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和晉衡一塊過了那個意義有些不一樣的生日之後,秦艽就通過孫莊的介紹到他老同學的酒吧來上班了。
雖說名義上是關係不錯的熟人介紹來的,但孫莊的同學還是抽時間給他搞了個挺正規的面試,之後才電話通知他可以過來試試看先做兩天了。
因為算是剛開始接觸這行,起初秦艽做的也只是普通的櫃檯倒酒工作。
孫莊他同學頭次見他的時候明顯有點嫌棄他學歷不高,但考慮到秦艽和孫莊的關係還不錯,這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可結果秦艽人來了還沒幾天,孫莊他老同學就驚訝地發現,這名字叫秦艽的哥們不僅做事相當有條理,為人還異常的耐心細膩,會願意花大量的時間去記住那些雞尾酒複雜繁瑣的名稱,而且擅長各種專門配酒的西式簡餐,烤的小甜點更是深受一部分女性客人的歡迎。
加上他還很懂得和客人們製造聊天的氣氛,站在那兒即便是不開口說話也和塊活招牌似的,所以一時間把酒吧這幾天的營業額都拉高了不少,一到晚上那年輕女性回頭客的數量更是不用說了。
這麼一算的話,秦艽只要接下來願意繼續做下去,將來一個人就可以頂一個西餐師傅,一個調酒師和一個酒保的用場了,所以剛到一周,孫莊他同學就和走夜路不小心撿到寶似的激動地謝了孫莊好幾次,還說要專門請他吃飯。
這事把小孫警官搞得也有些無語,只能無奈地和自己老同學說那你就給人家秦艽多漲點工資吧,別來煩我了,還有別給我瞎/他/媽摳門,把什麼髒活累活都讓他做,不然我改天就來你們酒吧掃/黃封了你家黑店信不信。
聽到這裡,至此徹底放下偏見的老同學當然是再三保證不會不會,回頭還特意和秦艽私下聊了聊希望他能在他們酒吧長久幹下去,報酬方面肯定是不會少的。
這麼一來二去的,秦艽工作方面的問題就算解決了,關鍵他這工作每天固定上班時間都在晚上七點之後,白天空閒下來的時候他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做一些他自己的事。
這期間他又抽空去晉長鳴學校看過兩次這小子,和之前一樣還是帶了點他平時喜歡的吃的喝的。
可因為他大舅之前已經告訴過自己這小子過段時間就要轉學,所以這次秦艽也沒給他做太多東西,就怕他一次性吃不完還暴露了自己這個時不時會來看他的存在。
而由於上次那件他倆都心知肚明的小秘密,所以最近也變得格外信任秦艽,如今已經儼然將他當做自家親戚的晉長鳴小/特/務一邊吃著舅媽親手做的好吃的,一邊就又主動開始出賣他大舅了。
「你大舅昨天在家裡提到我了?」
「恩恩!提了提了!和祖爺爺在書房裡提的!」
「給我學學,他當時怎麼說的?」
「咳,那我學的不像您別怪我啊,我大舅他當時主要就說了兩句,一句是『恩,我從來沒有看低過他』還有一句是『我知道,他是個不錯的人。』」
「……沒了?」
「誒,沒了呀,要不下次還有我再告訴你吧秦叔叔?你也知道我大舅那個人,就是比較那個啥……哎,你別和他計較哈……」
明顯看出來秦艽好像還想聽點什麼,晉長鳴這小子馬屁拍得噼里啪啦作響的同時還知道反過來安撫自己舅媽的小情緒了。
而秦艽聽到他這麼說也只是低頭笑了笑卻沒說話,等過了會兒和自家舅媽一起像大小流氓一樣蹲在學校後門口馬路牙子上,嘴裡還粗魯地叼著只泡椒雞爪在啃的晉長鳴忽然一臉遲疑地來了一句道,
「那個秦叔叔,我要是問你個事,你會生氣嗎?」
「恩,想問什麼?」
「你……喜歡我大舅嗎?你們是真心相愛的嗎?」
這個問題,要是他大舅人在這兒一定會覺得異常的耳熟,畢竟這個問題前不久他外甥也同樣問過他,而時隔多日,晉長鳴換了個對象再問,明顯並不會像晉衡那樣刻意迴避的秦艽只是順勢低下頭看了這小子一眼,又笑的挺坦然地回答道,
「喜歡啊,看不出來嗎?」
「那……那你喜歡他哪一點啊?」
「我喜歡他給我買的蛋糕,很好吃。」
「啊?」
秦艽的回答聽著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但顯然他也並不想和別人解釋得那麼清楚。
而被晉長鳴這小傢伙問了這個問題之後,秦艽自己一路上回去的時候也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其實仔細說起來他自己最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心裡現在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畢竟如果按照他最開始的想法,他和起初並不願意買他賬的晉衡能將關係進行到現在這一步,已經算是成功了。
可事實上只有秦艽自己才清楚,他目前一點也沒有想要結束這段關係的意思。
因為哪怕他之前費盡心思地做了那麼多投其所好的事,晉衡似乎還是沒有對他真正的動心。
雖然兩人不再如一開始那樣生疏冷漠,但現在這種相處模式充其量也只是一種建立在他個人良好修養上才會對秦艽的辛勤付出所做出的回應。
不然他們也不會直到現在都連一絲發生在情人之間的親密行為都沒有過,相敬如賓的簡直過了頭。
誠然這是晉衡性格所致,天生的含蓄矜持,對人也充滿責任心,這是他的優點,也讓明明年紀應該不大的他看上去有著一種的傳統又老派的魅力。
可這樣一個任何時候都懂得掌握分寸的人,到底有沒有可能有一天真心喜歡上一個人,並願意為他打破自己的百般禁忌乃至不顧一切呢?
這樣的想法來的突然,在秦艽過去的人生里,他曾有過無數次與之相似的偏執欲,有時候那會是地板上那麼一塊不乾淨的角落,有時候那會是一條他並沒有來得及回復的簡訊。
可這一次,他卻覺得自己對晉衡這份偏執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一些。
強烈到他想要急切地求一個結果,哪怕可能是並不能讓他感到開心的結果。
畢竟在過去的那麼多次里,他想要的無非也就是一個能讓自己徹底死心,不再對任何人抱有多餘期待的結果而已。
一旦在心裡確定了這點,接下來秦艽就這樣維持著一個相對像個正常人的狀態,正常的上班,正常的下班,又和晉衡談了幾天屬於正常人之間的戀愛。
可到了二十七號這天晚上輪到秦艽上夜班的時候,他卻一反常態地和跟他不同時間段的一個同事換了個班次,並早早地就說要有事要要下班回家。
等他請過假在更衣室里換掉身上那套工作服,又把耳朵邊散下來的頭髮都全部扎了上去,用手摁著脖子往自己後頸關節壓了幾下的秦艽眯起眼睛便靠在更衣室旁邊抽了根煙。
他看上去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著什麼人的到來,然而除了手上菸灰偶爾落地的細屑聲,更衣室里並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動靜傳來。
不過約三四分鐘之後,三下有些類似蛐蛐的在角落裡打梆子聲音卻忽然從牆角夾縫裡傳來,接著一道像是含著一口老痰的怪異嗓音也從牆縫裡沖他顫顫巍巍地道,
「嘚兒嘚——蛟君托小的辦的事都已經穩妥啦——鬼集市已經擺起——魚兒們都已經上鉤了——」
「有勞。」
這番短暫的交流之後,特意來給他報信的那隻牆中鬼就摸著牆根匆匆忙忙地走了。
當聽到外頭走廊傳來屬於尋常人的腳步聲,把手上菸頭隨手摁了的秦艽也在轉過身和兩個剛進來的同事態度友好地打過招呼後,這才拿上面前柜子里的東西下班就離開了。
而他人這邊才一走出去,另一邊,那兩個還留在更衣室里的小伙一見他人不在了立刻就沒忍住開始小聲地聊了起來。
「喂,你剛剛看見沒有,秦哥背後那紋身看著可太帥了,那是龍還是蛇呀?要不我改天也去弄個吧嘿嘿,我女朋友見了肯定特別喜歡……」
「我說你這是什麼眼神啊,那可不是龍和蛇,是蛟,暗礁底下會吃人的青蛟,不過我勸你還是挑個別的東西紋吧,這東西可不是特別吉利,我聽我一道上混過的表叔說過,蛟這玩意兒凶神惡煞得很,得命中帶煞的人才能降得住,早幾十年的時候隨便把這玩意兒弄在背上那出門都是要挨砍的,你命大你就這麼玩吧……」
「啊?這麼恐怖啊,那我……那我還是不弄了,要不我哪天去紋個四腳蛇玩玩吧……」
「哈哈,這主意倒是不錯,我奶奶還和我說過四腳蛇天生命大呢,辟邪肯定最好了,你趕緊去吧去吧哈哈……」
兩個小年輕的談笑聲漸漸轉至微弱,後門連接著外頭的商業街兩旁的路上依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注意到秦艽原本還好好的走在人群中的身影已經不知不覺地消失許久了。
而在相隔半個城市的落霞山上,此刻山頂紅月高掛,隱約有馬蹄和車輪聲從不知何處相繼傳來。
要是你願意抬起頭細細找,細細聽,就能發現在那鮮紅色的下弦月東南方的確有一駕足足由八匹神駒帶領著的烏棚子馬車在從稀疏朦朧的雲層中飛馳而過,而那馬車的內部還能依稀聽見一個悽慘的聲音在撕心裂肺地大喊著——
「啊啊啊啊啊啊——晉衡——快給我一個塑膠袋——快給我一個塑膠袋——我憋不住了——嘔——嘔——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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