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祈願意風餐露宿,他身邊那幾個親隨侍衛卻冷下了臉。筆神閣 bishenge.com
倒不是這些人平日精細慣了,而是見不得孫祈吃苦,在他們看來,孫祈這樣金貴的出身,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又何時受過這樣的苦?
何況,這一帶也並非找不到宿頭,卻是會耽擱些時間,但好歹能叫孫祈歇得安穩些。
孫祈板著臉訓了親隨幾次,說他們既然選擇往軍中去,就該把京里錦衣玉食的那一套收起來,否則就是瞎添亂。
他是皇子,他是金貴出身,難道蔣慕淵就不是嗎?
蔣慕淵早幾年就已經在軍中歷練了,怎麼輪到他孫祈,就連吃幾頓乾糧,睡幾夜郊外,就不行了呢。
那番話被孫祈說得擲地有聲,訓得幾個親隨抬不起頭來,明明都是孔武有力的漢子,卻是兩頰通紅,羞愧不已。
他們的這番動靜也沒有避著蔣慕淵與顧雲齊。
顧雲齊聽見了些,心裡不由嘀咕,是不是他看錯了孫祈,這位殿下還真的沒那麼嬌貴,知道輕重緩急,不是個難伺候的。
可念頭也就是在心裡轉了轉,因為顧雲齊發現,蔣慕淵沒有對孫祈的這番話表達過任何意見,他跟沒聽見似的,不停給寒雷和驚雨安排著事兒。
蔣慕淵當然不理會孫祈。
孫祈這一套,糊弄糊弄與他不熟悉的顧雲齊就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瞞過蔣慕淵。
蔣慕淵與孫祈做了兩輩子的表兄弟,這位皇長子究竟是個什麼性情,他一清二楚。
孫祈骨子裡就是個愛玩樂的,他吃不起苦,貪圖享受,要不然,也不會這裡一處別莊那裡一間小院,安置了數不清的女子,最終為了女人之間的事兒被人參本,被聖上責罰了。
這次南行,孫祈是想做一番面子文章的,不止是在軍中,也要在蔣慕淵跟前。
無論他心裡有多厭煩這一路辛苦、日夜兼程,他都要擺出樣子來給蔣慕淵看,以獲得蔣慕淵的認同。
爭太子之位的當下,不管是孫祈和孫宣,都不知道蔣慕淵其實是聖上眼裡要打壓的棋子,以為他真是聖上最寵最喜歡的得力外甥,能多少左右聖上的決斷,紛紛使出法子拉攏著。
即便拉不到自己這一方,也不能叫別的兄弟得逞,獲得不了支持,起碼不生惡感。
孫祈堅持了一路,可背著蔣慕淵和顧雲齊的地方,他的臉色是鐵青的。
體力的消耗、吃住上的不順心,讓他的脾氣到了爆發的邊緣。
一行人趕到余將軍陣中時,天邊餘暉纏繞在遠處的高山之上,余將軍帶著手下副將、宜平府的官員也聞訊來迎接。
孫祈繃著臉,認了認人。
宜平府的同知眼力好,一看就知道孫祈累得夠嗆,乾脆道:「殿下與小公爺一路辛苦,不如先到帳內歇息梳洗,等晚飯妥了,使人給二位送去,等明日一早,再商議軍情?」
蔣慕淵淡淡看了眼孫祈,孫祈沉默著點了點頭,去了準備好的大帳。
顧雲齊原就在余將軍麾下,去歲是抽調去北境,此時回歸帳中,自然有他的去處,依舊跟以前一樣,就是個普通兵士,吃住都與大軍一塊。
余將軍倒是想給他行了方便,顧雲齊推了,也就作罷。
蔣慕淵並不覺得疲憊,回帳簡單梳洗過後,驚雨端了飯菜進來。
軍中的伙食其實算不得好,兩軍還未交戰,後續軍資本就有問題,哪裡捨得讓兵士們胡吃海吃,但虧待誰也不敢虧待了兩位貴人,給添了些野味,葷腥占了大頭,味道還算不錯,起碼比乾糧好了無數倍。
蔣慕淵匆匆用了,就去了余將軍帳中。
南陵地圖懸掛在大帳內,油燈明亮,余將軍和收下副將指著地圖不停說著話,知道蔣慕淵來了,趕緊迎出來。
蔣慕淵拱手道:「離孫璧興兵造反已經有些時日了,兩位殿下和先前在南陵查案的官員又遲遲沒有消息,聖上很是擔憂,將軍先給我說說如今的狀況吧。」
余將軍往外頭看了一眼,疑惑道:「那大殿下那裡……」
蔣慕淵還未開口,只聽著一陣腳步聲從身後過來,轉頭一看,來人就是孫祈。
孫祈此時看起來精神多了,臉上也帶了些親和的笑容,與余將軍頷首。
既然孫祈和蔣慕淵都不想多休息,余將軍自然隨便,使人去把宜平知府、同知都請了來。
人員紛紛到齊,孫祈朝眾人拱手行了一禮:「我平素練武不夠用心,騎術委實比不上阿淵和雲齊,下午抵達時,實在太累了,就沒有好好與眾位請教,是我怠慢了各位,還請各位莫要怪罪。」
誰敢怪罪孫祈啊,自是一番客套話,說這一路來必然辛苦。
蔣慕淵站在一旁,淺笑看著孫祈,心說自己這位大表兄,這齣戲唱得太真挺賣力的。
孫祈下午時並非真的撐不住,可唱戲講究腔調起伏,他初來乍到,一味表現的親厚,是對付不了宜平知府這樣浸淫官場幾十年的老人的。
反倒是他因疲憊甩臉色、擺皇子脾氣,這會兒又低頭直言狀況,更能讓他們接受。
軍中里大漢們就喜歡直爽人,可以甩臉色也可以下場比高低,直截了當在他們眼裡遠勝磨磨唧唧的,而官場老臣心裡自有秤砣,孫祈作為皇長子,以前從未遠行吃苦,若是沒點兒脾氣,跟笑面虎似的,那才見鬼了呢。
蔣慕淵抱著雙臂看孫祈的表演,不得不說,這戲本不錯,附和今日戲台下的人的口味。
孫祈不是個有如此細膩心思的人,與孫宣一樣,他的背後肯定也有能人指點。
路上如何在蔣慕淵跟前表現、初到營地又要如何「拉攏」官員與將領,對方都替孫祈準備好了。
至於那人就跟在孫祈身邊隨機應變,還是留在京城只在孫祈啟程時交託了他戲本子,就要看過幾日的狀況了。
兩軍交鋒,又要查訪孫睿、孫禛的下落,局勢如何變幻,蔣慕淵都不能完全掌握,到了那時候,看孫祈的應對,便能猜出些端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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