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站這麼久, 不冷?」沉默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望月宗主終於開口說話。
湯臣回過神來,這才覺得手腳冰冷, 從裡到外凍透了。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以前就聽人說過南方的冬天陰冷潮濕,很多北方人不適應, 昨晚在酒店吹著空調睡了一晚,本來就覺得喉嚨不太舒服, 這會兒不知不覺又在外面站了幾個小時,經望月宗主提醒, 抽了抽鼻子,覺得的確有點塞住了。
&臣!」不等湯臣說話,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湯臣回頭看,見一個場務沖他招手,「鄭導叫你過去,下午先拍你的戲。」
&來了!」湯臣答應了一聲,忙不迭跑回片場。
按照事先發的日程表, 湯臣今天是沒有戲的,但是聽說林斯妮昨晚著涼病倒了,沒辦法只好換其他場次。劇組裡像是這種為了方便大牌臨時換戲的事很常見, 要是沒有準備, 台詞記得不熟或是狀態沒調整好, 小演員往往就要挨罵。更何況這次本來就是提前開機, 大多數演員都準備得倉促。
所以這會兒便有不少人暗暗同情湯臣。
看吧,果然是和林小花關係鬧僵,開始給他穿小鞋了。
鄭保平大概也是被林斯妮磨得沒了脾氣,此時坐在攝影機後一言不發,像個正在憋大招的開山怪,簡直是版的「暴風雨前的平靜」。
副導演見了湯臣,抱歉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辛苦了哈小湯,一會兒拍和蕭成在籃球館的那場戲,準備了麼?」
湯臣點點頭,「嗯,應該沒問題。」
蕭成是劇中男二,由黎青出演。他是犯罪心理方向的天才研究生,性格卻比較孤僻,而且是運動白痴。和湯臣在籃球館的對手戲是他的出場戲,蕭成在東半場測試投籃,不慎砸到西半場打球的魏子楓。因為性格使然,蕭成沒有為此向魏子楓道歉,險些遭到魏子楓朋友的圍毆,最後還是魏子楓為他解圍。不過在籃球館的更衣室里,蕭成卻堵住了魏子楓,說欠他一個人情,如果有一天他被人污衊謀殺,說不定會還給他清白。
這場戲主要是為了表現蕭成傲嬌又毒舌的彆扭性格,也算是為後面的情節打下伏筆,看上去眾星拱月的魏子楓,只是一片襯托紅花的小綠葉。
拍攝場景就定在帝象大學的體育館裡,湯臣換了夏季籃球服,光著胳膊腿,冷得有點打哆嗦。
陸好佳氣鼓鼓的像只護崽的小母雞,上午拍戲時劇組發了薑糖水,她想給湯臣用保溫杯打一瓶,卻被人以演員不在場為由拒絕。此時見湯臣穿得那麼清涼,而黎青卻穿著正常的長衣長褲,更是有點憤憤不平。
&麼就讓你穿這麼少?這體育館裡說話都有哈氣,真是欺負人!要不我去找秦哥說說!」
&湯臣忙攔住陸好佳,安慰道:「情節需要嘛,魏子楓是校隊訓練,蕭成只是普通的體育課測試,怎麼能一樣。」
陸好佳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湯臣,「凍壞了可咋辦?」
&關係,我外號小火碳!」仗著陸好佳不知情,湯臣用他那二十年的病秧子體質吹了個大牛,然後跑去籃球場地,和那些作為群眾演員的帝象大學籃球隊員一起熱身。
這邊鄭導一切準備就緒,拍攝開始,黎青站好位,往湯臣那邊瞄了一眼,微不可見扯了下唇角,然後將籃球用力拋出。
籃球飛過半個籃球館,不偏不倚,狠狠砸在湯臣後腦勺上。
儘管是情節安排,湯臣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這籃球的力道會這麼大,竟一個沒站穩被砸得趴在地上。
&鄭導叫了暫停,指著湯臣問,「怎麼回事?」
湯臣爬起來的時候眼前還有點發黑,忙鞠躬道歉,「對不起,是我沒站穩!」
&事吧?」
&事!」
鄭導揮揮手,「再來。」
黎青第二次扔球,比預定的早了很多,所以還沒等湯臣轉過身,籃球便迎面砸在他臉上。
&不起,是我沒掌握好。」黎青抱歉地一笑,走過去拍拍湯臣的背,「沒事吧?我球感不太好,總是丟不准。」
這還想怎麼准?專業運動員都沒他這麼準的吧?
在場的人都看出黎青是有意刁難湯臣。
&青你看準點再扔!」副導演知道自己這個表外甥的尿性,就愛欺負新人,尤其是外形好以後可能擋他路的小生。在副導演看來,黎青這情商基本是告別娛樂圈了,偏生他表姐覺得娛樂圈來錢快,非得把兒子往這裡塞。
湯臣覺得鼻樑火辣辣的疼,生理性刺激的眼淚不停往下流,正想說話,卻感覺到望月宗主將他的身體接管過去。每當望月宗主掌控身體時,他的感官都會稍微削弱一點,因而立竿見影地減輕不少痛苦。
黎青讓這靠睡上位的小演員吃癟,心裡正暗爽,本以為他敢怒不敢言,一定會說沒關係,然而當湯臣抬起頭時,那兩道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卻莫名讓黎青心裡發憷,感覺被毒蛇盯上。
&關係,我沒事。」如預料之中,小演員淡淡笑了一下,的確和他說了這樣寬慰的話,甚至還示好地在他手腕上輕拍了兩下。
化妝師來給湯臣補妝,遮掩鼻樑上的紅腫。
黎青回到自己的站位,等場記再次打牌喊開始,他抬手準備扔球,頓覺手腕傳來劇痛,害他球都沒拿穩,差點扔到鄭導身上。
&停停!!黎青你幹嘛呢,到底能不能拍!」副導演還不等鄭導發話,先自己炸了,覺得這張臉快被熊外甥丟盡了。
黎青也很委屈,納悶地看著自己的手腕,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突然疼起來,像是嚴重扭傷了,「表舅,我,我手疼……」
&活該!」
誰讓你非得用那麼大力氣扔球禍害人!
副導演不比別人,他很清楚選角時發生的事,顯然鄭導十分看重湯臣這個後輩,只要他人品沒問題,日後一定還會多加提攜,黎青給他找不痛快,不就是打鄭導的臉麼。
&過來。」
副導演把黎青拎到一邊,劈頭蓋臉好一頓臭罵,等黎青再次回來時,像只鬥敗了毛的公雞,總算老實起來,幾場戲很快順利拍完,只是期間他總偷偷揉自己的手腕,好像一直在忍受劇痛。
望月宗主幫湯臣教訓了黎青,便又將身體還給他,沒辦法,他實在是沒法對著黎青那張臉,說出全優好學生魏子楓的台詞。不弄死這人已經是宗主大人最大的克制了。
和黎青的對手戲拍完,天色已黑,湯臣還需要出外景,拍一場大雨中的戲。這是劇中連環案的其中一個兇殺現場,沒有什麼台詞,只需要一個背影和側臉,以現在外面的溫度,肯定比較受罪,大牌演員估計直接就用替身了,可是湯臣卻沒有那個資格。
望月宗主想要上湯臣的身替他挨過這場戲,誰知湯臣卻執意不肯,居然難得強硬地守住身體的掌控權不放,在零下三四度的環境下穿著單衣,被灑水車澆了個透心涼。
陸好佳在導演喊卡的一瞬間,張開一張大毛毯飛撲過去。湯臣被裹成了一個粽子,不忘向大家鞠躬道謝。經過這一下午的拍攝,劇組的工作人員對這個剛出道的新人印象分直線上升,戲好,又謙虛有禮貌,後勤大姐甚至一改之前的態度,主動煮了姜水給湯臣。
也不怪圈子裡很多人對小鮮肉心裡牴觸,實在是現在年輕人浮躁的太多,仗著有幾分姿色,又有金主肯捧,就眼高於頂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這樣的人往往紅起來目空一切,摔下來也是又快又慘。
很顯然,由大秦少東家親自帶出來的湯臣,在今天之前就是人們眼中的「那種」小鮮肉。
陸好佳好不容易將湯臣塞進酒店房間,發現這貨居然往床上一栽就不動了。
&板?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陸好佳見湯臣臉紅撲撲的,伸出爪子正要去摸摸他腦門,誰料老闆卻倏地睜開眼,嚇得陸好佳「媽呀」一聲,矯健地向後跳去。
怎麼又是這種眼神兒呀,好嚇人!
&沒事,你出去。」已經鳩占鵲巢的望月宗主說完,似乎又覺得自己語氣太強硬,彆扭地學著某人的口吻找補一句,「今天辛苦一天,早點休息。」
陸好佳感覺她家湯老闆好像忽然變了個人,一點也不軟,也不萌,根本不敢和他單獨待在一個屋子裡,直接嚇跑了,臨走前還不忘哭唧唧地囑咐,如果真的不舒服要記得給她打手機,她好出去買藥。
將陸好佳打發走,房間內終於安靜下來,望月宗主見湯臣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是睡過去了,便替他去洗了個熱水澡,又換了睡衣吹乾頭髮,才重新躺回床上。
湯臣大概是被驚動醒了,輕吟一聲。
望月宗主有些惱怒地斥責:「誰讓你逞能?病了還要連累我。」
湯臣發燒沒有力氣,只能在腦內屬於兩人的精神世界裡小聲道:「對不起,我只是想把力所能及的事做好,不會顯得那麼沒用。」
望月宗主沉默了。
湯臣又道:「宗主,我一直沒有忘記媽媽的事,我想查明真相,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從小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媽媽讓我儘量對別人好,也儘量保持情緒平和,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我很平庸,也不聰明,不太懂得拒絕,也許你很討厭這樣的人,但我願意改變,也願意學。所以你不要現在就放棄我,好不好?也不要生氣,我會改的……」
也不知是不是燒的,湯臣說到最後,反覆重複那麼幾句話,有點胡言亂語。
望月宗主聽到最後,非常想堵住湯臣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可是湯臣這些話不是用嘴說,而是通過意念讓他感知。
直到湯臣安靜了,望月宗主無言良久,才嘆了口氣,「怎麼那麼蠢,誰說我討厭你?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我的身體。」
不喜歡你用被我占有的身體,去擁抱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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