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人在後頭已是追之不及,不得不恨恨跺腳。
回去將這一腔的怒火全數發泄在了其餘媧神派人身上,這一場廝殺由三更到五更足足殺了近兩個時辰,媧神派在這綠柳莊中只除了少數幾個逃脫之外,其餘全數被殲,只可恨走脫了一個左御河。
待下次再見時定要取他狗命,奪回我方家寶刀!
那頭宋屻波帶著左御河,兩人連那郭家莊都不敢回,一路衝著藺州城直奔而去,這一跑便是近正午時分,眼見得官道上人來人往,他們這樣一身是血無法進城,這才躲到了外頭一處破廟之中。
宋屻波將左御河扶到空無一人的破廟中坐下,
「宗主,你且在這處等一等,我進城尋蕭宗主!」
左御河神情萎靡,拉了他手道,
「你……你的傷?」
宋屻波應道,
「小子無事……」
說著掀了衣裳將裡頭露給他瞧,外頭衣裳連著裡頭軟甲射穿了兩層,他在裡頭還穿了一層,取下來白皙的胸口上一大片青紫,
「小子怕死在裡頭穿了兩件輕甲……」
方魁那一箭雖是力大畢竟遠了些,再有兩件軟甲護身,宋屻波只受了些震傷,當下咬破了舌尖,當著左御河的面吐一口血水,
「無……無事,只是受了些內傷!小子即刻進去尋蕭宗主,您且先等我一等!」
安頓好左御河之後便急匆匆出去,繞到後頭卻是慢悠悠轉到岔道口處,尋了那賣茶的老闆買了一身粗布的衣裳,進了城買了兩個肉餅子填飽肚子,又喝了兩碗醪糟水,這才慢悠悠到了城裡宅子,進門便一臉惶急道,
「快!快尋蕭宗主!」
有人領了他去見蕭宗主,蕭三娘不巧正在那芙蓉里幸男寵,聽了信兒連衣裳都未穿好便出來,宋屻波見她露在外頭的大半個酥胸忙轉了臉,
「稟蕭宗主,我們中了那方家人的詭計,左宗主受傷現下在城外破廟之中!」
蕭三娘聞言忙吩咐人備了車馬,又帶上隨行的大夫,這才匆匆過去見左御河。
左御河在那破廟之中內傷外憂,久見人不來心中不由的暗暗揣測,
「難道是方家人竟已追至了這藺州城中?」
「也不能,他們方家乃是朝廷通緝的欽犯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光天化日跑到藺州城中!」
「難道是屻波被方家人逮到了?」
……
心中焦躁牽動傷勢立時胸口氣血翻騰,又吐了一口血出來,想起打了自己一掌的老者,
「看來方家果然如宓秋寒所言一般所圖甚大,暗中所藏高手十分了得……」
只是這一回打蛇不死,再想尋到只怕是難了!
正在亂想間,蕭三娘帶著人到了,左御河被媧神派的人救回,那頭方家人已帶著家眷撤離了綠柳莊,這處也是呆不得了,前頭應是怕女眷在山中辛苦,如今也顧不得了。
方智此時已被點了穴道,全身捆綁扔到了馬車之上由方鑫親自看守,方鑫瞧著他真是越越恨,不由上去伸手就是幾個耳光,
「孽畜啊!孽畜!你縱是對長輩管教有何不服之處,你也不應里通外賊害了全家上下啊!」
方智冷冷盯著方鑫,面上卻無半點悔過之意,
「哼!管教!你若當我是你親生兒子管教倒也罷了,你捫心自問在你心中我可是與方忠、方信一般無二?」
方鑫微微一愣,良久才道,
「原來……原來你心中一直覺著我對你不公麼?」
方智如今自知死罪難逃,心裡多少的恨意此時不說便再無機會了,這廂雙眼通紅瞪著方鑫,
「你即是只愛你正妻一人,又何必抬了我娘做姨娘,害得她如今青燈古佛,即便是要寂寞終老,卻還是對你念念不忘?你即是只重嫡子又為何要與我娘生下我來,我自認武功才智不差方忠、方信,卻為何家中諸事你從不替我出頭,任我被人打壓,跑腿報信做下些下人活計,為了幾兩銀子四處奔波,到頭來連心愛的女子也養不起……」
方鑫聞言這才恍然原來自己這庶子對他早已積怨甚深,良久澀聲道,
「你娘……我確是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但孽畜啊!孽畜!你怎知我不看重你,需知成大事者兼能忍人所不能忍,我方家養育子孫,從來都要磨練心性越是負大事者,越需從小事做起,你可知你六叔年輕時做過多少下人活計?三叔祖令他到碼頭做腳夫,每日裡擔擔負重,所掙不過二十個銅板……」
方智一愣,他心中對父親充滿了怨恨,連帶著對整個方家也是心有不滿,卻從未想過長輩許是用這種法子在磨礪他的心智,當下掙扎道,
「我不信,這分明就是你尋的藉口罷了,你即是要磨礪我便罷了,為何不讓憐玉進門?便是做個妾也好,奴婢也好,你們都不許她進門,害得她好好的孩子生生滑掉了!那是我的長子!」
方鑫卻是仰面流淚,長嘆一聲道,
「我的兒啊!這……這真是為父害了你啊!你當那女支子是個好的麼?她自賣身時起就被老鴇灌了絕子藥,那裡來的腹中胎兒,你要女支子進門也不是大事,我方家雖說家風嚴謹,但也不是不許人改惡從善,棄穢從良,若她是真有你的骨肉,我方家如何能讓子嗣流落在外?是女支子騙了你啊!」
方智一聽這話便如一個天雷在頭頂上炸開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你騙我!」
方鑫搖頭嘆氣,
「這事兒是那老鴇親口所說,你年輕慕艾,將一腔真情給了一個女支子,我正是怕你傷心傷情,這才不許那女支子進門,我不恨她使詭計騙你,我怕只怕你將她接進門來,到頭來發覺自己情托非人……你性子雖是偏激好勝,卻又重情重義,自你親娘走後你便一撅不振,若是再來一次……」
說到這處方智早已中淚流滿面,拼命搖頭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你……騙我!你騙我!」
方鑫掩面而泣跳出馬車尋到方魁道,
「六弟,這是哥哥我管教不嚴,以至這孽畜鑄成大錯,便是將他千刀萬剮也不能贖他之罪!將他帶回谷中,我要在眾人面前將這孽畜親手斬於刀下,以告慰我方家上上下下二百多無辜冤魂!」
方魁聞言長嘆一聲,點了點頭,此時節說什麼亦是無用,只可惜好好的孩子誤入岐途,以至到了今日的結局,他們這些長輩也是難辭其咎。
方家人帶著方智奔向藺州大山之中。
那頭方素素在湘州州府後院倒是過得十分自在,在這家中老夫人從來說一不二,方素素得她青眼有加,在這府里進進出出眾人自然都是要笑臉相迎的!
黃萬澄這家裡有一位夫人,三位妾室,生下了嫡子黃文龍、黃文虎,嫡女黃文秀,庶子黃文豹,庶女黃文娟、黃文妍、黃文竹,黃老夫人年輕時在這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潑辣婦人,因著丈夫早亡含辛茹苦的拉拔兒女,對這個家真正是勞苦功高。
到了這年老時脾氣越發大了,在這州府後院之中可謂是說一不二,一言九鼎,便是兒子、媳婦都要在面前小心翼翼,更不用說那些妾室以及庶孫、庶孫女了。
這廂方素素成了老夫人面前的紅人,一時一刻也離不得,走到何處都叫著芳芳,那心眼兒靈活的,會鑽營的早已瞧出了風勢,上趕著來巴結了。
頭一個是那黃萬澄的妾室,大姨娘彭氏,這彭氏是黃大人的同僚相贈,早年間倒還生得清秀可人,人近三十便開始發福,那身子雖比不上黃老夫人般壯碩,但也是十分肥胖了,偏她皮膚還有些黝黑,臉上生了斑點,實在不好看。
若不是身上有綾羅綢緞穿著,金銀首飾頭上戴著,放到外頭與那沿街叫賣做小買賣討生活的婦人也差不了多少,黃萬澄早就對她不上心了。
因而這彭姨娘最是心慌,她膝下又無子,只得了一個黃文娟,眼瞧著姑娘今年都十六了,這親事還沒有半點兒動靜,老夫人、夫人倒似這家裡沒這個人一般,你讓她這個當親娘的如何能不著急?
老夫人那處她也不敢湊到跟前去,老夫人自來便瞧不上她們這些個賤婢,一個順不心便指著鼻子罵人,那話何是什麼都能罵出來!
說起來老夫人那罵功也是她如今肥了出不去門,若是回到鄉下去只怕照樣是罵遍十里八鄉無人能敵。
彭姨娘不敢湊到老夫人跟前,便把主意打到了方素素這裡來,白日裡方素素沒空,她便等到晚上來守在那院子裡頭,如今方素素得了老夫人寵,便給換了一個單門獨院,離著老夫不過兩百步遠。
方素素那院子關門閉戶,彭姨娘在這處足足等了兩個時辰,腳都僵了才見著方素素自那前頭過來,忙扯著笑臉迎上去,
「柳姑娘!」
這後院裡人人都叫柳姑娘,老夫人說了柳姑娘是良家子,又知書達禮又善解人意,又有兩膀子力氣,文又文,武又文擱在早年間打仗時,必是個上馬能戰下馬能書的將軍,人人都要敬著,個個都叫一聲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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