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瞬間鬆了一口氣,緊張地看向那接住了女子的黑色流光翻身一掠,身上被火油燒著的猩紅披風一晃,所有的火星全部都落地。
不是絕世的武藝,頂尖的輕功,如何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救人如此之及時!
裴炎的魔功分明已甄化境!
他穩穩地抱著女子站在了地上。
而司空茉的心,卻在那一瞬間全然宛如沉到了海底。
那是想要阻止,卻全然來不及的空茫與無可言說的痛楚。
只因為
她作為一個局外人,已經在第一時間明白了,這是一個親情的致命陷阱!
「嗤!」
那是一聲極為微小的聲音,聲音並不大,但是在司空茉的耳朵里卻宛如霹靂之聲。
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盯著那白布之上演繹出來歷史。
有腥紅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一點,一點又一點,仿佛是誰的心頭淚。
那仿佛無人能傷的魔,慢慢地抬起頭來,掀起了他猩紅的披風,便可以清晰地看見他腹部上有腥紅的血不斷地淌下,落在地上,飛濺起幾不可見的塵埃。
那被他用近乎保護姿態救下的女子,一臉茫然地手持著匕首,兩眼依舊是空洞茫然,只是散亂的灰白髮絲在空中被風吹散,看起來有一種怪異的悽厲。
裴炎仿佛沒有感覺到身上的痛一般,也沒有聽見自己魅部的殺神們厲聲的呼喊,而是死死地盯著那女子:「母親你是不是我的母親!」
那女子茫然地沒有任何舉動,而裴炎伸手剛觸碰上她的臉頰的那一刻,卻忽然空中有無數強箭破空而來。
目標卻並非裴炎,而是——那灰色長髮的女子!
裴炎眉目之間閃過暴戾之色,指尖一轉伸手彈出傀儡蛛絲要彈開在那女子身後激射而來的無數強箭,但是,他的身形卻忽然一窒,那些蛛絲瞬間彈射慢了一拍。
雖然還是彈開了大部分的長箭,但一支長箭毫不客氣地狠狠插進了女子的肩頭。
隨後裴炎一把拉開了那女子,零一隻長箭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他的額頭,瞬間艷麗的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即使知道一切都是過去,一切都是幻鏡。
魅晶還是忍不住驚叫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情景:「怎麼可能,千歲爺的武藝怎麼可能會連一隻箭都躲不過去!」
司空茉閉了閉眼,再面無表情地睜開,冷冽地道:
「因為他中毒了,就在方才那似乎沒有怎麼傷到他的那一刀上面,有一種即使是他這種百毒不侵之體也無法克制的毒」
「那不是毒,那是一種迷藥,以裴炎的體質,若是毒,也許他反而不會那麼快就失去了平日的能力。」
裴赫雲與長日的交談迅速地印證了司空茉的猜測。
裴赫雲的聲音帶著一絲微喜或者說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朕料定他體質特殊,這種罕見的從海中提取出來的迷藥足以射迷一頭巨鯊,不想居然只是讓裴炎的行動受阻。」
長日也暗自心驚地道:「此人魔功實在是深不可測。」
裴赫雲淡淡地一笑:「再深不可測,心機深沉的人,都有他的弱點,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咱們未必沒有勝算,且看著他還能撐多久罷了。」
長日有些遲疑地道:「若是他拼死一搏呢?」
裴赫雲垂下眸子,卻沒有再說話,最終只是淡淡地道:「朕不是沒有想過若是這個男人不在,以朕的手段,要得到那朵北國的梅,也未必不是沒有可能。」
魅晶低頭偷眼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司空茉,咬了下嘴唇,心中暗自將裴赫雲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過」裴赫雲微微一笑,繼續道:「不過若是能生擒捕獵到朕的這位小皇叔,倒是朕此生最得意的功績之一。」
城牆之下,裴炎仍舊固執地伸手去觸碰到了那女子的面容,他臉上瞬間出現一種極為複雜的神色,說不上是悲還是喜,卻仿佛有一種巨大而無可言語的哀怮與茫然。
像是雪原之上瞬間漫天飛雪,讓人看不見來去,像是整個天地之間仿佛瞬間都寂寥,有孤寂而茫然的孩子靜靜地站在雪中,漸漸地被掩埋。
那是從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的蒼涼。
母親啊
讓司空茉看得忍不住眼眶泛淚,輕聲道:「阿九阿九,別哭。」
他沒有哭,那個孩子瞬間消失,沒有絲毫眼淚,只剩下陰戾憤怒到極點的魔,他忽然一伸手,一掌捏住了那前一刻還被他拼盡全力救下的女子的咽喉,狠狠一捏。
「欺本座者,死!」
司空茉幾乎可以聽見那女子的喉骨發出的清脆喀嚓之聲,隨後那女子驚恐地瞪大了眼,唇角『嗤』地一聲噴出血水來,瞬間飛濺在了裴炎的手臂之上。
「呃——!」
隨後,她瞬間就沒了聲息。
魅晶茫然地瞪大眼:「大大公子千歲爺這是」
「那女子是假冒的,雖然她一切都像是真的,甚至那張臉也是連骨頭曾經被人改動過,這是一個被人用了極大心力和時間去改造出來的假人,足以以假亂真,卻也無法隱瞞一個親眼看著母親被拆骨剝皮的天才。」
裴炎只能被迷惑一瞬間,不可能被迷惑長久。
但是裴赫雲的計謀無異於在裴炎的的心底從未癒合的腐爛上狠狠地再插了一刀。
給了希望的下一刻,再殘忍剝奪。
裴赫雲,你比我想像的更有能耐呢——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城牆上,看著裴炎陡然動手,長寧忍不住低聲叫了起來:「陛下,他發現了!」
「嗯,朕的這位皇叔素來是以敏銳出名,朕也從未曾想過會這一次就能直接讓他束手就擒,且看罷」裴赫雲微微地勾了下唇角。
果然,那女子噴出血花來的霎那,裴炎眼底閃過一絲悲涼的痛色。
哪怕是假冒的,但是親眼看著與自己母親如此相似的容貌的人在自己手上痛苦的死去,裴炎仿佛又再一次墜落入當年的那個恐怖的暗夜。
所以,他的遲疑讓他不曾注意到那些鮮血飛濺在他的手上的霎那,慢慢地冒出了一絲一絲的煙霧。
等到他發現的時候,卻已經還是遲了那些鮮血詭異地全部滲入了他的手背。
而所幸的是,此時所有魅部的殺神們都已經趕到,將裴炎團團圍在中間。
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隨後他危險地眯起眼,甩開了那被當作攻擊工具的女子,看向城牆之上的裴赫雲,輕笑了一下,隨後一字一頓地道:
「裴赫雲,本座總會讓你後悔今日所為,讓你西狄皇族流盡最後一滴血,清洗你今日加諸本座的羞辱。」
他說話聲音極為低柔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裴赫雲眼底閃過一絲流光,隨後看向裴炎,淡淡地道:
「皇叔,朕這是給你最後的機會,放下屠刀,朕會讓你身邊的這些人都活著,否則以你如今之力,恐怕想要走出這裡,不過是妄想罷了。」
沒錯,他的目的就是削弱裴炎的戰鬥力,他是群龍之首,若是他沒有了戰鬥力,那麼其他人,對付起來,也不過是困難一點罷了。
裴炎的臉色有一種奇特的蒼白,但是他只那麼站著,便讓人不敢輕易動手。
他勾了勾唇角,一字一頓地道:「休想。」
隨著裴炎的這兩個字吐出來,司空茉坐在椅上,靜靜地閉上了眼,不再看,只是靜靜地聽著。
聽著裴赫雲冷冽而沉靜地下令全盤進攻的指令,聽著金戈交擊之聲瞬間大作,聽著無數長箭破空而來,聽著魅部的殺神們喉嚨間的憤怒而喑啞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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