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打算等到夜裡悄悄去皇宮,但接了姬無行的委託,薛牧在百花苑用了餐,飯後還是先去找了夏侯荻。
這時候形勢漸漸趨於平緩,夏侯荻也不用沒日沒夜的在公務上奔忙,這個時候是在自己家裡休息。
見薛牧來訪,老僕挺熱情的招呼進屋,笑嘻嘻道:「是老奴去通報總捕出來,還是薛總管自己去找總捕頭?」
薛牧笑道:「她在哪?」
「後院看雪。」
薛牧舉步去了後院,其實這幾天氣候略微有了轉暖之意,只在這晚間會有一點點零星的雪花。原先的積雪也沒化,院中有點點素白,雪梅交織在一起,伴隨著點點雪花飄零,一眼看去不知哪裡是梅,哪裡是雪。
薛牧繞過長廊,看見了那天的涼亭。他愣了一下,腳步輕止,站在廊柱邊上看亭邊的人影。人影正背對著他,安靜地看亭柱題字。長發柔順垂腰,隨風輕擺,一身淺色長裙,直垂到腳踝,襯得身材高挑纖細。一條束腰輕系,勾勒著腰收背挺,婉約秀美。
從後面看去,薛牧一眼幾乎不敢認這是夏侯荻。唯有高挑的身材,以及從那束腰位置判斷的超級長腿,強調著這真的是她。
是脫去公服之後,沐浴更衣的居家閒適裝束。
薛牧這輩子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夏侯荻,他甚至一時不忍打碎這份美人靜謐。
仿佛聽見有腳步聲過來又站住了,夏侯荻沒有轉頭,只是輕聲道:「王伯有事?」
薛牧沒有回答。
夏侯荻好像也感覺不對,便轉頭看了一眼。
隨著轉頭,長發迴旋輕舞,帶著飄雪繞於身前,另有幾縷髮絲輕拂而過乾淨明朗的素顏,略帶困惑的眼眸在看見來人的一剎那倏忽變得明媚,那唇角似也勾起了驚喜的微笑,仿佛整個純淨清幽的院落驟然明亮起來。
薛牧只恨自己沒有相機,無法使這剎那回眸的人間絕美凝為永久。
「餵。」夏侯荻笑道:「你又來幹嘛?嫌被丟出門次數不夠?」
靜謐的美麗再度與日常慣見的大方英朗重疊在一起,薛牧眸子裡有些恍惚,一時忘了回答。
「幹嘛啊?」夏侯荻奇道:「那呆愣愣的樣子。」
薛牧終於回過神,低聲道:「太美了。」
夏侯荻怔了怔,咬著嘴唇不說話了。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平時在家不覺得,這回想起,好像薛牧確實從來就沒有見過自己除了公服之外的形象……非說有的話,那是當初自己和他撕扯得一身破爛之後,要了夤夜的衣服,那時候大家形象狼狽,他也沒有留心過美醜吧。
當然和此時不同。
她深呼吸了兩下,故作平靜地轉回頭看花:「美又怎麼了?本座是江山絕色譜之選,難道你以為是走黑幕的?」
看似看花,實際上眼神虛飄,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什麼了。
「本來就是走黑幕的。」薛牧慢慢走到她身後,低聲道:「你並不喜歡被別人評論美貌,你只想讓大家看見你做了什麼。要不是被我和清秋架到牆角,你根本不會把自己塞進去。」
夏侯荻咬牙道:「你也知道你在欺負我了?」
「我只恨人們只能看見那公服的一面,永遠看不見夏侯荻千般萬態都是至美。」
夏侯荻淡淡道:「我以為你會覺得只有你見過才好。」
薛牧啞然失笑:「這種想法的人多陰暗,占有欲扭曲了吧。」
夏侯荻終於忍不住道:「幹嘛一直站我後面?」
「因為你不轉身。」
「我為什麼要轉……」夏侯荻話音未落,就被自己斬斷在喉嚨里。
兩條手臂從身後環繞過來,擁在她的腰肢上,可以感受到背脊緊貼在他的胸膛,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心跳的頻率。
「放手。」她冷冷道:「不要逼我砍你。」
「被你砍死算了。」薛牧抱得更緊了點,喃喃道:「不能抱著這樣的美,我簡直白穿……白活一世。」
夏侯荻冷笑道:「你抱著的美太多了。」
薛牧沉默。
出奇的是夏侯荻也沒有動,沒再說要砍他的話。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前後擁著,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夏侯荻才輕聲道:「薛牧,我知道你也就好這點事情,占點手腳便宜我也懶得說你,但我們只是朋友。」
薛牧道:「作為朋友,我今天是來提醒你一件事的。」
「你說。」
「無論祁王,還是唐王,你不要預設一個信任度。就算有人在你心中百分之九十九可信,那還有百分之一的嫌疑。」
夏侯荻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道:「我知道。」
「你知道?」
「當然知道。但是薛牧,如果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都沒有一個是可以讓你去信任的,這是多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嗎?我寧願我信錯了,也要去信一次。」夏侯荻頓了頓,仿佛刻意提醒自己,繼續道:「難道信你這麼個魔門妖人勝過信自己哥哥嗎?」
薛牧哽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無奈嘆道:「說得也對。可惜你真不應該生在帝王家。」
夏侯荻不答,反而道:「你今天跟李應卿提的幾個思路,李應卿讚不絕口,其中鋪路或者設軌之事,政事堂已經在討論了。」
「那就好。」
「這天下交通,於民百利,絕不該是一個魔門的人思考的問題。而你不但考慮了,還不是用來交換好處,而是真的想要那樣推行。甚至還考慮了更多,幫神機門思考動力……難道你不知,神機門強便是朝廷強,一旦發展到一定程度,戰偶大批量發展,星月宗都不夠戰偶平推的。」
「蒸汽動力一旦發展,朝廷能變得多強我不知道,總之想平推星月宗都不知道猴年馬月的事了。眼見這個天下都能因蒸汽動力而受惠,我為什麼要藏著掖著?」
夏侯荻出神地看著前方的題字,良久才低聲道:「薛牧,你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你到底是怎樣的人?」
「我只是一個……和你一樣在沙漠裡跋涉的旅人。只因曾經見過某處綠洲,好意提醒旁人,喂,往那兒走有水。僅此而已。」
「提醒別人綠洲的路,那麼你自己想走向哪裡?」
「你的心裡。」
夏侯荻的心跳驟然加速,一直故作輕鬆的身軀反倒瞬間繃緊了防備的力氣。
明明知道,這種話只是花叢老手們的手段,可是威力實在驚人,就像級別差距太大的武者,眼睜睜看見一劍刺來,軌跡明明白白,卻怎麼躲都躲不過去。
連薛牧正在試圖將她扳過身,她都懵懵的沒有反應。等到驟然驚覺,她已經發現薛牧湊了下來,吻在她的唇上。
夏侯荻睜大了眼睛,身軀繃得更緊了,可腦袋卻是空的。
他們曾經吻過……被岩石壓著的時候就雙唇相接過,可那沒有旖旎只有痛楚。被秦無夜坑了的時候,那是心神迷失之時,和這樣清醒狀態的吻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的吻只能讓人心跳急劇,像觸了電一樣讓人渾身不知所以。她雙手抵在薛牧胸前,想要推開,卻似沒有了力氣,好像有個想法在腦中盤旋:又不是沒親過,沒什麼吧……
薛牧想要嘗試扣關,夏侯荻一個激靈醒過神來,用力把他推得老遠,急促地呼吸著,咬牙道:「這次是你為天下貢獻的獎勵,別想得寸進尺。快點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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