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公公走到門邊,看著門邊那穿著滿地青金繡三尾鳳褙子並飛雲白灑花裙的女子。
她戴著紅寶石戒指的手緊緊地拽著那藍衣華服的少女,見他走到門邊,便抬起頭,挑著眉道:「公公,今日好閒情。」
連公公看著她,笑了笑:「慧賢郡主今日好顏色。」
這位曾經自詡不比當年的上京第一才女司空仙差的靖國公三小姐如今自和虞候和離之後,就喜歡這般奢貴的打扮了。
雖然如今心胸到底被夫人調教得沒那么小家子氣了,只是終歸掩不掉有些強撐門面的模樣,說話多少還是有些刻薄。
連公公有時候會忍不住想,這司空霜到底是走狗屎運,還是腦子好,又或者是夫人到底心慈,一個沒甚腦子的破落戶,竟然在要緊關頭就轉了彎。
夫人還張羅著給她尋個下家。
只是哪戶人家敢娶這個親手殺了自己夫婿的女人?
司空霜拽著那穿著藍色華服的少女對著連公公皮笑肉不笑地道:「是麼,托您的福氣。」
她雖然和司空茉那個丫頭的關係如今不錯,但是也實在不太喜歡往宮裡來,原因除了那『不可說』的爺跟片烏雲似地攏在天上之外。
總覺得到了哪裡都躲不開對方那種陰冷的眼睛,如芒在背之外,就是這群公公了,尤其是這一位大總管,讓她總覺得陰颼颼的。
主子和奴才都是一副陰陽怪氣讓人不寒而慄的樣子。
所幸那兩個小不點可愛得緊,粉嫩圓潤得跟兩隻糯米糰子似的,讓人直想咬一口,完全沒遺傳到他們爹陰陽怪氣的樣子。
想到那坐在深宮裡的可怕影子,司空霜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拽著那沉默的少女就要走。
但是下一刻,連公公忽然又出聲:「惠賢郡主,這位就托您好生照顧,明日就要啟程回犬戎了,可不要讓夫人和——爺擔心。」
他似笑非笑的聲調子拖得極長。
司空霜的腳步一頓,隨後微微顰眉,神色有些無奈:「這是我自家的妹子,自然是要好好照顧的。」
隨後,她便匆匆地拖著那藍衣少女而去,藍衣少女沉默著,一言不發,只在走到幽深宮廊盡頭的時候,轉過臉,遠遠地看了宮城上一眼。
最終無聲地閉上眸子,掩去裡面最後一絲留戀與不舍,轉身離去。
看著空無一人的長廊,連公公攏手入袖,搖搖頭,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孽緣,孽債。」
隨後,他轉身,兩個小太監立刻訓練有素地將宮門關上。
熾烈的陽光一下子就被關在了門外,只剩下一室幽涼空曠。
連公公一路穿過幽深的大殿,到了內殿。
內殿裡華美的龍鳳戲珠紫檀木長榻前垂著精緻的南洋鏡紗,榻邊上跪著兩名美貌如女子一般的小太監,正拿著白玉小錘滴答滴答地敲著那側臥在榻上的美人的長腿。
美人如斯,便是這晦暗的光芒也遮擋不住他膚光如玉,眉目之間仿佛微微地散發著光芒。
「爺。」連公公輕聲地喚,陛下不喜歡身邊親信喚他萬歲或者陛下,所以私下,他們仍舊這麼喚裴炎。
片刻之後,裴炎懶洋洋地輕哼了一聲:「嗯,走了麼?」
連公公點點頭:「是,那兩位都已經走了。」
他遲疑了一會,又道:「爺,若是夫人知道了這五小姐是您是您打發到犬戎去的,只怕。」
「那就不要讓她知道。」裴炎依舊閉著眼,只是抬起戴著精美黃金雕花護甲的手懶洋洋地擺了擺。
兩個小太監立刻乖覺地退開。
「那丫頭,素來是個嘴硬心軟的,照著本座先前的性子,司空月就活不到今日,本座不會留著對她有危險的蠢人在身邊,即便沒有危險,沒得也看了心煩。」
裴炎接過連公公遞來的茶,眉目涼薄地道。
連公公偷眼看了裴炎那幽深的眸子裡陰戾的眸光一閃,心中暗自腹誹,嘴硬心軟?
能跟您那副心腸的,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也是,您那霸道的性子,怎麼能容忍有人在您面前和夫人眉來眼去,『肌膚相親』,『勾肩搭背』——司空月最喜做出小妹妹依賴姐姐的模樣依偎在司空茉的身邊。
雖然司空月也是個女子,但是覬覦夫人的您都覺得全該不得好死才是。
連公公雖然看司空霜裝模作樣不太順眼,但是看著司空月,還是覺得那小姑娘挺可憐的。
連公公在這宮裡幾十年,什麼驚世駭俗的事兒沒看過,只覺得小姑娘命不好,喜歡誰不好,崇拜誰不好,竟然喜歡上自家的親姐姐!
這本就是世俗不容之事,何況自家的姐姐早就被個一手遮天的大魔頭給霸占了,卻還腦子一昏頭,還做出那些事兒來。
大魔頭正愁沒地方打發她這礙眼的,如今是光明正大,心安理得地把那小姑娘給洗腦了,送到司禮監媚字號里訓練了好長時間,再孤身打發到了犬戎去。
犬戎王死了兩任王妃,如今也是個三十好幾的年紀,兒子都十幾歲了,原也不是什麼聰睿野心之輩,也算安分守己,只是身邊的兄弟野心大,才有些蠢蠢欲動。
只如今得了個小王妃,床上手段又了得,枕頭風一吹,自然是被哄得樂不思蜀,和兄弟也疏遠起來。
自家這位爺打得一手好算盤,既打發了情敵,又在他國安插了個大棋子。
衝著守護深愛的『姐姐』這個名頭,司空月那丫頭又不喜歡男子,只怕什麼事兒都肯做。
只是這一生只怕就要這麼全全拋擲了。
千歲爺不萬歲爺,對於不在他羽翼之中的人,絕對是最冷酷的極盡利用之能。
說到利用之能,連公公又想起一件事兒來。
「爺,最近塞繆爾將軍已經開始在接手靖國公定國軍的改編之事,雖然稍有些阻力,但是一切都還算順利,只是。」
裴炎取了把累金絲纏翡翠玉鏡打量著自己的面容,漫不經心地道:「什麼事?」
唔,最近進貢上來的重紫石,似乎品質有些下降了,用在臉上不過十日就淡了許多。
連公公遲疑了一會,道:「那靖國公世子,前些日子鬧著要見夫人,不肯前去東南大營,只是前幾日,他忽然上了摺子,道是三日後啟程。」
「哦?」裴去把玩著鏡把上的暖玉,微微抬起黑蝴蝶翼一般的睫羽:「司空靖,性子轉得可真快,怎麼著,你家夫人去勸了?」
他最煩的事兒就是自家這個丫頭,最是招蜂引蝶,特別招那些有血緣關係的蒼蠅老鼠。
真讓人噁心!
「沒有,夫人有此打算,只是尚且未去,所以老奴才覺得事有反常即為妖!」連公公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裴炎神色卻是淡淡的,沉吟了片刻,隨後微微眯起眸子看向窗外的天光:
「呵呵本座那大舅子,倒是個性情中人,想來是知道了貞元的下落了,想要復仇呢。」
連公公一愣:「貞元公主的下落可是她不是已經?!」
裴炎卻已經靠著軟榻,單手支撐著臉頰,闔上了眸子,淡漠地道:
「不必理會,他願意去就去吧,一路仔細著些,丫頭的封后大典在即,少了些生事兒的人,是個好事。」
連公公看著裴炎莫測的神色,怔了怔,隨後點點頭,恭敬地道:「是。」
他想了想,看著裴炎輕聲道:「爺,朝內對您冊封夫人,還是多少有些議論之聲,道是夫人若是算上這一次,已經是三嫁了。」
三嫁婦人,無貞無德。
如何堪配為一國之後?
這是天下翰林士子們最不可忍受之事。
裴炎聞言,依舊沒有睜開眸子,只支著臉,譏誚地道:
「那些迂腐的東西,只整日裡拿著這些迂腐物事做文章,打起仗來,卻最百無一用,當初本座公布的那些文書還不夠堵住他們的嘴,那就不必堵了,只讓咱們也尋一批人在同一個點上做文章就是了,若是再不知收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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