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顏殊陪著陸遺珠在庭院裡很久,直到張媽過來喊吃晚飯,兩人才如夢初醒。陸遺珠抱起小諾起身,小諾滴溜溜看了顧顏殊一眼。
踏進大廳的時候陸心纖正坐在沙發上插花,錢其揚靜靜看著她,仿佛想將這一眼凝聚成永遠。只是太奢侈,太不可能。
把瓶子遞給傭人,陸心纖起身喊了一聲:「張媽,開飯。」
飯桌上,陸遺珠少見的欲言又止。陸心纖放下筷子,輕聲問她:「遺珠,有什麼話想說嗎?」
陸遺珠低著頭,燈光給她的側臉打上很漂亮的陰影。她一直是好看的女孩子。「明天我想出去……」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看著她,陸心纖看了一眼顧顏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是這樣……」看不下去這般寂靜,顧顏殊咳了一聲後開口解釋:「一個人不能一直呆在同一個空間,出去走走,心情也會變得好一點。錢夫人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陸小姐。」
原本不肯的,只是想到自己的身體,陸心纖神色一暗。「這樣也好……」
還不待陸遺珠喜悅,就聽見錢其揚淡淡的聲音:「明天天氣不好,可能會下雨。」
「有雨傘……」陸遺珠的聲音很淡。
錢其揚嘆了口氣,「遺珠,爸爸不是不許你出去。只是……這樣吧……張媽好像有個女兒,明天讓她跟著你一起去,也好照顧照顧你。」
陸遺珠靜靜回視他,「有顧先生在。」
「遺珠聽話,顧先生我們當然放心,只是畢竟是個男的。有些事情沒有女孩子細心,何況張媽的女兒跟你年齡相差不大。就這樣,讓她跟著你去。」
錢其揚前半生叱吒風雲,末了輸在陸心縴手上,最後能讓他輕言細語的,也唯有陸心纖和陸遺珠。只是即使如此,也依舊是強硬的。他會把他認為最好的,強勢灌輸給你。
什麼?自由?那是什麼?有安全重要嗎?
知道無法更改,陸遺珠只能遵從。
「錢先生……」顧顏殊卻看不下去,剛開了個頭就被錢其揚堵回去。
「顧先生,遺珠是我的女兒。我會考慮什麼對她才是最好的,你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
所以他不明白,陸遺珠究竟是怎樣一個逆天的存在。造物主太優待她,到最後卻變成了不倫不類的樣子。
「好了,這件事情不要再多說。張媽……」陸心纖喊了一聲,「你女兒,是叫林柚月是吧,明天把她叫過來,陪一陪遺珠。」
一言定局。
顧顏殊默默側過臉看陸遺珠,她半邊臉隱在發間,他忽然就覺得她看起來好悲傷。
錢其揚給她造了這樣的世界,要多難才能成長成為一個正常人?
吃過飯兩人坐到書房裡休息,陸遺珠面無表情地翻開書本,聲音突兀響起。「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很悲哀?」
對於顧顏殊來說,當然是悲哀。對於她來說,就是保護。十八歲歲正是最叛逆不羈的時候。即使乖巧如陸遺珠,心內也有不可抑制的種子開始茁壯成長。只需澆一點水,就能長成不可逆的參天大樹。而顧顏殊,是從外界滲進來的陽光,也是能夠讓她存活的水源。
顧顏殊願意給她這一份活力,卻不會給她太多,多到她將來有力氣逃離他的城堡。
沉默片刻,他說:「他們很愛你。」
陸遺珠微笑著說:「我知道。」她的笑容中有說不出的悲涼,她才十八歲,卻已經能把這個世界看得透徹。
她知道他們愛他,她非常努力地想要回復這份感情,到最後卻是徒勞。
怎麼愛,她不會。
顧顏殊往她手裡塞了一支筆,笑容溫和寧靜,帶著男孩子特有的英氣逼人。「不要多想,你這樣的年紀,是應該多交點朋友。船到橋頭自然直,聽過嗎?那個林柚月來了,就帶著一起玩。兩個人是玩,三個人就不是了嗎?明天會下雨,我就帶你去淋雨。」
「淋雨?」
「是啊,淋雨。」顧顏殊摸/摸她的頭髮,動作如此熟練自然,以至於陸遺珠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實際上顧顏殊收回手的時候,心跳劇烈,右手幾乎要控制不住顫抖。臉上卻依舊是一派平靜的微笑,「你肯定沒有嘗試過在大雨里和朋友手牽著手奔跑,也沒有嘗試過撐著傘在小雨霏霏里散步,更沒有試過,在烈日炎炎下面,和朋友分享一支冰淇淋的喜悅。」
「朋友?」陸遺珠的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寂寥,「我沒有朋友。」
「傻丫頭,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嗎?」他的笑聲溫和好聽,帶著磁性,誘人心動。
陸遺珠側著頭想了半天,發現無解。只能默默地翻開了手上的書,顧顏殊瞥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竟然在看《莊子》!他還是大學生呢,就從來沒看懂過那玩意!
陸遺珠的思維和特長果然都不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他覺得自己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深深惡意。
「顧顏殊,你怎麼了?」陸遺珠盯著一句文言文看了很久都沒聽見顧顏殊開口,一側頭就看見顧顏殊幽怨的看著自己。即使她早就練就了萬事淡定的本領,也覺得這種眼神非常人能承受之重。
顧顏殊幽幽地說:「你竟然能看懂《莊子》,遺珠,你能告訴我你有什麼看不懂的嗎?」
陸遺珠默然,片刻之後牙縫間就擠出幾個字眼。「物理化學生物……還有萬惡的英語……」
某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淡漠如陸遺珠小姐,連萬惡這個詞都說了出來,可見她有多痛恨英語這門科目。她果然是個熱愛中/國文化的中/國妹子……
作為一個全家都理科好的漢子嗎,顧顏殊忽然覺得自己家裡那個無法無天的妹妹有對手了。
「你有什麼不擅長的東西?」
顧顏殊沉默了一下,眼中帶著深深的怨恨。「歷史政治……還有那該死的語文……」
天生一對麼……還是互補型的……
陸遺珠看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顧顏殊陰測測地笑了一聲:「遺珠,你語文這麼好,下次看見我妹妹,一定要狠狠地鄙視她……」
陸遺珠不解:「為什麼?」
為什麼?對於一個學霸來說,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家裡有個弟弟或者妹妹比你還學霸!很不幸,顧顏殊就有這麼一個妹妹顧晗羽。顧顏殊其實一直很想問問自家娘/親當初是怎麼想的,給一個理科全能文科全紅取了一個名字叫古漢語!
一個語文從未及格,高考數學考了滿分被s大破格錄取的妹子……
顧顏殊從來鬥不過她,因為他自己也是文科全紅。現在出了個陸遺珠……顧顏殊表示迫不及待想看顧晗羽吃癟的樣子。
聽完顧顏殊的敘述,連陸遺珠都忍不住笑出聲。「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顧顏殊沒有回答她,他還沉浸在陸遺珠剛才那個皎若梨花的笑容裡面,不可自拔。多麼好看的一個笑容,他從未見過的,陸遺珠的真心笑容。
後來,顧顏殊無數次想起這個笑。
如果說初見時她穿著一身漢服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那一個注視讓他喜歡了她。那麼愛上她,應該是從這個笑容開始的。
美得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採摘玷污。
誰說愛情毫無緣由蹤跡可循,你看,顧顏殊就把這一件一件,都記得清清楚楚。
柳家。
柳如夢坐在床/上,傅一站在一邊膽戰心驚地說:「夢夢,查到了。顧顏殊下課之後往一樁花園別墅去了,據說他妹妹在那裡兼職,昨天他去接她,把腳踏車忘記在那裡了,他今天去拿了。」
「忘記拿腳踏車?」柳如夢摸著自己的手指甲,即使皺著眉,也依舊嬌/媚奪目。「這理由也太蹩腳了。顧晗羽在那邊做什麼兼職?」
傅一咽了咽口水,預感有一場風暴即將降臨到自己頭上。「聽…聽別人說…是給一個女學生做心理輔導……」眼見柳如夢臉色漸漸難看,傅一忙加了一句:「但是也聽說那個女的是個怪胎,沒有正常人能堅持把心理輔導做滿一個月的。顧顏殊肯定不會喜歡她!夢夢你不用擔心!」
「哼,我擔心了嗎?」柳如夢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嘲諷,「怕什麼,我就不信,我看上的人,還有不手到擒來的。你繼續跟著顧顏殊去查,這一次,我一定要趕在寧想衣之前把顧顏殊弄到手!」
「可是夢夢……人家寧想衣都喜歡顧顏殊四年了,到現在顧顏殊都還不認識她是哪位。」
柳如夢一個肅殺的眼神掃過去,「她那樣的人,怎麼會肯放低身段?但是她不肯,我肯!昨天那個電話,不就讓顧顏殊知道我了嗎!」拿出手機,「你看著,我再打一個看看……」
電話那端…是一個甜美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噗!」傅一忍不住噴了出來又在她殺人的目光中忍住,所以這個是被加入黑名單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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