想,但凌鈺見那酒顏色褐得發紫,還是有些猶豫了,「妾飲酒即醉,恐怕難勝酒力。」
「不要緊,寡人很愛喝這酒,你抿一口就是了,替寡人嘗嘗。」梁肆啟笑著督促她。
凌鈺也只敢淺淺抿了一口,入口卻極是苦澀,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想吐舌卻覺得有失禮節,逼自己忍下。
「你好像並不習慣。」
凌鈺點頭:「妾不勝酒力。平日沾惹得少。」
「這酒工藝繁雜,你竟然不能喝,實在可惜。」梁肆啟一面說,一面替自己斟滿了一杯入腹。
他已絲毫不再提及白日之事,凌鈺卻知他並沒有忘記,遙蘇是他心愛的女子,她無意毀了他的畫,他怎麼能夠忘記。隨意搭著話,凌鈺笑問:「這酒是如何釀製而成的,妾真不知道呢。」
她不過只是隨口的一問。卻引來平地一個驚雷。
「用千百種活蛇悶制而成,用產下的嬰兒泡製釀成,旁人是喝不到的。」
霎時。凌鈺已是面色無血!她雙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來,早已失了聲音,啞然驚立。
梁肆啟挑眉,勾起邪魅一笑,「愛妃怎麼老喜歡一驚一乍。方才不是已經喝下了嗎,難道還怕?」
呆呆沒有回答,凌鈺猛然往殿門外衝去,俯身止不住作嘔。
這個男人喪心病狂,連嬰兒都不放過!
只是胃中翻江倒海卻吐不出任何東西,凌鈺好容易好受一些。猛然進殿,她再不顧任何虛妄的禮節,對梁肆啟狠聲質問:「天子。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做法很不對,很荒唐麼!蛇可以釀酒,但是嬰兒怎麼能夠釀酒。他們是有血肉,是活生生的人,是新生的生命啊!」
梁肆啟安靜看她。一言不發。
心中積攢的所有不滿在此刻噴涌而出,凌鈺此刻有數不盡的話想要指責:「天子為何要這樣殘暴。天子喜歡殺人,喜歡喝人血吃人肉,天子真的覺得好吃!世間有無數美味,無數珍饈美食,天子卻獨獨性格怪異,宛若魔鬼,置人命不顧,置天下不顧,置身旁關心你的人不顧!」
還有好多話她都憋在心裡,此刻都想一一吐出:「天子從來沒有為他人想過,從來不過站在他人的立場思……」
「閉嘴!」
豁然起身,梁肆啟揚手朝凌鈺扇來。
轟——她腦中嗡嗡直鳴。
臉頰火辣辣地疼,唇角流出一股暖流。滿口的鐵鏽腥氣,凌鈺伸手去觸,手指都被唇角流出的鮮血染紅。
抬眸,梁肆啟胸口劇烈起伏,滿目紅光地瞪她。他從來沒有這樣震怒過,從來沒有。
世間任何人不敢這樣與他說話,獨獨凌鈺此刻說了。
不光說,凌鈺依舊忍不住心中那些還未吐出的話語帶來的不忿,她起身用盡全力推倒桌上那壇酒。
嘩啦的碎裂聲驚滿了整座宮殿,所有宮人噗通跪下,無人敢張口呼吸。
凌鈺昂首與這如魔鬼般的男人對視:「天子,你瞧見了嗎,嬰兒在哭,他的母親在哭。」
地上一灘水跡與酒罈碎片,梁肆啟怔怔瞧去,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
他在出神,沒有思緒,沒有發怒於凌鈺,只呆呆望住地面那些不堪入目的狼藉。
好久,他奪門而出,大殿中沒有宮人敢去追。
凌鈺無力匍匐在地,渾身已經使不出半絲力氣。圓肚上前將她扶起,一直搖頭:「不該,不該,你不該這樣與天子說話!」
凌鈺甩開他的攙扶,厲聲說:「圓肚大人是天子的僕人,自然是與天子一條心。天子要你殺人你就必須殺人,天子要你折磨諸侯你也照辦。是否陸公之妻的死刑就是出自圓肚大人手下之令,是否天子要你辦任何事你都不會推辭!」
圓肚雙唇已經沒有血色,她的目光太凌冽,只讓他不敢睜眼去看。「奴去請允王進宮。」
「不必。」
所有宮人依舊跪在殿中,誰都不敢出聲,也不敢來攙扶起她。凌鈺強忍住疼痛起身出殿,初春的夜晚還在冷著,陰風直吹得她渾身發顫。
這是第一次與梁肆啟正面衝撞,凌鈺不知明日等待她的是什麼,或者是一通狠狠的懲罰,或許是一道死亡的旨意。不管什麼結果,她都已經做了,後悔不了了。
走在回宮的路上,獨身一人,孤影被宮燈拉得單薄而長,凌鈺望住自己的影子,漸漸停下腳步。她摟住雙臂,只靜靜望住地面這長長的影子,淚水突然滾落唇角。沾惹傷口,更疼。
這又算什麼呢,離開一個自己愛的人,投奔至一個不愛的人身側,為了活命,丟失她僅有的尊嚴,這又算什麼呢。
這個亂世里她已是孤身一人,每一日都活得不得已,活得要看他人的臉色。她想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愜意。如果不是山林中梁肆啟如猛獸般的襲擊。如果不是這老天捉弄人的安排,她怎麼會做這樣一個惡魔的妃子!但是……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軟弱。不敢死,怕死,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擦掉眼淚,從此刻起,她不要再靠梁肆啟的力量而活。她得有自己的力量。這裡是胡王宮,沒有人真心對她,她只有自己。
身後隱約傳來腳步聲,一個頎長的影子漸漸朝她的身影靠近。「珍妃——」急切而擔憂的呼喊傳來。
抬眼,梁肇啟微微喘息站在她身前。他趕得太急,額前髮絲有些凌亂。呼吸尚未均勻,他喘著氣問她:「你惹怒了哥哥?」
輕輕點了點頭,面對身前的梁肇啟。凌鈺覺得心中的委屈洶湧而至。
「不用理我了,你去找天子吧,他被我氣得不輕。」凌鈺移開腳步往前。
梁肇啟上前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臂。
不得已停下,凌鈺抬頭道:「不用……」
「疼不疼?」他伸手來碰她的唇角。
凌鈺齜牙咧嘴。「嘶」地倒抽一口涼氣:「當然疼。」
梁肇啟皺起眉頭輕嘆了一聲:「阿鈺啊,你怎能與哥哥那樣說話。」
「已經說過了。事情已經如此,我會為我的言行負責任。」到了這一地步,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梁肇啟握緊了她的手臂:「我會幫你。」
凌鈺抬頭,凝眸望他,「為何幫我?」他或許是這深宮中唯一真心待她的人了。
梁肇啟並未回答,握住她臂膀的手緩緩滑下,去牽她的手,「先回殿吧。」
凌鈺停下不前,「為何幫我?」她依舊問。
梁肇啟回身來,安靜凝視她。他的一雙鳳目依舊美得驚人,周身氤氳著皎月的光華與氣質。他用一雙溫柔而疼惜的眼睛看她,張唇欲言,卻又沒有回答,「並不算大事,幫你又何妨。」
轉身,他牽她的手往前。
凌鈺伸手一用力,梁肇啟停住腳步,回眸,「走不動了?」
凌鈺牢牢看他:「為何不娶妻?」
梁肇啟面色驚愕一閃,不明她怎麼在此刻問這個問題,「我有妾室,娶不娶都是一樣。」
「我聽說有身份地位的人不娶妻只有兩個原因。」忍住唇中撕裂般的疼痛,凌鈺輕聲說起,「一個是想利用妻位替自己謀取更高的利益,一個是想等到自己真正心儀的女子。」凝視靜靜看她的梁肇啟,她道,「你不是前者,是後者嗎?」
夜空中涼風微動,吹拂起他的髮絲,他靜靜看她好久,直至美麗的鳳目漸漸失了光亮,「為什麼會這樣認為,會這樣問?」
越是沒有回答,凌鈺越已知曉了答案。
緩緩抽出手,她有些踉蹌。凝眸,她道:「我是你哥哥的女人。」
並不奇怪的一句話,因為在梁肇啟的眼中,她看見了她從前在陸玦身前有過的眼神——溫柔,疼惜,與愛。她從來沒有想過,他對她的好是因為愛。
她從來沒有想過,梁肇啟喜歡她。
這一句話出口,梁肇啟的眸光微眯,他輕笑著凝眸對凌鈺道:「所以我該送你回去,替哥哥保護你。」
「明日我或許會被天子處罰,或許會死,你已經沒有必要再保護我了。」他沒有捅破,那她也不能夠說破。他是王,也是唯一用心在對她好的人,她沒有權利也沒有必要去傷害他。
ps:
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喜歡寫梁天子的噁心事跡了,好想快點了結他啊啊啊,小夥伴們怎麼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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