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在西寧收了十幾年的藥材,人脈自然還是有一些的,因此容若飯剛請吃完,他就得了消息。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老何你說什麼,陳二他們的藥材賣出去了,怎麼快?怎麼可能,除了我們,哪裡還有人能吃下那麼大的量?」
「是陽州容家。」何順道:「據說,是容家的公子容若,帶著他師父,放話要將正多坊開遍大江南北。」
本來薛明盛的打算是冷他們幾天, 想著大家著急了,那個被薛明揚收買了的人自然會露出馬腳,就算是他沉得住氣,供貨商們之間互相都是熟悉的,重壓之下自然會超常發揮,說不定也會有人主動出來提供什麼線索。
但無論有什麼計劃,這計劃中都不包括徹底放棄西寧的藥材收購,拱手讓給他人。
薛家之所以千里迢迢從臨川跑來西寧,那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諸多比較的,西寧因為得天獨厚的氣候和地形,有幾種常用藥材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非其他地方可以比較,這麼多年來收購也很愉快,這突然的要換地方,即使有錢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薛明盛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消息要是讓薛朗知道那可就壞事了,訓斥一頓是輕的,怕是真的要讓自己交出和善堂的管理權了。而一旦貨源出現了問題,又同時出現了正多坊競爭,和善堂多年的經營說不定真的會出現問題。
光有病人上門沒有用,你沒有藥啊。而這賣藥和賣別的還不同,賣吃的芝麻餡兒沒有了你還能宣傳豆沙餡兒的,雞翅沒了你還能賣鴨腿,可藥是一味藥對一種病的,半點也不能混淆,還不能叫人等。
薛明盛在屋子裡轉了兩圈,道:「不行,陳二他們和薛家合作了這麼多年。不過這一次拖了幾天,就將藥賣給別人,這也太不像話了。他們是不是都忘了,要不是薛家。這些年他們能賺那麼多錢,也不怕容家收了一兩次就歇了手,又得罪了容家,日後兩邊討不了好?」
何順也是著急的很,他在西寧這些年。為薛家打理收購生意,除了隔兩個月忙上那麼幾天,其餘時間是很清閒的,但待遇卻很好看在這宅子裡,說是管家,但和主子也沒什麼分別。開始的時候,薛朗和薛明盛還跑過幾趟,後來對他完全放了心,更是幾乎不來,將這裡全權交給他做主。
可如今的情形看。薛家不收藥材了,意味著他也就沒事做了,沒事做就沒錢賺,那以後的日子就沒法那麼舒坦了。而且他的兒子媳婦一家人都是做這個事情的,這影響之大,說是滅頂之災也不為過。
「要不咱們去找一下陳二。」何順道:「容若和他們剛剛接洽,就是動作再快,現在應該也只是口頭談了下,只要還沒交錢拿貨,我們和他們有長期合作的優勢。只要我們願意要他們的貨,一定沒有問題。」
「但他們那批貨……」薛明盛又開始鬱悶,還不能說。
何順急著不行:「二少,您能不能告訴我。這次的貨到底有什麼問題?」
都是十幾年合作的,從來沒有出過問題,何順對陳二他們還是相當放心的。而這次偏偏薛明盛一口咬定有問題,又死活不說問題在哪裡,若非因為對方是金主,他簡直想把薛明盛拎起來好好地晃一晃。
但是這個理由。薛明盛是堅決不會說的,他在屋子裡走了幾步後,道:「走,我們去見一見陳二,我倒是不信,他們真的趕放棄和薛家十幾年的合作,將東西賣給一個陌生人。陽州容家,聽起名氣倒是大,但能比薛家有錢嗎,誰知道能蹦躂幾天。」
說著,薛明盛抬腿就走,何順嘆了口氣,連忙跟在後面。他有時候也覺得這薛二少做事有些欠思考,而且私下時說話太不注意,怎麼說呢,在人前還好,人少的時候,脫口而出的一些話,怎麼聽怎麼沒有貴公子的模樣,倒有幾分市井混混的囂張。
薛明盛到的時候,酒店裡已經人去樓空,何順是本地人,和長春堂老闆也熟,連忙問了一聲,得知飯局已經散了有半個時辰了,雖然不知道具體談的什麼,但是吃飯的人卻就是那幾個,和薛明盛打聽的消息大差不差。
薛明盛在聽說飯局已經散了的消息後,在原地站了下,道:「去陳二家裡,我就不信還堵不住他。」
何順為堵這個詞皺了倬眉,不過也沒說什麼,只道:「我知道陳二住在哪裡,少爺請跟我來。」
作為常年住在西寧的本地人,對西寧城裡這些大大小小的供貨商的家庭住址,那自然是門清,何順帶著薛明盛和他幾個手下,曲曲折折的轉了幾個彎,在一個大院子前停下。
只見院子大門開著,外面停了兩輛馬車,有工人正從裡面往外運東西往馬車上裝。
薛明盛面色一變,大步走了過去,剛到院子門口,便看見容若和陳二正並肩從屋子裡面出來,兩人臉上都是笑容滿面,正在說著什麼。
薛明盛砰的一聲推開另一半的院子門,那聲音嚇了裡面的人一跳,兩人一起看過來,陳二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薛二少,您怎麼來了。」陳二帶著笑道。他雖然知道這次之後,不可避免的會得罪薛明盛,但事實上他自然是不想得罪他的。做生意的人,和氣生財,誰都不得罪才是最好,何況還是財大氣粗的薛家。
容若也看到了薛明盛,第一眼的時候有些意外,不過隨即便挑眉笑了:「薛二少,好久不見。」
「容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前幾日不是才在臨川見過嗎,怎麼是好久不見呢?」薛明盛的語氣中帶著點嘲諷:「不過我真沒想到容公子跟的這麼緊,在哪兒都能遇見你。」
陳二知道這兩人肯定是不對付的,但是沒想到他們見過,而且一見面就殺氣沖沖的,當下也不知道自己該說話不該說話。
畢竟薛明盛和容若是一個等級的,他們有資本互相攻擊,而自己只是個山上採藥的小商人,一個也得罪不起。
說話間。門外的夥計已經將藥材裝好車了,小跑著進來請示:「少爺,已經裝好車了,數量沒有問題。」
容若滿意點了點頭:「運回去。」
夥計剛應了一聲。薛明盛便斷然道:「等一下。」
這一聲驚的陳二一抖,不過容若卻是帶著些不樂意道:「薛二少有什麼事情?」
「我想問問容公子,你明知道西寧幾十年都是薛家在這裡收購藥材,這突然插上一腳,算是怎麼回事。」薛明盛一臉的不滿半點也不遮掩:「容家這是要和薛家過不去嗎?還有陳二。我不過是晚兩天收購,你們就將東西賣給別人,不怕就此得罪了薛家,以後這生意再沒法做了嗎?」
陳二不敢和薛明盛正面衝突,雖然心裡也很不滿意,但還是陪著一臉笑意道:「薛二少,我們也是為難啊……」
容若卻是半點也不客氣,點了點薛明盛:「薛二少,你這話說的可就錯了。是和善堂先開進陽州,而不是正多坊先開進臨川。所以要說過不去,也是薛家和容家過不去,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多算是報復,不能算是挑釁。再者,這次的藥材是薛家過期不要的,並不是我強搶衡奪,你不要,又不讓老闆賣,還不讓別人買。怎麼薛家真的有這麼財大氣粗,可以一手遮天,說什麼是什麼嗎?」
容若加重了二這個字:「薛二少,大安法治森嚴。可不是誰家有錢就能無法無天的。買賣講究的是自願公平,陳老闆給的不是假貨我給的也不是價錢,我想無論是誰也不該有什麼異議。」
容若句句在理,噎的薛明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買賣確實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薛明盛充其量能夠責怪陳二不念這麼多年的情分,其他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容若說完。轉身道:「陳老闆,藥材我很滿意,稍後我會在西寧設下收購點,讓專人和你聯繫。其他的,你大可不必擔心,容家可不像是薛家那麼複雜,容家的事情,我說了就算,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要說薛明盛從見到容若到現在,最最恨的牙痒痒的,就是這一句話。
薛家比容家有錢,但是薛明盛和容若卻是天差地別,容若敢擲地有聲的說出我說了算的話,但是薛明盛不敢。
容若和陳二告辭之後,趾高氣昂的離開,留下面色陰沉站在原地的薛明盛。
「薛二少。」何順還從來沒有見過薛明盛這麼陰沉的臉色,心裡有些忐忑的道:「如今看來容若已經和這幾家都談妥,錢貨兩訖了我怕是在插不進去了。不如趕緊回去告訴薛老爺,看看該如何補救吧。」
薛明盛沒有答話,半響一甩手走了。
「二少。」跟在薛明盛身旁的心腹快步跟上:「二少,如果我們就這麼回去稟告老爺,老爺一定會覺得您辦事不利的。」
「我知道。」薛明盛目色沉沉的道:「這個關鍵時刻,自然不能出這樣的差錯。」
「那少爺打算怎麼辦。」親信道:「這容若怕是和以前的人不同,既不缺錢,勢力也不小,只怕不是那麼好對付。」
「我也知道。」薛明盛道:「若是那麼輕易就能對付,我早在臨川就下手了。」
一個正多坊開在臨川,活生生搶走了和善堂大半的生意,當然這錢薛明盛不放在眼裡,但這臉他卻丟不起,而且,是在薛朗面前丟臉,那更直接影響以後在薛家的地位,更是彎起不能接受。
薛明盛走了幾步,停下來:「容若現在卯足了勁兒的對付容家,不過氣的是和善堂進了陽州,搶了容家的面子。但陽州的和善堂是薛明揚在管理,和我有什麼關係?容若要對付,也應該對付薛明揚才是。」
親信眼前一亮:「少爺的意思是……」
薛明盛加快了腳步:「走,回臨川。」
不知道內情的薛明盛天真的以為,薛明揚和容若,這兩個他看不順眼的人,如果有他在中間挑撥一下,或許可以來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斗。何況,薛明揚不是在這批藥材里疑似動了手腳嗎,既然如今貨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容若手上,那麼這沒問題也可以變成有問題,然後再將這問題,理所當然的推到薛明揚身上。
而此時,容若已經心情很好的回了院子,讓手下快馬加鞭回去報信,一切順利,進行第二步計劃。
因為不想讓薛明盛知道兩人的關係,因此薛明揚和楚靈風這一趟並沒有跟來,而是安安穩穩的待在陽州,一副萬事於我無關的樣子。
但在薛明揚接到容若來信之後沒有過多久,便派了幾個手下到了臨川,將一則流言悄悄的傳開了。
三四月份,正是臨川氣溫最好的時候,但卻不知道突然哪裡來了一個消息,說今年雨多,人多容易染上風寒,一旦邪風入侵,便容易發生瘟疫。
瘟疫無論在哪裡都是件可怕的事情,而風寒這種病,如果有了預兆,卻是可以預防的。而預防最好的辦法,就是家裡熬一副清心散,每人喝上一碗,出出汗,通常也就無事了。
清心散是醫館裡很常用的藥,用七八種藥材配出來,價格也並不貴,但其中有兩味藥材,最大的產地,卻正是西寧。
景園裡,陳留正向主子和主子夫人回報:「現在臨川百姓中都流傳來了,說今年可能會爆發大規模的瘟疫,要特別防範風寒。據正多坊這兩日的統計,買清心散的客人翻了五倍不止,估計著和善堂應該也差不多,若是後繼藥材不能補上,頂多還能撐十日八日。」
「很好,可以將消息再擴散的廣一些,臨川周邊都可以派人去傳一傳,再將我們的清心散里加一些滋補藥材,坑薛明盛不要緊,不能坑老百姓,他們花了錢,就要叫這錢花的值得。」薛明揚拿起粽子糖丟了塊在嘴裡,自從外祖父給改了改藥方後,藥就越來越苦了,苦了還不敢說,只能默默的多吃幾塊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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