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傭兵 第四章 父子之間的隔閡

    「箍桶作坊？那的確是我買下來的。上個月裡亞托橋的老約翰去世了，他的兒子似乎沒興趣打理他留下的幾間作坊就折價出售了，所以我買下了那間箍桶作坊。」有些驚訝的阿方索點了點頭，他本來還以為父親是因為今天自己和韋尼爾家族之間發生的衝突才來對自己興師問罪的，可卻不曾想居然是為了這件事情。

    儘管阿方索在外面形象一直以紈絝子弟的形象示人，但是實際上他自然並非像是看上去那樣無所事事。

    當威尼斯其他的貴族子弟嘲笑他的時候，阿方索卻在人不易察覺的一些產業大刀闊斧地進行投資，而其中有不少就是大多數威尼斯商人所看不上的手工作坊。有成功自然也有失敗，而不久前收購的一間箍桶工場便是其中運作還算不錯的。深知如今威尼斯的繁榮建立在的是一片流沙之上，隨著新航路的日漸繁榮，威尼斯所壟斷的東方貿易必然會衰落將這個國家拉入低谷，因此阿方索才一改德·洛伊凡家走商航運從事倒賣的傳統，決心入主實業——而這也是後世威尼斯重新繁榮的原因。

    可目前看來這顯然觸怒到了自己的父親，望著勞倫德洛伊凡那張冷峻的面孔，阿方索此時也在醞釀著內心的說辭，準備說服父親結束目前家族依靠投機居奇致富的商業模式。

    然而，下一幕的發生卻讓他始料未及——

    「但我現在問的是買下這個作坊你是從哪裡來弄到的錢？誰允許你擅自這樣做的？」望著自己的兒子，面無表情的勞倫先生再一次複述了他的問題，而一時間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作為德·洛伊凡家的繼承人這點權利應該是有的。」

    「作為我的繼承人，你當然可以利用家族中的資源干任何事情，但是這一切的前提卻是符合利益而不是讓你瞎胡鬧。德洛伊凡家的財富每一枚金幣都是我還有你的祖父篳路藍縷積攢下來，不是用來給你揮霍掉的。」勞倫雖然如此說，可是臉上卻並不是恨鐵不成鋼地阿方索說這番話，然而對阿方索而言這樣感覺卻更糟糕。相比起那種冷淡對待，他反而更渴望被自己的父親訓斥，至少這樣他能感受到自己是被關注的。

    而這一次，阿方索也終於忍受不了自己父親對他這樣的態度了，抗辯道：「我從來就沒有揮霍您一分錢，父親，我之所以買下那個作坊只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已。」

    「證明自己什麼？」

    「我也可以做到像哥哥那樣優秀，這樣您可以放心地將德洛伊凡家交給我。」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阿方索終於說出了心中一直難以啟齒的話。

    可是回應他的卻依舊是父親冷淡的聲音，

    「我不需要。你無須向我去證明什麼，我也從來沒有對你有過這些無聊的期待。我早已經為你在帕多瓦謀了一份差事，在那兒的稅務官的手下當差，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你到那裡安安分分歷練就可以了。等有了足夠的資歷你便可以去競選共和國的官職，所以下個月你最好收收心，不要在讓我聽到你在外面瞎鬼混的風言風語。」

    而這冰冷的話語比任何的責罵訓斥都更具有殺傷力，令阿方索的心這一刻猶如墮入了寒冷的冰窟一般。

    但是阿方索仍然不甘心地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看著自己的父親站了起來道：「可我不想去帕多瓦在什麼無聊的稅務官手上當差，那家箍桶作坊已經開始盈利了，我完全可以像您一樣和您一起出海的。」他始終無法理解，德·洛伊凡家明明是靠經商起家，而他作為這個家族的繼承人，自己的父親勞倫卻始終沒有讓他接手家族的家業的意思，反倒是一門心思似乎要把他推到稅務部門這種無聊的閒散地方。

    縱然他的確不如自己的哥哥安東尼奧那樣優秀，令父親很不滿意，但自己也是他的親生兒子，這一次阿方索寧可和自己的父親翻臉他也要抗爭下去。

    然而勞倫·德·洛伊凡卻根本沒有耐心聽兒子把話說完，便抬手打斷了阿方索說的話，只見男人放下了手中餐具，抬手微微扶額，

    「你什麼都不明白，阿方索……我不需要你做什麼其他多餘的事情，你唯一要做到的就是絕對服從我的安排。這對我們大家都好！」

    男人的話音落下，空氣中也似乎瀰漫著火藥味，而這對父子之間僵持的氣氛此刻猶如時間也靜止了一般。勞倫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做出了最後的命令容不得半點反抗，而這一次阿方索也同樣頑固地反抗著自己這個獨斷專行的父親不肯再退步分毫。

    「夠了，不要再胡鬧了，阿方索，明天就把那間作坊給關了。停放在那裡或者是賣掉都隨便你，總而言之洛伊凡家沒有那麼多閒錢浪費在那些小產業上，也不能留著他們給其他家族拿去當笑柄。」再一次抬高了聲音，男人下達了最後通牒。

    而儘管知道無法改變父親的決斷，阿方索卻依然不肯屈服，倔強地說道：「這個作坊是我花錢買下的，您沒有權利去干涉！」

    「哼，你自己的錢？你全身上下哪一項吃穿用度不是德洛伊凡家的？！以你現在的這種態度，我把這個家要是交給你的話，不出三年你就會把它敗的一乾二淨！」勞倫終於動了一絲怒氣低沉地發出了怒吼，也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只見那張堅毅的面龐上寫滿了風霜，猶如有著一股無形的威壓一下子便朝著阿方索壓了過來。

    可正當餐桌上父子兩人之間壓抑已經近乎到了臨界值即將爆發的一刻，門外忽然間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匆匆忙忙趕來的僕人驚喜地跑了進來說道：

    「勞倫老爺……勞倫老爺，安東尼奧少爺他回來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