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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安思緒有些混亂。
她不想去想病床上此刻可憐得站不起來的男人,可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去幻想他以後的模樣。
是臉上留下難看的傷疤,是眾人異樣的目光,亦是她滿心的煎熬。
姜予安生生壓抑住腦海里的種種場景,將藥膏擰開,試圖用去做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單薄的長袖掀開,手臂上的累累傷痕也同時顯露在空氣中。
那是經歷過時間的打磨,已經沒有那麼明顯的傷痕。
但對比起她沒有受傷的皮膚,便顯得無比醒目。
還十分刺眼。
還有那道方才碰到的地方,已經生出一道青紅的痕跡。
蔣延洲本想看看他剛剛不小心動手讓姜予安生出的傷痕,但入目,整個人忽然僵住。
那些刀子劃下的傷痕在姜予安的手臂上,細細長長,雖然沒有遍布她整個手臂那麼誇張,可也讓人難以想像,到底是怎樣的喪心病狂,才對一個小姑娘下這樣的狠手。
蔣延洲是知道姜予安身上有傷痕的。
在姜家的那場鬧劇中,她當著眾人的面展露出自己身上的痕跡。
可聽說,到底不如親眼所見帶來的衝擊感更加強烈。
也是難怪,在這樣的天氣里,她還總是穿著長袖。
如果可以的話,哪個姑娘不是希望自己能打扮的漂漂亮亮,在每一個季節穿著合適的衣裙。
而不是因為自己身上難看的傷痕,而被迫挑選一些不符合季節的衣服。
蔣延洲抿了抿唇,盯著自己弄出的那道青紅的痕跡,以及旁邊細密的小刀劃痕。
「對不起圓圓,方才我並非是有意的。」
姜予安已經將藥膏抹開,將衣袖拉下去。
她擱好藥膏,聞言抬眸看了蔣延洲一眼,而那雙桃花眸中盛滿的複雜,也被她盡收眼底。
這樣的目光,她見過。
不止一次。
在她從那個地方被二哥救出來時,那時尚未去醫院做親子鑑定,她還沒有被認回商家,商榷見到她血流不止的模樣時,就是這樣的情緒;
還有那次在姜家,她卸下長裙遮掩後背的布料,顯露出背上斑駁的痕跡,傅北行也是這樣的眼神。
可憐她麼?
呵……
有什麼好可憐的呢。
她笑了笑,接了蔣延洲的話頭,「沒事,過兩天痕跡就消了,也不疼。」
至於那句道歉包含的深意,她不深究,病房裡的另外兩人也沒有提及。
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
只是傷痕太多,已經記不清那一道是什麼時候落下,更不記得當時的感覺。
只知道她快死掉的時候,疼得麻木,恨不得有人給她一個解脫。
可是沒有。
她好好地活下來了。
那些記憶里的疼痛,也隨著身上的傷痕似乎慢慢淡去,再也記不起當時的痛苦。
可這些傷痕只能淡去,卻不能在她身上徹底抹去。
又怎麼會,當做無事發生呢?
又怎麼敢……輕易原諒呢?
姜予安從沙發上起身,語氣無波無瀾,「好好吃飯吧,我就先走了。在傅北行出院之前,我會負責,不過讓我一直守著他,恐怕抱歉。如果他醒過來,希望你能帶句話,不管他現今是什麼想法,我和他再無可能。」
若追到容城,她可以猜測傅北行是被姜笙給甩了,現在想吃回頭草。
可他偏偏命都不要,願意來保護她身邊的人,說明其中另有原因。
或許是他陡然醒悟,又或許是因為其他。
但不管如何,那些已經過去的事實不可能被抹去,她身上的傷痕無法徹底消除。
心上的怨恨或許能隨著時間慢慢被沖淡,可那些堪稱黑暗的回憶永遠都無法被她忘卻。
或許在未來有朝一日,她能找回當初與傅北行青梅竹馬玩鬧的心情,在飯桌上舉起一杯小酒,一笑泯恩仇。
可若問她願不願意再和他一起,答案是不願。
也沒有在病房裡多待,她抬眸沖蔣延洲笑了笑,便邁步離開。
蔣延洲也沒有攔她。
從前或許看老傅可憐,加之偏心傅北行,他或許會厚顏無恥地道德綁架姜予安留下。
可方才看到姜予安身上的傷痕,饒是他臉皮再厚,也開不了那個口。
如果說那些痕跡比較淡的傷疤是因為姜笙,與傅北行沒有關係。
那還有幾道明顯是新傷,難道也和傅北行也沒有關係?
資料是他親自查的,她在國外被人尾隨的事情,她在國外接受治療的病例……
怎麼敢說毫無關係呢?
無依無靠的姑娘,因為丈夫的心上人見不得她,便在新婚當晚被送出國。
到底經歷過什麼,從那幾道刀痕或許隱約能猜測。
可如果深究細想,又究竟是怎樣一副絕望的畫面呢?
又怎麼敢,前去叨擾。
蔣延洲是拉不下那個臉的。
他有點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想在傅北行此行容城,究竟有沒有必要。
但不管怎麼樣,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替她護住了一個親人,勉強……能抵消一些過錯吧。
他心想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評說他們之間。
「別多想了,和你也沒有關係。與其考慮你好兄弟和圓圓之間的事情,不如嘗嘗圓圓做的飯菜。」
蔣延洲正陷入思緒中時,低緩的嗓音將他拉回。
隨後飯菜的香味開始在病房裡開始蔓延。
蔣延洲回神,看到將食物一樣樣擺放到茶几上的蔣延欽,臉色頓時一冷。
「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我受圓圓囑託來給你送飯,進來不是應該的嗎?」
蔣延欽將東西擺放好,筷子也擱置在蔣延洲跟前,十分貼心。
做好這一切,他拿出一張紙巾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慢條斯理地在沙發上坐下。
蔣延洲一看腦袋抽抽地疼,「你給我滾!」
方才沒把人趕出去是希望姜予安能進來擦藥,所以配合了一波。
現在人圓圓都走了,他憑什麼還在這裡?
蔣延欽不為所動,隨意地將紙巾扔進垃圾桶,「你把飯吃完我就走,我還得把食盒帶給圓圓呢。」
蔣延洲忍無可忍:「圓圓也是你能叫的?」
蔣延洲輕笑,摘了自己的眼鏡,那雙和蔣延洲十分相似的眼睛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
「怎麼,你叫得,我就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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