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小小年紀無依無靠的,姨就想關心關心你。
你都被追債追成那樣了,又明知道我有錢,怎麼還一個勁兒地把我往外推呢?
都過得這麼辛苦了,也沒想過可以向我求助?
直到到了客戶家裡,開始裝空調內機了,倪航還是想著卓夢說的這些話。
一次兩次地聯繫他,又不是因為喜歡他爸,帶他吃高檔餐廳,然後還說這些暗示性的話
倪航心臟怦怦的。
他還是懷疑是自己想多了,可能這就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呢?畢竟這些話要是不往歪了想,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
但是人家又憑什麼拿他當晚輩愛護呢?就因為跟他爸相了一次親嗎?真要論起來人家也不過就比他大12歲而已,要是沒有那場相親他都不能叫人家「姨」,這麼點年齡差真的足夠讓他享受晚輩待遇嗎?
倪航就這樣走著神,沒留神客戶都叫了他三聲了:「小弟弟,姐姐跟你說話呢!」
倪航才反應過來:「啊,什麼?」
是個女客戶,也是三十上下的樣子,一個人住大別墅,購入的是最高檔的中央空調。
她笑笑的:「我說,你多大了?」
如果是平時,倪航肯定不會多想,但這回卻稍稍遲疑了:「20。」
「這么小啊。」客戶還是那樣笑著,「不上學了?」
「上」
「上什麼學?」
「大學。」
「大學生啊?大學生怎麼幹這個呢?」
「暑假兼職。」
「怎麼想的,幹這麼苦的兼職?缺錢啊?」
眼看客戶向他這邊走過來,倪航條件反射地想躲,但他現在正踩著梯子幹活,確實無處可逃。
他特別後悔今天穿了短褲。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牴觸,客戶解釋了一句:「我幫你扶著點梯子。」
倪航卻想拒絕:「這梯子挺穩當的」
但對方還是過來了,兩手無意義地搭在梯子上。
倪航僵了僵,只得繼續幹活,想著趕緊幹完趕緊走。
客戶卻還想接著聊:「打這麼苦的工,是攢學費嗎?還是養小女朋友?」
倪航語氣有些生硬:「現在上班時間,不能聊這個。」
「哈哈哈,你還挺認真的。」客戶聽起來是真的很快樂,「喝點什麼,冰水、橙汁兒還是可樂?」
「不用了,我不渴。」
這時候不管對方拿什麼過來,他都不敢喝。
*
好在師父很快吃完飯趕過來了,跟他一起忙活,監督他的各項操作規範。
到把空調裝好,水路、電路檢測合格,倪航早已大汗淋漓。他這才拿過客戶倒的冰可樂,咕嘟咕嘟喝下去。
師父正和客戶相談甚歡,見他這樣打趣道:「年輕人火氣旺啊,喝完杯子裡還全是大冰塊子,換我這老腸老肚的肯定吃不消這個。」
客戶倚在桌邊,也笑他:「是啊,早說讓他喝點水了,他非說不渴,流這麼多汗哪能不渴嘛——您這小徒弟也是夠害羞的,在哪上學啊?」
「他可厲害了,虹大的高材生呢!」師父驕傲極了,「這我以後說出去可太有面兒了,虹大的大學生都是我徒弟!」
客戶也很吃驚:「真的啊?這麼厲害,我說身上怎麼這麼重的書生氣呢!怎麼來幹這麼重的活啊?」
師父擺擺手:「嗐,各家有各家的困難嘛,也是個可憐孩子——那個,不好意思啊,水喝得有點多,您這兒廁所我能借用一下嗎?」
「您用,走廊盡頭左手邊就是。」
「哎,好好,謝謝啊。」
師父說著就去了。
倪航也有些不好意思,這麼看來人家客戶也就是因為好奇才問問,確實是他今天神經過敏了。
他翻動著自己的工具箱,例行公事地拿出幾個備用零件:「姐姐,這是配套的螺絲和水管什麼的,就是萬一以後空調出什麼問題的話」
「你要賣嗎?」客戶忽然打斷他。
倪航頭腦一懵:「什麼?」
「你要賣這個是嗎?」客戶忍著笑意,「可以啊,這些我都買,掃哪個碼?」
倪航這才反應過來去調二維碼,遞過去的時候魂好像還沒回來:「您、您掃這個吧。」
這次真不是他多想了吧?分明就是那個意思吧?
直到支付結束,倪航還魂不守舍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只能又蹲下去整他的工具箱。
而客戶已經笑盈盈道:「今天送你來的那個車可不便宜呀,開車那位女士是你什麼人啊?」
倪航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向別人介紹卓夢的身份:「她、她是我的」
「還有你那打包袋,是casse-noix的吧,今晚在那吃的?」
「是casse-noix。」倪航一邊低頭整理,一邊悶聲道,「你發音錯了。」
*
所以果然,就是那個意思吧?
回去的路上倪航情緒低落,師父也沒當回事,只以為他是累了。
在一個地鐵站和師父分開後,倪航才忍不住嘆出一口氣來——他從沒想過變窮之後除了應對催債人,還要應付這種情況。
拿出手機,最上面顯示的是剛剛那位客戶的簡訊消息:【到宿舍沒?】
他垮著張臉,把這個號碼拉黑了。
然後就是卓夢的q|q消息:【到宿舍沒?】
他頓了幾秒,然後點開來,回覆:【沒呢,還有兩站路。】
那頭卓夢把界面從直播間切過來:【好,打包的東西回去記得吃,隔天就不新鮮了。】
似懂freedom:【好的。】
然後卓夢就切了出去,剛被送了禮物的主播正和她熱情互動,可她心思卻不在這邊。
好像哪裡不太對。
她又切回q|q,想明白了不對的點在哪——嗯?這回怎麼不喊姨了?
*
倪航到底還是不打算把卓夢和那個客戶相提並論,他還是覺得卓夢不像那種人。
在最後兩站路里,他努力回想第一次看見卓夢時的樣子——一身香檳金的長裙,一件優雅的披肩,一雙亮閃閃的高跟鞋,里里外外透著貴氣。
倪航一直覺得他爸審美不行,把別墅大門裝得很土,但是卓夢往那門口一站,他忽然覺得他家大門是從世界名畫裡摳下來的。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蓬蓽生輝」。
其實每次他爸交新女友時,他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總是牴觸的。這並不是因為覺得有人要取代媽媽的位置——媽媽已經離開很久,他很希望爸爸能開啟新的人生。
只是那種家裡要多一個人的感覺讓他有點不適應。
但在看到卓夢的那一刻,他心裡完全就沒有這種感覺,他滿腦子都是——加入我們家吧,我和我爸一定會對你好的!
*
後來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爸其實就是眼光不行。
卓姨這樣的天仙,他爸其實壓根就不上心,那些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在倪航看來都有點假假的。
而且他爸心裡還挺沒數的,不看看自己什麼歲數偏還喜歡年輕小姑娘,倪航不得不對著照片喊媽脫敏的那位甚至還是個女大學生——他面對卓夢的時候都沒好意思講這麼細,生怕人家把他爸當變態。
總之因為他爸太不爭氣的緣故,導致他再次有機會跟卓夢產生聯繫,就已經是他爸入獄後了。
那時他已經被追債公司的人堵過幾回,他們催著他去找能立馬賺錢的工作,直到他開始裝空調了才消停。所以卓夢突然叫他時他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那幫人又來了。
直到車窗落下去,倪航才忽然開悟——怪不得他爸對那車那麼寶貝呢,原來勞斯萊斯的內室這麼有格調的嗎?
*
倪航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和旁人解釋他和卓夢之間的關係。
說「她是我爸的相親對象」,這聽起來好像她和他爸還好著一樣。
說「她是我爸以前的相親對象」,這聽起來好像她和他爸好過一樣。
說「她是我爸只見過一面的相親對象」誒,好像可以。
但聽著有點怪,因為這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和卓夢之間好像沒什麼關係。
實際上倪航也確實沒有搞明白,卓夢到底為什麼會突然找上他。
可是要說他和卓夢之間沒關係,那也是不對的,她畢竟是定格了他審美的人——兩年前那天抱著籃球回屋之後他360度旋轉跳躍把自己摔到床上,頭埋進被子裡,那時他就想著:我以後找老婆也要找這樣的。
所以在客戶問他的時候,他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來的話其實是:「她、她是我的」
女神。
*
這樣的卓姨怎麼可能會有對他進行x騷擾的心思呢?倪航死都不信。
回到宿舍,倪航吃光打包的菜,又洗了個澡,出來刷牙時就一直盯著鏡子裡自己的臉看。
這幾天的風吹日曬,讓這張臉粗糙了不少,這麼一看好像也沒什麼值得人喜歡的。
可那個客戶姐姐確實是騷擾他了啊,那意思是不是他也還行啊?
抬起手臂,用用力——嗯,肌肉變大了倒是真的。
再看回鏡子,倪航驚覺自己的思想不太對勁兒——他這是在幹什麼?他居然有點希望卓姨真是那個意思嗎?但是那些話如果按那種意思理解的話,那卓姨和那個女客戶還有什麼區別?
女客戶至少還是誤會了他和卓姨的關係,以為他本就不是正經人,所以才對他說那些話的那卓姨又為什麼要這樣呢?難道卓姨打心底里覺得他是那種願意出賣自己來還債的人嗎?
想她有那個意思,又怕她真有那個意思——倪航真不知道今晚這覺要怎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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