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她會問這個,他一愣,旋即心下就是輕微的疼痛。小說「還早,我這邊事業剛起步。」
事業剛起步,在家裡的時候,他也是用這個來回絕凌老爺子的。似乎結婚是一個分水嶺,只要不結婚,那麼他就還是那個默默深愛蘇湘的鄒季成,不算什麼背叛。
蘇湘卻覺得,這個聽起來更像是一個藉口。以前她絕對不會這樣做,現在卻學會了寬容,甚至幫著簡情媃勸鄒季成:「季成哥,你不能這樣。人總是要結婚的,更何況你和情媃的婚約都定下來這麼久了。遲遲不結婚,你以後讓情媃怎麼抬得起頭來呢?」
知道的是鄒季成心在事業上,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鄒季成不想娶簡情媃,雖然事實上,的確是這樣。女人的年華就像是花朵,過了春天就是再漂亮也不過昨日黃花。這樣一年一年地拖下去,只怕簡情媃到最後就算是等到了結婚,也已經枯萎了。
「你是這樣想的?」
她點點頭,「我是這樣想的,季成哥,跟情媃結婚吧。」
既然不能是她蘇湘,那麼鄒季成也要找一個人,好好過下去。如果是這樣,那麼簡情媃實在是很好的選擇,至少這麼多年,她即使對不起所有人,也沒有對不住鄒季成。
鄒季成的眼睛裡面,似乎無邊無際,開始下起冰涼的雪。他看著蘇湘,好像有很多話都想要跟她說。又是那樣,在蘇湘婚禮上的時候,情緒複雜,最後卻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茶館外面有一棵梧桐樹,雪花一點一點積累在在上面,枝椏承載了太多積雪,到最後終於支撐不住,輕輕從枝頭跌落。
鄒季成眼底的光芒,也隨著它,熄滅。
「湘湘說的很對,我真是是時候,該結婚了……
蘇湘說得沒錯,他這樣子,無疑對簡情媃是不公平的。當初是他毫無異議,因為林老爺子看上簡情媃,而選擇跟她訂婚。現在不肯結婚,不過是因為自己心底一份齷齪的**。但是簡情媃有什麼錯,她和蘇湘之間的錯過,憑什麼要她來背負。
鄒季成決定結婚了,就在這樣一個雪花飄落的時候,終於決定給簡情媃一個家。
這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總是很可笑的。就連結婚的消息,也是鄒季成通過凌老爺子通知自己的。一開始這個消息傳過來的時候,雖然有些尷尬,簡情媃卻仍舊是高興的。直到她去凌家找鄒季成的時候,聽見了鄒季成和凌老爺子的對話。
凌老爺子年歲已經很大了,早些年也上過戰場,如今雖然拄上了拐杖,說起話來卻仍舊聲音洪亮。「季成你小子,就是塊不開竅的石頭。說說吧,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讓你這次終於下定決心,終於要娶簡情媃了?」
鄒季成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溫吞吞的:「也沒什麼。昨天出去的時候,碰見湘湘了。她和林三都有孩子了,還勸我,早點結婚。」
「哼,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在情關上面,有點艱難。你說你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蘇家的丫頭。」
「爸爸,」鄒季成為蘇湘叫屈,「湘湘很好,您不要這樣說她。」
他這話說的凌老爺子很不舒服,「什麼這樣那樣的,我哪樣了?我又沒說湘湘丫頭不好。湘湘性格很直,我也很喜歡。你拿她當妹妹,當朋友,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可是當夫人,當我凌家的少奶奶,不行!」
蘇湘的性格,和這個凌家不能夠相融。
即使她嫁進來了,到最後也是悲劇而告終。早知道結局的事情,那麼再去做,又是何必呢?
鄒季成沒有再反駁,而是符合了凌老爺子的話。「是的爸爸,你說的很對。湘湘她,不適合我。」雖然聲音裡面平靜無波,簡情媃站在外面,卻隱約能夠感受到他,眼中的悲涼。
鄒季成他,分明是痛苦的。
簡情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凌家大門的,只知道走到自己家門口,感覺臉上有點癢。一摸就是一手冰涼的眼淚。
「鄒季成……」簡情媃對著自己滿手的眼淚,喃喃自語,似癲似狂地笑出聲。「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哪裡比不過蘇湘。鄒季成,你好歹你告訴我一聲。可是你什麼都不說,就這樣宣告了我死刑!」
鄒季成的確殘忍,他是天生的政治家,對於自己的人生,只講盈利多少,不會感情用事。即使對於他最愛的蘇湘,他也沒有仁慈過。
「小姐?怎麼了?哭什麼?」傭人挎著菜籃子正要出門買菜,結果剛出家門,就看見了滿臉眼淚申請癲狂的簡情媃,一時心裡有點涼颼颼的。
「沒什麼,只是我要結婚了,太高興。」她平靜地微笑著,抬手擦去臉上冰涼的眼淚。不是自古以來都有喜極而泣這麼一說麽,雖然她現在的樣子,並不是很像。
她既然這麼說了,就是不想告訴別人。傭人也沒有再多問什麼,笑著附和了幾句就出去了。
簡情媃覺得自己是應該高興地,畢竟期盼了那麼多年,只要她走到了終點,其實過程也並不是那麼重要。難道不是麽?他們只要知道,最後嫁給鄒季成的是她簡情媃,能夠有資格為他生兒育女的也只有自己,這就足夠了。至於他心裏面愛的究竟是誰,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即使再愛,也不可能了。
如果蘇湘嫁給的是別人,簡情媃或許還會擔心婚後他們再死灰復燃。可是蘇湘難得聰明了一回,嫁的是鄒季成當做親兄弟看待的林三兒。那麼既然如此,鄒季成就絕對不會,再碰蘇湘一根手指頭。
他們註定有緣無分,只是一場錯誤的相愛。
鄒季成其實是一個很合適的丈夫人選,即使不愛,他也會陪著簡情媃去挑選那些關於婚禮的東西。比如說挑婚紗和西裝,反反覆覆好多次,簡情媃立志做到盡善盡美,他不辭辛勞陪著她一次又一次,從未缺席。
兩個人穿上結婚的禮服站在鏡子面前,看著是很登對的。邊上的服務人員都在稱讚他們登對,也只有簡情媃自己知道,貌合神離這四個字怎麼寫。
她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潔白的婚紗,從米蘭空運過來,經過大師的手修改到最合適貼身。比起蘇湘當初那一件低調了許多,價錢卻翻了一倍。看著看著,心底講究生出一種底氣來,像是敗退多年,終於一朝勝仗。
終究蘇湘還是比不過自己,她最愛的男人,娶了自己。她的婚禮,不如自己的奢華盛大。甚至她的婚紗,都比不上自己的低調內涵。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直都是輸給蘇湘的,現在仔細想想,其實她一直在贏。或者說,蘇湘從沒有想要加入這場戰爭。
誰看得看,誰就能好過一點。
「很漂亮。」鄒季成讚美了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淺淺的一下子,像是在敷衍。
簡情媃心裡既酸澀,又有點喜悅。「真的像一場夢一樣,感覺醒過來,季成你就不見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是鄒季成,唯一能夠給簡情媃的承諾。
他給不了她自己獨一無二的愛情,可是他會給她鄒少夫人的頭銜,從此以後他的榮光,一半都屬於她。
他會一直待在她身邊,直到死亡把他們分離。
她低下頭,為這個承諾笑了笑,卻是暗淡的。「你要多久才會忘記她?」聲音很輕,只有他們彼此之間才能聽見。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敢把自己的北悲涼,說得這麼淋漓盡致。
「我很抱歉,情媃。」鄒季成把她抱進懷裡,熾/熱的呼吸就吐在她耳邊。分明,這樣的懷抱是與愛意無關的,「這一輩子,我都沒有辦法忘記她。」
愛情,那是屬於蘇湘的東西。
簡情媃的眼淚滾落下來,眼睛睜得很大,裡面充滿悲涼,卻隱約帶著一絲決絕。「我也很抱歉,季成,我不想跟你結婚了。」
他鬆開手,頭一次驚訝地看著她。「情媃……」
她的笑容有些古怪,卻也有點報復性的意味在。扯動了一下自己的裙角,她說:「很讓你吃驚是不是?季成哥,似乎從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你一直在掌控我。只是這一次,我不想沿著你預定的道路走了。」
「你做好決定了?」驚訝過後,也只有坦然接受。
在這一刻鄒季成有點輕鬆,他原本就不愛簡情媃,不娶她或許會讓她疼痛很久,但是至少不會害了她一輩子。
「是的,我決定了。不要自己的下半生還是被你牢牢掌控著情緒。一直以來都是你站在山頂俯瞰我,看我怎麼努力地攀岩到你身邊。但是這一次,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下面是萬丈深淵也好,簡情媃都已經決定了放開手。
上面的景色縱然很好,也縱然她只差臨門一腳就能登上,卻終究太過虛無縹緲了。下半生,她想要一點自己能夠握在手心的東西。
一開始只是落淚,說到最後,簡情媃已經淚意潸潸,近乎嗚咽。「季成哥,說到底還是你最慘。你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現在也沒了。可能是因為你在事業上太厲害,所以在愛情這件事情上面,你註定一無所有。」
簡情媃不想結婚,在凌家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波。凌老爺子卻沒發火,只是很疲憊地問鄒季成:「季成,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鄒季成的回答很恭敬,「父親你是不會錯的。」
他擺擺手,臉上沒有神采。「季成,當初我不讓你娶蘇湘,你真的沒有怨過嗎?」
沒有怨過?怎麼可能?
肯定是怨過的,只是到最後,也變成了無奈的接受。
凌老爺子長長嘆了口氣,「你未免,把凌家想得太殘忍。其實你要是鬧一場,說不定我就真的同意了……我是真心拿你當老來子疼,你卻一直都不肯信……」
鄒季成苦澀地笑了,說這些都還有什麼用?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簡情媃離開的時候,是鄒季成去送的她。以哥哥的身份,溫柔地擁抱了她。「覺得國外太累就回來……」
她笑容燦爛地走進檢票口,轉身用力朝他揮了揮手。
——再見鄒季成,這一次,是真的要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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