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然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頭疼卻沒有消失,而是從針扎的疼痛轉成了脹痛。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自己的太陽穴鼓起來了的錯覺,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順便將被子拉過來,擋住了窗外的光。
但這樣情況也並沒有好一點。盛安然索性下了床,打算出去買點止痛藥吃。她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是在出差途中,待會兒還要去工作,這樣子顯然是不行的。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起得太急了,才站起身就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重新倒在了床上。
她倒下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伸手想要維持平衡時又碰倒了放在床頭柜上的東西,「噼里啪啦」一陣亂響。裡間的許雲婕被驚動,連忙開門出來。她穿著睡衣,頭髮也亂糟糟的,全然沒有平日裡幹練的精英模樣,有些擔憂的問,「安然,你怎麼了?」
盛安然想說沒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許雲婕也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快步走過來把人扶起,「到底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盛安然搖搖頭,皺眉道,「頭疼,你去給我買點止疼藥就可以了。」
&嚴重嗎?」許雲婕觀察著她的表情,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很差,眼底更是一片陰影,顯然狀態非常糟糕。她當機立斷道,「換件衣服,我們去醫院。」
&用那麼麻煩吧。」盛安然說,但拒絕的意味也不怎麼強烈。
許雲婕已經從她的行李箱裡拿出了衣服,伸手打算替她換。盛安然連忙躲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也去換衣服吧。」
許雲婕也沒有強求,回房間把自己打理清楚了,出來時盛安然也換好衣服,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以走了。」許雲婕輕聲說。
這次盛安然起得很慢,身體晃了晃,總算沒有倒下去。站了一會兒,眩暈的感覺就消失了。她這才跟在許雲婕身後往外走。
雖然盛安然自己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也不需要著急,但許雲婕顯然不這麼想,一路上好幾次催促出租車司機,一副她得了急症晚一分鐘就會死的樣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了,心理防線也跟著降低,盛安然看著許雲婕這個樣子,覺得挺有趣的。
這種被人關心著,擔心著的感覺,竟然也不賴。哪怕是生病,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因為家裡有個大病號盛安心的緣故,從小到大,父母的注意力大半都在她身上。雖然沒到狗血故事裡要求小女兒照顧大女兒,給大女兒輸血捐骨髓的地步,但對盛安然的忽視,也是在所難免。
畢竟跟盛安心比起來,盛安然已經有了健康的身體,也可以 獨立照顧自己,還能奢求什麼呢?
而盛安然也果然不負他們的期望,從小到大都健康得不得了,連感冒都很少有,更不提其他毛病了。所以也理所當然的,她幾乎沒有感受過來自父母的溫暖和關愛。他們總是在見到她的時候,倉促的交代幾句照顧自己的套話,客氣又敷衍。
但沒有人覺得不正常,就連盛安然自己有時候也想,姐姐身體不好,爸媽多照顧她本來就是應該的。而自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自然就不需要別人擔心了。
但是原來,她心底還是渴望著,有人能夠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關心自己,愛護自己,哪怕是自己擦破一點皮也要擔心半天。
這種心情隱秘而細微,所以連盛安然自己都沒有發現。而隨著年齡漸長,身邊的人也都開始獨立,她跟別人也就沒什麼差別了。到了成年之後,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負責,這時候再去要求別人的關心自然也不可能。
所以盛安然也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但其實並不是。她只是明白,自己再也得不到了。
而現在,原以為距離自己很遙遠的東西,卻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探手可得。但越是如此,盛安然心裡也越是惶恐。怕這份關心是有限度的,遲早會被收回,更怕自己根本承受不起這樣一份好。
所以忐忑,遲疑,握緊了拳頭就是不敢伸手。
因為在長年累月的生活中,她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一切的關心和愛護,都理所當然應該是姐姐的。
所以之前聽到許雲婕的表白,她才會覺得自己是被她當成了盛安心的替身。即便後來知道其實不是,也依舊不敢相信。
但是……盛安然坐在出租車裡,盯著車窗里映出來的許雲婕的側臉,失神的想,也許是因為一個人太久了,太累了,她突然想要妥協了。
因為她看的是車窗,所以許雲婕沒有察覺,這讓盛安然可以肆無忌憚的觀察她。
她皺著眉頭,顯然十分擔憂。雙手搭在駕駛座的後座上,保持可以隨時起身的姿勢,顯然很著急。時不時的會轉頭看一看盛安然的狀態,然後開口催促司機。
就算坐在車裡好像也一直在忙。
並且是在為自己忙。
也許……盛安然想,她不知道這份關心能夠持續多久,但是這一刻,她想體會一下。
醫院事實上並不願,在盛安然發散的思緒之中,車很快停了下來,許雲婕拉著她下車,進了門診大廳,將她安置在等候席上,自己去排隊掛號。
盛安然雖然從小就對醫院很熟悉,但到現在也不明白西醫的治病流程。反正她只知道,跟在許雲婕身後見到了醫生之後,對方問了幾個問題,就開了厚厚一摞單子,讓她去交錢做各種檢查。
於是兩人樓上樓下的跑了整整大半天,才將所有檢查做完,而等結果出來,要到明天。
如果都是這麼治病的話,那麼得急病的人這樣折騰下來,恐怕半條命都沒了,真的能夠等到治好的那一天嗎?
好在這個時候,盛安然的頭疼在不停的奔忙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頭疼著進了醫院,從醫院出來已經好了,從這一點來說好像結果都是一樣的。但盛安然直到離開也不知道自己花掉幾千塊錢所做的那些檢查,到底有什麼用處。
&去吃飯吧。」許雲婕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這才覺得飢腸轆轆。早上一起來就來了醫院,根本沒顧得上吃早餐,後來做檢查要一直排隊,當然也沒有時間吃午飯。只是因為一直緊張擔心,倒也沒什麼感覺,現在才覺得餓。
盛安然沒有異議,折騰那么半天,她也餓了。
於是許雲婕直接帶著盛安然走進了一家養生菜館,「你身體不好,吃點養身的東西比較好。」見盛安然情緒不高,她安慰道,「別擔心,結果明天就出來了,不會有事的。」
所以不會有事為什麼還要花那麼多錢去做檢查?盛安然在心裡默默吐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花錢買安心」?但那不是佛寺道觀的說法嘛,連醫院也這樣的話豈不是讓人太沒有安全感了。
吃完了飯,盛安然見時間還早,便道,「許總,有沒有近一點的工廠,我們過去看看吧。今天因為我,工作都耽誤了。」
&是有一家。」許雲婕說,「也別打電話了,過去碰碰運氣吧。看不到明天再來也行。你不要太有心理壓力,耽誤一天的時間總能補回來,總比拖垮了你的身體,然後不能工作要好吧?」
大概她們運氣確實不錯,到廠里時廠長正好在,聽許雲婕說想參觀一下,立刻熱情的安排。這家工廠倒是比較符合許雲婕的設想,不管是設備、生產線還是管理體系,都頗有可以借鑑的地方。許雲婕匆匆看過之後,跟廠長約好明天再來。
結果出門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總,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你。真是稀客稀客,來了z省,竟然也不告訴我一聲,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中年男人一臉熱情的快步走過來,跟許雲婕握手寒暄。盛安然遲鈍了一下才回想起來,這位就是自己之前在g縣見過的許雲婕的追求者,張總。
盛安然所有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雖然知道許雲婕不會喜歡他,但是情敵出現,無論如何也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情。尤其是看到許雲婕也笑著跟對方寒暄,還迅速約好了一起去吃晚飯的時候。
大概因為心情不好,吃飯過程中盛安然一直很沉默。張總倒是還記得她,還說話逗她,但盛安然全都充耳不聞。許雲婕只能解釋,「小盛她身體不太好,今天剛去醫院檢查回來。張總別見怪。」
盛安然聽得更不爽了。
感覺她像是鬧彆扭的小孩子,而許雲婕是家長,張總當然就是大度的大人,面對自己的無理取鬧一笑置之。
但是……盛安然反思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反應好像的確是挺像小孩子置氣的。
難不成是生病病傻了嗎?
或是還沉浸在許雲婕對自己的關愛之中,所以下意識的撒嬌任性,想要看清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想到這裡,盛安然心情有點複雜。其實在她猶豫的時候,潛意識裡已經接受了盛安然的關心和好意,甚至都開始做出這種試探了。
這才是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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