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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司禮監的薪俸該調調了!」萬妼瞥了眼宮女抱進殿的那一大堆東西, 給姚喜送東西的太監出手還真是闊綽。貴重還在其次, 有的東西很是難得, 宮裡也沒有多少。
芫茜看著那堆東西心驟然沉了下去。
司禮監能拿出這些東西的太監沒幾個。最讓她難過的是,有匹布與唐懷禮送她的是一樣的花色, 只是顏色不太一樣,眼前這匹顏色更嬌嫩些,相較而言她那匹就顯得有些灰暗了。說得好聽些叫沉穩不張揚,難聽些就是老氣橫秋。
司禮監的公公送來的東西……
出手又這樣大方……
寧安宮守門的太監對來跑腿的笑臉相迎……
禮物還有和自己一樣花色的布料……
唐懷禮分明說過這布料是江南織造局的新品,只有宮裡的娘娘才有, 市面上是絕沒有的。
種種痕跡都指向一個結論——唐懷禮出軌了!
芫茜的心又酸又痛, 冷笑了一聲道:「奴婢也覺得。司禮監的薪俸該降降了。」
芫茜知道朝廷的那點年俸對唐懷禮來說算不得什麼, 可她心裡就是氣。唐懷禮要和她斷沒關係, 喜歡清秀可人的小太監也沒關係, 可是送布料嘲她老是幾個意思?誰還沒有年輕過似的,她認識唐懷禮那會兒比姚喜也大不了多少。
斷了也好。省得自己整日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心弔膽的。芫茜在一旁偷偷紅了眼。
萬妼那雙眼何其毒, 輕笑道:「姑姑這是怎麼了?」
「風進了眼睛。」芫茜悲傷地抬頭望著殿頂的房梁。
「屋子裡哪裡來得風?」萬妼同情地望著芫茜道:「哀家知道姑姑心裡難受, 也知道姑姑心裡為什麼難受。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只能隨緣,來了合心意的就牢牢握住,實在握不住了就隨它去。強求不得的。」
芫茜愣住了。娘娘其實早就知道了?「娘娘,奴婢錯了。奴婢只想一心伺候娘娘,別無他念!」
萬妼擺了擺手:「談情說愛與伺候哀家又不衝突。姑姑孤身這麼多年都沒個太監獻殷勤,羨慕姚喜也是人之常情。」
芫茜姑姑放了心, 還好還好, 娘娘並不知道她和唐懷禮的事。
「沒必要羨慕。」萬妼不屑地瞥了眼那堆東西:「沒人送姑姑, 那哀家就賞姑姑。姚喜有什麼姑姑也有什麼,哀家加十倍的賞。」
「奴婢謝謝娘娘。」芫茜高興不起來。唐懷禮出軌倒罷了,原來自己這些年來在太后娘娘眼裡這麼慘……
「把那封信給哀家遞過來。」萬妼坐在晨間練字的書案前,沖芫茜伸出手。
芫茜解下用綢帶綁在禮盒上的信,雙手呈了上去。
萬妼拿著信猶豫了一下,她大可以一把撕開,做奴才的在主子面前是不該有秘密的。想了一會兒還是對芫茜道:「點根蠟燭來。」
這信是用漿糊封上的,用毛筆刷層水,再在蠟燭上一烤,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啟開了。
「娘娘……好熟練……」芫茜看自家主子這一氣呵成的手法,怎麼也不像第一次做這種事。
萬妼不無得意地說:「以前偷看先帝爺的密函練出來的。」
「娘娘!」芫茜嚇得看了看門口:「可不敢胡說!」
萬妼一邊烤著信一邊笑著道:「怕什麼?怕誰去先帝爺跟前告哀家的御狀麼?別說告了沒用,真有想去的哀家不介意親自送他過去。」萬妼收回信平鋪在案上,用指尖捏住封口,趁熱往上輕輕一啟:「好了!」
「芫茜,你去門口看著,給隆宜公主送東西的人回來告訴哀家一聲。」萬妼滿懷著激動的心情取出了信封那疊厚厚的紙:「嘖嘖嘖,字兒不錯啊,還是個有些學問的太監。」萬妼掃了一眼信上的字道。自從看了小閹驢的字後,她瞧誰的字都覺得眉清目秀。
在門口的芫茜聽得心碎。宮裡太監識字的不少,稱得上有學問的卻不多。唐懷禮當然算一個。
在一起這麼多年,別說信件,連好聽話也沒聽那人說過幾句。沒想到追起小年輕來花樣翻新,也不怕人說閒話大大方方地送了東西來寧安宮,甚至連酸溜溜的情信也會寫了。
芫茜真的好想哭。可是她不能。太后娘娘會以為她流下的是寂寞的眼淚,沒準善心一發再給她指配門婚事就完了。
萬妼開始讀信。
「噫~」萬妼皺了眉。
「嘖嘖嘖~」萬妼紅了臉。
「哎喲喂~」萬妼想捂眼。
啪!「呼——」萬妼把信往桌上重重一拍,長噓了口氣。可算是看完了。
宮裡斷袖分桃的事不少,大家也早就習以為常了。二十四衙門那麼多太監,可宮女就那麼些,而且宮女要麼盼著年紀到了出宮嫁人,要麼盼著皇上臨幸升為小主,願意和太監做對食的不多。便是做對食也是和有些權勢臉面的太監,像姚喜相好的那個鐘靈宮的宮女那樣的,簡直是自甘墮落!
但人都有七/情//欲。不一定是情/欲,感情需求人人都有,俗稱有個伴兒。找不著宮女做對食,有的太監會出宮去東院西院找娼人,更多的則是結為契兄弟。
萬妼對這事沒啥看法,奴才也是人,只要不誤了差事,找個伴兒有啥大不了的?
可這信還是看得她老臉一紅。信上除了各種溫言軟語海誓山盟,還有向姚喜道歉的內容,為什麼事道歉呢?為一時衝動差點將小閹驢那個啥。小閹驢果然是有些脾氣的,給了司禮監那太監一巴掌外加一腳。
看信上的意思,司禮監那太監是迷上小閹驢了。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想也是,小閹驢都和鍾靈宮那個宮女好上了,怎麼可能會選一個太監?換作是她她也選宮女。
只是萬妼看著信上的內容,可以想像小閹驢在那太監身下苦苦掙扎的可憐模樣,卻至今無法想像小閹驢和那個宮女在一起時的畫面。
小閹驢真的太娘太弱不禁風了!
不過想到小閹驢差點被強行那啥,萬妼心裡不禁有股暗火。感情之事向來講究你情我願,司禮監那太監竟敢仗著有些權勢就胡來。以前小閹驢沒進寧安宮倒罷了,既然進了寧安宮,這主她就得替小閹驢作了。
司苑局那個姓廖的太監萬妼也想替小閹驢收拾了,無奈小閹驢不爭氣,就沒做成啥事兒。她有心用賞賜的方法給小閹驢長長臉,卻找不著由頭。
「娘娘,人回來了。」芫茜還是一臉惆悵,她現在並不想看到姚喜。本來她對姚喜的印象並不壞,只可惜以後再見就會是情敵相見分外臉紅了。
萬妼聽到這話趕緊把信照摺痕疊好塞回信封里,一時尋不著漿糊只能橫下心伸出舌頭舔了舔封口,把信封好後飛快地扔進了那堆禮物里。
在慌亂做完這一切的萬妼悠然地端起茶漱了漱口。惡~一股漿糊味。
給隆宜公主送東西過去的姑姑辦完差事進殿回話:「娘娘,東西已送到了。」
萬妼輕點了下頭:「叫姚喜進來。」
姑姑道:「隆宜公主說要向娘娘借用姚公公半日,奴婢等先回來的。」
「公主有沒有說借去做什麼用?」萬妼有些不悅。借東西不需要經人同意的嗎?說聲借就拿走了?這是借還是搶啊?
姑姑道:「公主說要留姚公公喝酒……」
萬妼揮手讓姑姑退下了。
小閹驢夠忙的啊!和鍾靈宮的宮女好著,身後還有司禮監的太監追著,去送趟東西的功夫又和隆宜公主喝上了。
待殿只剩她與芫茜時,萬妼冷著臉道:「司禮監的太監約姚喜今夜戌時三刻在寧安宮前的桃林見面。姑姑隨哀家瞧瞧去。」她這人好看熱鬧,也怕司禮監的太監不老實,以小閹驢那烈性子,真被糟蹋了肯定會尋死覓活的。
芫茜有淚只能往心裡流。她真的不想去,不想看不想聽,為什麼要讓她去捉姦!為什麼要讓她親眼看到那樣殘忍的畫面!
***
風流浪子姚公公此刻正忙著與隆宜公主推杯換盞。
公主殿下盛恩,姚喜不敢推辭,但也不敢忘乎所以。她清楚自己有幾分酒量,在宮裡時刻都得醒著神,所以姚喜只是陪飲,端起杯子架勢做得足,並未喝多少。
隆宜的目的也不是喝酒:「太后娘娘有沒有說為什麼讓你們送東西過來?」不逢年不過節也不是她的生辰,隆宜想不明白。寧安宮的人走後她命人打開箱子匆匆掃了一眼,都是些極尋常的東西,布料擺設玉器金銀什麼的。
姚喜哪裡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她就是寧安宮一個小打雜的。「奴才不知。」
隆宜笑了笑,拿起灑壺要替姚喜斟酒,姚喜慌忙起身要接過酒壺,被隆宜拒了:「公公對本宮不似初見時那樣自在了。」
這不廢話嗎?剛見面時她只當是哪位心情不好的小主子,打死也想不到會是長公主殿下啊。而且她那日一心求死,死都不怕了,還管什麼主僕尊卑,王母娘娘下凡以她當日的心境也是不慫的。
現在不一樣了。熬過風雨後日子趨於安定,想活下去的念頭又回來了,作死的事也就不那麼敢做了。
「那日奴才有眼無珠,還請公主殿下不要見怪。」姚喜舉起杯子敬隆宜公主,這一杯她一口氣喝見了底。
隆宜也幹了杯酒,笑道:「本宮倒覺得你還是那樣更可愛些。太后為何送東西過來你當真不知?」
姚喜真摯地點了點頭:「娘娘有差事都是吩咐給姑姑們的,奴才按吩咐辦差就是,不敢多嘴。」
「嗯。」隆宜知道姚喜是真不知情也沒有再問,不管萬妼打的什麼主意,她見招拆招便是。「公公是哪裡的姚氏?我有位故人也姓姚,長得與公公有幾分相似,不知你們兩家是否同宗?」
哪裡的姚氏?姚喜不知道啊!忽悠太后娘娘的那套說辭再度上線:「奴才家裡人沒得早,打小就被人販子拐了去,這名字是人販子胡取的。」
「世上真有這樣巧的事也是奇了。」隆宜又笑了笑。「本宮也不敢留公公久了,再飲一杯就命人送公公回去!」
「奴才可以自己回去的。」姚喜飲完最後一杯酒起身要向隆宜公主行禮,差點沒站穩一頭栽在桌子上。
「公公的酒量本宮又不是沒見識過。」隆宜被歪歪倒倒的姚喜逗樂了:「不過喝了一杯半,沒想到醉得比想像還要厲害。你這樣回寧安宮怕是要受罰的,先歇在這裡,醒了酒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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