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二座城門,都要守備,可敵人如何進攻,佯攻何處,又主攻何處,只能靠推測。筆神閣 bishenge.com
先前預想西城三座城門最危急,那邊兵力也就更多些,
沒想到,他們位於東北方的定安門,成了敵人第一波主攻的點。
夜色之中,火把照亮的範圍有限,城牆下的敵兵似是沒有盡數,衝殺之聲入耳,刺得人肝膽皆顫。
如此場面,誰能不顫?
可顫了、怕了,他們也不能後退一步。
若是他們退了,給敵人讓出了進城的路,那身後京師之中的百姓怎麼辦?
那其中,不止有他們的左鄰右舍,也有他們的父母妻兒。
守將齊旦是個高大的北方的漢子,隨著他在京中有了立足之地,家裡人也跟著來了,從一家外鄉客成了胡同里大伙兒最樂意往來的鄰居。
熱心、不怕事,膽兒也大,所以才能在這危機之際,被蔣仕煜委以重任,守此處城門。
眼看著有西涼兵陸續爬上城牆,他大吼一聲,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抱起一塊大石往下砸:「撐住!都給老子撐住!」
天已經蒙蒙亮了,視線越來越清晰,也就更能看到,敵人的數量是多麼的可怖。
敵軍打下去又爬上來,雲梯推倒了又豎起來,城牆上屯著的石頭越來越少,沒有受傷還能守著的兵士也越來越少。
齊旦疲於指揮防備,一個不查,叫一個剛從城牆上探頭的西涼兵拿鞭子勾住了腰。
敵人力氣極大,拉得他踉蹌後退,背部抵在石牆上,險些就直接被拉了下去。
齊旦仗著力氣大,硬要跟那鞭子較勁,手指關節突出,死死扣住了鞭子。
可畢竟是被卡住了腰部,發力受限,眼看著就要撐不住了。
千鈞一髮之計,只見一人衝到跟前,高舉著長槍往敵人眼睛刺去。
敵人吃痛,手上勁兒自然鬆開,從雲梯上直直摔了下去。
齊旦脫險,大口喘氣,眼看著有不少人提著武器跑上來增援,他顧不上自己,趕忙調動增援去補受傷兵士們的位子。
餘光瞥見救他的人,齊旦只覺得不對勁,再轉頭一看,他腦門都要炸開了。
那身高、那五官,根本就是個女子!
還是個在晨光中好看的不得了的年輕婦人。
不止她,這衝上來增援的,一個兩個,半數都是女的。
「哪裡來的娘們?」齊旦急了,「我們老大爺們沒死光,你們趕緊回去!」
「前鎮北大將軍之女,今鎮北大將軍之妹,顧家三娘!」
「前鎮北大將軍之侄女,今鎮北大將軍之妹,顧家六娘!」
這個當口上,齊旦的思緒是混的,什麼將軍不將軍的,他轉不過彎來。
「我管你們什么女、什么妹,別來添亂……」他嘴裡正說著,卻見剛救了他的婦人撿起了受傷守軍落在地上的連弩,對著雲梯上的敵軍連射,霎時間打下去三人。
連弩上的箭矢用盡,顧雲錦退回來,一面裝箭,一面與齊旦道:「西涼軍主攻的是正西的雍安門,守城兵力大部分都調過去了,定安門這裡就由我們來。」
齊旦一愣,看著身前城牆下的西涼軍,他這裡竟然還不是主攻的點?
邊上,一壯實的西涼軍爬了上來,顧雲思一槍直入他胸口,她大喊了聲:「雲錦!」
顧雲錦會意,把連弩一把塞到齊旦懷裡,提著長槍,扎進敵人身上,兩人協力,把那受了重傷的敵人上挑、扔了下去,順勢還撞翻了正爬上來的兩個敵人。
齊旦全憑著常年操練的反應,把連弩上的箭矢都打了出去,心中亦是震撼。
他還是閉嘴吧,管他是什么女什么妹,能殺敵就行。
剛那西涼兵五大三粗,他們營中的新兵蛋子,可能都要兩三人才能把他挑起來,兩個小婦人能有如此臂力,著實叫人刮目相看。
當然更讓他刮目相看的是,一個英姿颯颯的女子,一腳就把比她高大許多的西涼兵踹下了城牆。
這股子狠勁兒,激得人熱血沸騰。
既如此,男女都一樣,上了城牆,能打的頂位,不能打的下去,就這麼簡單。
長長的城牆上,有男有女,年輕的如顧雲錦、顧雲思,年紀大的,如顧家從北地帶回來的嬤嬤們。
定安門告急,守軍抽調不過來,顧家但凡能打的,不論是主子嬤嬤,還是家丁護院,全衝上了城牆。
不止是他們顧家,成國公隨御駕南下時,把護院都留下了,肅寧侯府亦然,而像蔣氏這樣居於京中的將門,子弟都拿著武器聽從調動。
這些京城護院其實大部分從未上過戰場,但跟著主家們,都是校場上摸爬滾打過的,又染了一身將門脾氣,殺敵勇往直前。
葛氏和朱氏守了一側,西涼軍的鮮血染紅了半張臉。
朱氏一槍扎破了敵人的腦袋,高聲道:「守北地那夜,我們沒趕上,這回叫老太太、公爹、妯娌、叔伯姑子們看看我們的本事!」
葛氏的聲音都劈了:「大將軍正率兵南下馳援,我們得守!不能給鎮北將軍府,給北地的將士百姓們丟人!」
激勵之語,直入心神。
當日北地破城消息傳入京城,西林胡同里的顧家人,上上下下,痛苦難忍。
葛氏好幾次聽見身邊丫鬟、婆子們偷偷躲起來哭,不是哭家破人亡,而是哭沒有與親人們攜手戰至最後一刻,只能在這遙遠的京城,追悔莫及。
而現在,輪到他們守城了。
這場攻守戰,直打到了正午時分,那源源不斷的西涼軍才有了一絲懼意,沒有再不要命地往城牆上攻。
齊旦的腿受了傷,他坐在地上,紅著眼睛道:「趕緊把傷兵都送下去。」
顧雲錦拄著槍站在他邊上,道:「重傷的剛剛都抬下去大半了,剩下的也在陸續往下送。」
城牆內側腳下,軍醫、城中醫館的大夫,有條不紊地救治傷員。
地方就只有這麼大,傷員不停增加,便有年輕的小伙子們抬著縛輦把人往城中的醫館送去。
沿途,有百姓們探著頭看,一婆子坐在路口,手裡一件舊衣、一把剪子,衝著人喊:「看什麼看!都跟老婆子一塊來剪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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