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姑 20衡州府(五)

    碧珠扇了李之珏,二公子卻沒有如往日般反唇相譏。他先是詫異,繼而伸手撫了自己左頰,怔怔望著碧珠,眸中泛著冷光,卻又能化出一團水來。

    李之珏似乎進退維谷,他在原地立了一會,方才低頭怯聲,言語間甚至還帶了幾分小心翼翼:「你、我……我掀開帘子,只是看雨下得挺大,想問問你腑疼是不是又犯了?」

    碧珠心底一軟,鼻頭酸酸,雙唇竟似粘住一般,不知如何出聲。

    她竟然有點想向李之珏道歉。

    李之珏見她不回話,就恢復了往日鄙夷碧珠的神色。他白她一眼,瞥過頭嘴角撇撇,極不情願地甩給碧珠一個八角雕芙蓉的黃銅暖爐。

    李之珏隨手將暖爐一拋,就似丟火球般擲進碧珠懷中。

    這暖爐準確落在碧珠腑部的位置,隔著嫁衣她感受到絲絲滾燙暖意,疼痛也旋即緩解了數分。面上卻依舊對李之珏橫了橫,沒好氣地說:「蠢笨,六月天你塞給我一個暖爐作甚麼!」

    「蠢笨的是你。」李之珏當即反譏她:「我瞧著你氣色不好,怕你等會暈在喜堂上,讓我們李家難堪。」他側過身子,徹底斜眼看她,語氣中十足十地不屑:「於是就看在你今天要嫁給我的份上,給你個暖爐讓你暖暖身子。」

    碧珠只需數秒就想出了許多回擊李之珏的話,可是經由喉嚨涌到嘴邊,卻又莫名梗住。

    望著李之珏立在雨中的單薄身軀,碧珠覺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風吹散,心頭竟生擔憂。

    碧珠張了張嘴,輕輕地出口:「多謝。」

    李之珏連人帶身一楞,少頃回過神來,他將雙手反剪到背後,揚起下巴道:「你不要太謝我,等會雨停了,要記得趕緊給我把暖爐洗乾淨。」他說著轉過身去,背對著碧珠翻身上馬:「我的東西,可不想沾上你的晦氣!」

    碧珠身體虛弱,只能斷斷續續地回他:「放心……你的暖爐……我還怕不洗……燒手呢……」

    兩乘喜轎繼續向衡州知府的府邸前進。

    可是到了李府,新娘碧珠卻沒有同新郎李之珏拜堂。

    碧珠到達府門前的時候已經整個人毫無血色,媒婆掀開轎簾尖叫出聲,忙喊人將新娘子抬了出來。

    碧珠被僕人們直接抬到了房中——李之珏說碧珠病了忌諱,不然僕人將二少夫人抬進新房,而是擇了間乾淨的客房讓碧珠躺著。

    碧珠這一躺就一直臥床,外頭的大雨早已停歇,她的腑病卻時時加重,難受得竟似腑部被人掏空了一般。

    碧珠自己都有氣無力,卻不忘問僕人,她姐姐紅珠怎麼樣了,可有順利拜堂?

    結果僕人回話,說大少夫人紅珠同碧珠一樣,也是病得只能被人架進府中,而後亦是病情每況愈下,哪裡還能拜堂。

    碧珠不敢閉眼,怕自己一閉眼就睜不開了,只能艱難地吸了口氣:「我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喊你們進來。」

    僕人們就應了聲,退到屋外守著,順道緊合上了房門。

    碧珠就生生睜開盯著房頂,等著她所期待的那個人。

    或者更應該稱呼那人叫「取走她們欲魄的觀世音菩薩」。

    碧珠約莫等了一個半時辰,觀音菩薩才遲遲顯身。

    碧珠掙扎著欲坐起來,奈何兩隻手肘撐了幾次,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她只好平躺在床上,每一縷氣息自齒縫間游出都是艱難:「菩薩,你為何欺騙我們?」

    「本座何曾欺騙過你們?」觀音菩薩聲緩且慈:「本座叮囑過你同你姐姐,蓋了蓋頭上轎離家,就須蓋頭一次也不能掀開,更不可讓旁人看到新娘子的容顏,否則法破。」

    碧珠面若白紙,氣若遊絲:「那我姐姐的蓋頭不曾掀開,為何現在也破法生病在床?你說只是取走我們的欲魄,為何我卻猶如腑部被掏空了一般?」

    觀世音菩薩托著淨慈瓶,瓶中的楊柳枝不動、不搖:「互換身體的法術本就須由你二姊妹共同完成。你姐姐臥病在床,便是你破法連累了她。」

    碧珠腦袋動不了,不能搖頭,於是她便只能單單說話:「不對,你在騙我和姐姐。」碧珠聲音雖弱,卻很肯定:「你不是觀世音菩薩,你是邪魔歪道!」

    她話到末音,「道」字用力太重,一口氣沒上來,只覺呼吸困難。

    碧珠趕緊攥住床上鋪著的錦緞,生怕自己被這「觀世音菩薩」取去了性命。

    觀世音菩薩還是一樣的樣貌,眉眼卻彎了下來,嘴角輕輕挑起,端莊之色頃刻間變得無比媚惑。

    觀世音俯□子,驟然就有了一頭散亂垂下的銀絲。

    碧珠盯著出現在自己視線里的面容,觀世音菩薩突然就變成了一張男人的臉。


    不是男人,是男妖,是有一雙狹長的碧眼和一頭銀髮的男妖!

    男妖緩緩抬手,似欲了結了碧珠的性命,卻又忽起了興致,死前想再折磨她一番。

    男妖的右手在空中做拈花狀旋轉,碧珠感覺自己的脖子仿佛就也被手掐著旋轉,一點一點,令她慢慢窒息。

    碧珠明明被這男妖掐得快窒息了,可是望見男妖一顰一笑,卻漸漸不再憤恨他的欺騙,不再恐懼他即將奪走自己的性命。碧珠心理竟然想跟著男妖走,她對視他的眼睛,甚至身下產生了反應,密處涓涓濕潤。

    碧珠清晰瞧著,視線中突滴莫名冒出一道青光。男妖旋即眸光一凜,口中道:「算了,反正你的欲魄已取,本尊遇到急事要辦。」

    倏地,男妖消失不見。

    碧珠剛鬆一口氣,胸脯方才起伏了一下,就聽見大門被人推開。

    碧珠期待的想:會不會是李之珪呢?

    她臥床數日,大公子從來就沒有來看她。

    難道是因為她身子病了,夜裡沒有用了,李之珪便不再來了?

    碧珠的期待頃刻間又夾雜三分酸楚。

    「你自己一個人在嘀咕什麼呢?」來人問道。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碧珠心就徹底灰了:來人是她一點也不想見,一見就會倒霉的李之珏。

    她現在沒有任何力氣,無法跟他鬥嘴。

    卻李之珏又哼哼地說:「我剛在外頭就聽著嗡嗡嗡,嗡嗡嗡的,屋內像有一群蚊蠅似的吵個不停。我還以為你迴光返照了呢,大喜進來,你竟然還能躺著喘氣!」

    這話實在太過氣人,碧珠剛想反駁他,卻發現一口盛著眼窩粥的瓷勺遞至眼前。

    李之珏坐在床頭,邊餵碧珠吃眼窩粥,邊抱怨道:「你早點迴光返照好,你早點走了好,省得拖累我,我還打算再娶門妻呢!這回啊,你真的讓我染上晦氣了。」

    「那我走了……」碧珠毅然決然回他。她想偏頭偏不動,於是只能抿唇咬齒,拒不吃李之珏餵的粥。

    李之珏虎口不管不顧掐住碧珠的嘴巴,碧珠雖然病了,李之珏卻下手依然不顧輕重。管她什麼感受,痛或不痛,他徑直將她嘴巴牙齒統統撬開,瓷勺往碧珠嘴巴里一戳:「嘴都張不了,還要我掐開餵。不僅蠢笨而且糟心,真是一無是處的女人,若非父親非要我娶你,斷不想要你這個累贅!」

    燕窩粥雖熱卻並不滾燙,明顯是有人事先用口吹過了的。碧珠唇喉觸及溫熱的粥水,心頭亦是一熱。待到燕窩粥滑到腹內,她在這瞬間整個人動容。

    「沒想到你也會有好心腸的時候。」碧珠對李之珏說。

    「我本來就心腸很好。」李之珏又戳給碧珠一口燕窩粥,不等她吞咽完全,又戳一口,恨恨道:「只是你心腸惡毒,每次見我都凶神惡煞。」

    碧珠突然想哭:「我現在都凶不起來了……」

    她唇鼻雙眼無一不酸楚,接著就哭了出來。

    李之珏神情霎時慌亂,眸光左躲右閃,欲避開碧珠臉上的兩行淚,卻又總是忍不住凝著她的淚痕看。

    他咬牙切齒出聲,竟比病重的碧珠還氣若遊絲:「別,別哭……」

    李之珏再一咬牙,低頭吻上了碧珠臉上的淚痕。

    他從下至上一舔,而後抬頭喘氣,命令道:「給我止住,累贅女人,沒把哭喪晦氣留在我們李家!」

    碧珠瞧著李之珏抖動的雙肩,起伏的胸膛,心裡依舊忍不住,一如往常地想:就這麼輕輕幾個動作李之珏就喘成這樣,他始終還是虛弱。

    她不喜歡虛弱的男人,她不喜歡李之珏。

    碧珠想著想著就出聲對李之珏說:「你就不能好生同我說話?沒準我的病好了,還得跟你不情不願湊成一處,一起熬著過日子呢……」

    李之珏的喘息驟然停止。

    半響後,他繼續喘息起來,而且喘得更凶。

    「算了,在你病好之前,我可憐你,同你好生說話。」李之珏說著端高手中的碗,舀一勺燕窩粥,湊近自己唇邊吹了吹,繼續餵給碧珠吃:「來,喝粥,小心燙,要不要我扶你坐起來些?」

    才一句話,李之珏眉間就自鎖了川字,照舊將一勺燕窩粥不分輕重地戳進碧珠嘴巴里。

    「同你好生說話,真是無比彆扭。」李之珏口中抱怨,嘴角卻漾開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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