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句話的你已進入異次元, 請前往晉/江購買正版。 清薇雖然有將趙瑾之當成靠山的意思,但她心中自有傲氣, 倒不至於將之看得太重。這世上唯有自己才能靠得住,旁人和外物, 可借不可恃。何況趙瑾之並不欠她什麼,就算拒絕也屬正常。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身邊平白多個拖累,幫是人情,不幫是本分。
所以聽到趙瑾之拒絕,她只微微一愣, 便笑道, 「倒也是, 是我唐突了。」
雖然她覺得認作兄妹, 往後往來時便能堵住那些流言蜚語, 但趙瑾之必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一開始因為趙瑾之住在長壽坊,清薇還以為他出身寒門, 還想著能選入羽林衛, 又在這般年紀晉升, 委實難得。但後來相處數次, 卻已漸漸看出,趙瑾之恐怕也是出身世家。
世家大族自有規矩, 這親戚不是能隨便認的。
不過清薇並不氣餒,又道, 「要麻煩趙大哥的事, 眼下倒是有一件。」
&事?」趙瑾之問。
清薇道, 「趙大哥也知道,我和劉嫂子正合夥做些吃食上的生意。只是有了今日這回事,這生意怕是做不久了。」
&也不必怕他。」趙瑾之以為她是心裡怕了,眉梢微微一動,道,「這幾人既被抓住,縱然不能供出錢大郎來,但想必打草驚蛇,會讓他消停一陣子。往後我自會盯著,不讓他再有機會動手。」
&敢勞煩趙大哥,」清薇說,「為我這點小事,要你日夜懸心,也不妥當。我倒不是怕他,只是長壽坊來去就這麼幾個人,這份生意著實不大。因此我想著,不如將這生意交給劉嫂子。劉嫂子是厚道人,又一直住在長壽坊,錢大郎即便要動手,也得掂量一番。」
這個解決辦法倒沒什麼不妥,只是如此一來,清薇自己豈不是沒了營生?這般想著,趙瑾之便問,「那你呢?」心裡卻在盤算著,若清薇開口請託,自己該給她介紹什麼樣的營生好。
清薇抬起頭來,微笑道,「出了宮我才曉得,這天下那麼大,就是一個京城,也有無數的精彩和熱鬧。這幾日我常去西市,只覺得天下繁華,莫過於此了。我心裡倒喜歡這樣的熱鬧,因此還是想接著做生意。要勞煩趙大哥的便是這事,我見識淺薄,一時卻不知該做什麼。」
趙瑾之聞言,不由摸了摸鼻子,只覺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清薇的態度坦坦蕩蕩,完全沒有依靠自己的意思。
她顯然是深思熟慮之後才開的口,說是請他幫忙,其實多半是已經有了決定,只是怕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忌諱,或是像這次一般遭受無妄之災,因此想請趙瑾之提點幾句,選個安全可靠的行當。
這時他心中已經肯定,即便沒有自己,清薇也許一時會遭受打擊,但有這樣的心性,遲早能做出一番事業。她雖是女子,但卻著實比這世上一般男子要強得多。
於是接下來給建議的時候,趙瑾之就認真了許多。
他說,「你既做過吃食的生意,不如仍舊做這個。一來做熟了,二來我倒有個建議,很適合你。」
&什麼建議?」清薇問。
趙瑾之道,「你可知道小張樓和綴錦樓?」
&兩家西市鼎鼎大名的酒樓,自然是聽過的。」清薇道,「趙大哥問這個做什麼?」
趙瑾之道,「我們羽林衛當值時,不能離開皇城,每到飯點,也不過輪換著出去,在皇城附近尋個店鋪吃一頓。綴錦樓和小張樓離得近,都是常去的。」
&中有四大酒樓,錦繡樓自不必提,那是御廚後人開的店,種種菜色,幾乎能做出花兒來,往來賓客,也都是王公貴族。集賢樓是文人士子們聚會之處,自然也格調高雅,不同凡俗。這兩家在東市。綴錦樓的南食點心是一絕,小張樓麼,客人更雜些,場面也更熱鬧。這兩家在西市。」趙瑾之說,「錦繡樓和集賢樓我沒去過幾次,綴錦樓和小張樓倒常去,以我之見,這四家酒樓,廚子的手藝不及趙姑娘多矣。」
&大哥謬讚,清薇愧不敢當。」清薇連忙道,「想來既然名揚京城,必定有過人之處。一兩道菜色上爭勝,殊為不智。」
雖是客氣之言,但語氣里都是自信,顯然並不覺得趙瑾之這種說法有什麼不對。
&但我們羽林衛,就是在皇城內當值的諸位大人以及他們的隨從親兵等人,有人送飯的畢竟不多,多半都是這麼解決的。綴錦樓和小張樓名聲在外,價錢自然也貴,也不是頓頓都能去那裡,平素不過隨意尋個小店或是攤子。因此從正陽門出來,一條御街兩側,倒都是賣各式小食的。從早到晚,熱鬧得很。」趙瑾之又道。
清薇聽明白,「趙大哥的意思,是讓我也到那邊去做這份生意?」
趙瑾之點頭,「那裡進出的都不是普通人,趙姑娘的手藝這般出眾,他們也出得起價錢。而且天子腳下,是斷不會有人鬧事的。」
所以就算清薇在那邊生意做得再紅火,也不至於會有人因為嫉妒就對她下手。縱然真有人鋌而走險,自然也會有人出手,不為庇佑她,只為維繫皇室威嚴。
而有了最初的積累之後,清薇便可將生意做大,在那邊盤個鋪子,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與四大酒樓爭美。
如果說之前趙瑾之提議是覺得有自己在,多少能照顧清薇。那麼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實意覺得,清薇能夠做到——她有野心有能力,雖為女子卻不自棄,行事又有章法,讓人不由自主的期待她成功的那一天。
這本該是個極好的建議,但清薇聽完之後卻沉默了。
天子腳下是安全,但她怕的也正是天子腳下。對她出宮這件事,周太后倒沒說過什麼,但虞景顯然是心裡存了氣的,並不完全相信欽天監占卜的結果。所以清薇出了宮,只希望能離得遠遠地,留在京城是迫不得已,再湊到皇宮門前去,就非她所願了。
趙瑾之雖然不知道她是為什麼,但也猜想必定是有疑慮,便道,「我只是隨口一言,趙姑娘可再斟酌考慮。倘若不願做這生意,再想別的營生也可。」
但清薇素來是個有決斷的,深知許多事不能拖,拖下去的結果也未必就好,因此只沉吟片刻,便下定決心,抬起頭來看向趙瑾之,「那往後就要請趙大哥多多照顧生意了。」
&時必然讓羽林衛都去照顧你的生意。」趙瑾之一笑,「只怕趙姑娘生意太好,忙不過來。」
清薇閉著眼,一隻手撐在椅子扶手上,微微搖了搖頭。
幾個宮女面上都露出擔憂之色,最小的翠華道,「清薇姐姐,當真要走麼?」
清薇想出宮這事,不論是從前在東宮和還是如今搬到西宮,都不算是隱秘。這也是其他宮女服氣她的地方,皇宮是這天底下最富貴的地方,就算是宮女,伺候的也都是頂頂尊貴的貴人們,那是幾輩子換不來的福氣,偏偏清薇就能捨得下。
捨得下也就罷了,她還能讓太后開口答允。
須知雖然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均可出宮,但也不是年年都有這樣的機會。有了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能走。
今年恰是新皇登基,恩赦天下,宮中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之前清薇說要走,大伙兒雖不舍,卻也沒人開口挽留過。這宮裡的日子好不好,不過在自己心裡罷了。清薇想走而能走,正是多少人都盼不來的。
誰知等內府出了名冊,清薇卻根本不在上面。
這種事,內府是不會弄錯的,那就只能是太后這邊攔著。主子要留人,清薇自然就走不了。所以她回來求太后恩典,眾人自然都跟著擔憂。這會兒聽說果然未允,不免擔心清薇心裡過不去。
所以翠華這樣一說,清薇還未開口,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說起留下的好處,又個個都說不捨得她,留下與眾人作伴正好云云。
清薇睜開眼睛,微笑道,「你們的心意我領了。」
這就是不死心的意思了。
小宮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清薇又道,「各人手中都有差事,也別在我這裡耽擱了,仔細待會兒嬤嬤們查問起來,無法交差。」
眾人這才散去,只有碧月留了下來,低聲在清薇耳畔道,「姐姐,張總管讓婢子帶話,陛下明日召司禮監周大人入宮。」
&徽。」清薇念了一遍這兩個字,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碧月也離開之後,清薇才放鬆下來,在椅子上靠了一會兒,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便進內室去,候著太后起身。雖然額頭上的傷痕還在,但清薇就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仍舊盡心伺候。周太后見狀,不免一嘆,「哀家也想放你出宮,只是陛下那裡,著實為難。」
她雖然是太后,但皇帝已經成人,並且身登至尊之位,御宇天下,縱是生身之母,也管束不得。
&太后垂愛,奴婢心中都記著呢。」清薇道,「其實奴婢要出宮,非但是奴婢想走,亦是不得不走。」
&卻是怎麼說?」太后問。
清薇微笑道,「方今陛下登基未久,雖然有先帝留下的一班老臣輔佐,大事上不會有差錯,但幾位皇叔猶在壯年,朝中卻仍是暗流涌動。是以如今最緊要的,乃是收服人心,並誕育皇嗣,如此朝堂可安。」
&應如此。」太后不由點頭,「你素來是個仔細的,這些事情上不會看錯。」
&後謬讚。」清薇謙辭一句,才繼續道,「然而如今陛下潛邸舊人未及分封,便要賞奴婢天大的恩典,倘若此事當真成了,只怕前朝後宮都不得安寧。非是奴婢有多緊要,不過人人都正要看陛下如何行事罷了。」
清薇方才坐在那裡閉目養神,可不是在發呆,而是在細細思量這件事。皇帝的態度不必再提,但太后那裡,卻是十分微妙。
她不願意讓自己出宮,是怕沒了轄制,但也不願自己留下,怕皇帝受到的影響太大。
想明白了這一點,清薇便決定對症下藥。所以方才這一番話,句句都暗合了太后心思,讓她不由自主的產生「清薇不能留在宮裡」的想法。這樣一來,自己的下一步,方可實施。
第二日周徽進宮面聖。
他已年屆五十,兩鬢微白,留了幾縷長長的鬍鬚,身上穿的不是尋常官員補服,而是廣袖長袍的水合服,腳踏芒鞋,頭頂雲冠,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意。
虞景雖然意氣風發,但見了他,也不由端正斂容,親手將周徽福氣,又吩咐身邊的內侍,「給周大人看座。」
等周徽落座之後,虞景便道,「今日請周大人入宮,是為朕的一樁私事。八年前,周大人曾為朕占卜,言朕身邊有福星輔助。不知如今可有變化?」
周徽低頭道,「請陛下恕臣冒犯之罪。」然後才抬起頭來,細細打量虞景面相,一面輕捋鬍鬚,掐指推算,然後面色漸漸凝重起來,眉頭緊皺,顯然情況並不樂觀。
虞景見狀,不由眯了眯眼睛。
片刻後,周徽放下手,道,「從前老臣便對陛下說過,世間禍福本是恆定。因有福星忠心侍奉,陛下自然也得可借得福氣。只是俗語云,有借有還,如今怕是到了該還回去的時候了。」
&是何意?」虞景問。
周徽細細解釋,所謂的將福氣還回,即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自身都會陷入低潮之中,諸事不順,直到將這些福氣盡數還清。也就是說,接下來繼續將清薇留在身邊,非但沒有好處,反而可能會有壞處。
說完之後,周徽還安慰道,「不過陛下既是真龍天子,得天庇佑,想來就是將福氣還回,也無大礙。」
然而虞景的眉頭卻緩緩皺了起來。這話聽起來荒謬,他卻不能不信。
畢竟先皇駕崩,虞景以皇太孫的身份登基,上頭還有四五位年富力強的叔父在。這幾位王爺各有心思,不可能甘心就這麼被侄子轄制,加上手裡也不是沒有任何勢力,要給虞景添些麻煩,是很容易的事情。
真龍天子得天庇佑,不會有大礙,前提是沒人給他找麻煩。而如今這樣的局勢之下,虞景賭不起。所以這件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
原本是想用周徽的話堵住太后那邊的異議,將清薇留下,未料卻惹出了新的問題。虞景思量片刻,問道,「不知周大人可有化解之道?」
周徽道,「這卻也簡單。只需陛下將那福星遠遠送走,便可減緩福氣逆回的速度。倘若能讓福星潛心為陛下祈福,或許反能有所補益。」他半個字也不問福星是誰,只道,「老臣家中有楊一真人手書《五斗經》一卷,世受供奉持誦,頗有妙驗,願獻與陛下。」
虞景只微微沉吟,便點頭許了。
周徽離開之後,他並未立刻前往西宮,而是將今日奏摺批覆完畢,待心緒平復,這才起身擺駕前往。
太后已是等候多時,見了人,立時拉著他的手問,「周大人怎麼說?」
清薇立在太后身側,低眉順目,仿佛對此事一無所知,聞言立刻福身告退,好讓母子二人說些私房話。
虞景眼神從她身上掃過,不緊不慢道,「周大人言,禍福恆定,借用的福氣難以長久,總要還回去。若要破解時,便需將福星遠遠送走。」
他說完這句話,清薇已退到門口,抬手將門扉合上,然後才覺得心跳略微平復。
皇帝是在疑心她了。
也是,她這裡才想出宮,那邊就這樣湊巧,周徽偏相出了這樣的結果。他這會兒過來試探一番,也是正理。
殿內周太后聽到他的說法,也不由皺眉,「這樣湊巧?」
&來她也沒有這樣的能耐。」虞景哼笑道,「應是巧合無疑。事已至此,就算母后捨不得,怕是也只能放人了。」
周太后微微頷首,「也罷,既是天意如此,便不得不從。其實認真思量,如此也未必是壞事。陛下的心思,哀家都知道。讓這丫頭出宮去住幾年,等這宮裡宮外的事情都處置停當了,再讓她回來,豈不好?」
虞景沉默片刻,起身道,「就依母后所言。兒子那裡還有些公事未完,便先告退了。」
從殿中出來,見清薇守在門口,虞景站住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清薇本以為他會開口,但虞景竟只站了片刻,便拂袖而去。
她轉身進入殿中,走到周太后跟前跪下。
周太后拉著她的手道,「你是個好孩子,苦了你了。出宮之後,也當小心行事。若有過不去的坎兒,便進宮來,哀家與你做主。」言辭懇切,極是動人。
清薇低下頭去,輕聲應道,「奴婢省得。」
在內心深處,卻至此時才微微鬆了一口氣。這如履薄冰的日子,這要命的深宮生涯,終於結束了。
皇帝不會知道,清薇自然是沒能耐製造這樣的巧合。真正主導這件事的人,正是他的母后。
承平元年四月初三日,清薇攜著個不大的包裹,過了安定門,便這般走出她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皇宮大內。
趙瑾之就在這時轉了進來,正好看到攀牆離開的幾人,下意識的便要追上去。清薇連忙開口把人叫住,「趙大哥,別追了。」
&等惡人,怎能放過?」趙瑾之道。但話雖如此,卻也沒有追上去,而是轉回來,站在清薇面前,有些擔憂的看著她,想伸手,又似乎怕唐突了。
清薇也有些尷尬,又不願意在他面前露怯,便道,「趙大哥去看看那邊的孩子吧。」
趙瑾之這才注意到旁邊地上還倒著個孩子,走過去檢查一遍,確定只是暈迷過去,這才鬆了一口氣,問清薇,「究竟是怎麼回事?」
清薇便將事情說了一遍。當然,她省略了那人對自己的調戲侮辱,但趙瑾之看著眼前這場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趁著說話的空檔,清薇終於緩過氣來,從地上站起,正小心的整理自己的衣裳,拂去上頭的灰塵,儘量讓人看不出發生了什麼。然而她大約不知道,她臉上那個鮮紅的掌印,才是最引人注目的。
清薇的皮膚白,又細嫩,方才那細眼打得用力,這會兒已經微微腫起來了。清薇自己看不見,只覺得火辣辣的疼,也並未十分在意,但趙瑾之卻能分明的看見。
他還能看出,清薇不過是在強自鎮定,不願露怯罷了。實則無論眼神還是舉動,都難掩惶恐。
這也難怪,任是哪個女子遇上這樣的事情,恐怕都會失控。清薇還能保持鎮定,已屬難得,想來也跟宮廷生活脫不開干係。不過看在趙瑾之眼裡,她越是故作鎮定,反而越是可憐。
他認識的姑娘們,若遇上這種事,恐怕早就哭天搶地,對著長輩們抹淚訴苦了。
若不是毫無依靠,清薇何必獨自苦撐?
原先趙瑾之看著清薇的時候,對她一身傲氣總喜歡不起來,覺得她太小看了其他人,遲早會吃大虧。雖然開口勸過,但清薇的樣子,不像是能聽得進去的。所以他才去「提點」劉老大,讓他多留心。哪知道這樣還是不夠,到底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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