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斌是從南湖發現的。
關也趕到現場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撈上來了。陸雪帶著趙明明在檢查現場,張戈一臉沉重的站在邊上,盯著那具還不算發泡的屍體默不吭聲。
關也過去給了他一下,同時問道,「怎麼回事?單隊呢?」
張戈這才回了神,瞧見是他,鬆了口氣,「你來了!早上有老爺子晨練,跑到南湖這邊練劍,練完了尋思今天出太陽了,繞著湖邊溜達,結果就看見了他飄著。報了警,老爺子嚇得不輕,那邊有人陪著錄口供呢。單隊被叫走了。」
「叫走了?」關也盯著屍體問道,「怎麼能?案發現場還沒勘測完,誰這麼不長眼?」
「老大唄。」張戈吐出個答案。
在隊裡,頭兒是指單宇,可老大卻是指的是,張戈瞧著單宇一副不明白的樣兒,給他普及知識,「這可是陳宇斌,南城最張揚的富翁了,手下公司一大堆,餐飲地產都涉及,南城上上下下都有他的關係,這樣的人出事,壓力能不大嗎?他家家屬一來就鬧騰,這不把人叫走了。你看著吧,這個案子不好辦!」
張戈很鬱悶的撓撓腦袋,「你說最近怎麼出事的這麼多呢!那個施恩軍的案子還沒破呢!」
「已經確定了是謀殺?」陸雪那邊還沒完,關也不好過去,不過從他的角度看,此時陳宇斌平躺,口鼻處有蕈形泡沫,身上衣著完整,手中指甲上帶有泥沙和纏繞的殘荷枝幹——關也回頭看了看這片湖,這片夏天的時候為了觀賞,種了許多荷花,冬天也沒有清理,應該是湖裡留下的殘根。落水就是在這一片?
不過,關也仔細看了看陳宇斌露出的頭部和手並沒有傷痕,僅憑這些,如果不深一步做硅藻檢驗,壓根不能分析到底是不是溺水,是不是謀殺。
他微微皺眉,「家屬認過屍了?怎麼說?」
張戈聳聳肩,「他媽來的,認了,老太太差點暈這兒,幸虧還知道帶著醫生來的。他老婆不來,說是死了也不管,讓他的小妖精管,別少她那份錢就行。」
關也有點瞠目結舌,這家人可真是……陸雪就帶著趙明明過來了,指揮張戈,「可以了,運回去吧。」然後拍了拍關也的肩膀,「謀殺,這下有的忙了。」瞧著兩個人一臉狐疑,她指了指頭頂,「癟下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鈍器所傷,等會兒單隊來,八成要搜找兇器,今天零下三度,祝你們好運。」
顯然,好運都是說笑的。
陳宇斌的傷口位於頭頂處,整塊頭蓋骨下塌,頭髮處有殘留的紅磚粉末,初步斷定為紅磚多次擊打所傷,是否致命,還需要進一步檢驗。他們還試圖調取監控,但鬱悶的是,南湖這塊風景不錯,有不少人過來燒烤,為了方便行事,監控攝像頭早就弄壞了。
沒有監控,一切都回到原點。只能確定的是,兇器應該是兇手隨手拾起的一塊紅磚——因為燒烤的人多,草地上遺留下不少搭灶用的紅磚——這說明這是一場激情殺人,兇手應該是臨時起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兇手可能不會帶走兇器。
他們將整個南湖公園搜羅了一遍。
都說下雪不冷化雪冷,關也他們在南湖轉悠完已經天黑了,七八個小時毫無所獲。張戈凍得臉都發紫,打著哆嗦衝著關也說,「陸雪那個烏鴉嘴,這都沒有,不是真要下湖吧。」
這種天氣,下湖可是要命的。
關也比張戈好不到哪裡,這傢伙從來不願意穿羽絨服,大冬天也是皮夾克,平日裡在車裡房間裡倒是還好,今天在外面凍了一天,外加昨天晚上還把衣服脫給了趙小梨,這會兒只覺得頭腦發昏,人懵懵的,反應都慢了三拍。
他不說話,張戈就覺得挺奇怪,伸手拍他,結果關也竟然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張戈唬了一跳,連忙去扶住他,才發現他的手竟然燙的嚇人。
發燒了。
跟鐵漢子一般的關也發燒了,張戈也顧不得什麼,匆匆給單宇打了個電話,直接將人扛到了車上,要送醫院。關也並不願意,他燒的挺厲害,思維有些慢,可還是知道,這要是真住院了,八成回來又成了內勤,「回家就行,吃點藥睡一覺。」
張戈罵他,「你不要命了。」
他虛弱地笑,「還差遠著呢!」
關也一向倔強,張戈拿他沒法子,又知道關也這機會真來的不容易,總算應了下。他路上買了點退燒藥,終是將人送回了家裡。沒想到,關也他媽和他繼父居然在。一瞧見他們,張戈總算放下心來,這屋子太大了,雖然暖氣開得足足的,可總有種孤零零的感覺,讓關也一個人呆著,他都覺得於心不忍,可有人照顧就不一樣了。
他媽一瞧見這樣,顯然就著了急,幫著將關也運到了主臥放在床上,又餵了藥讓他睡下,這才跟著出來問張戈,「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發燒的這麼厲害?」
張戈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三十□□歲的樣子,保養的特別年輕。他歲數小,來隊裡晚,關也介紹的時候,讓他叫他媽趙姨就好,那時候趙姨已經改嫁了。但他聽說,原先單宇是叫趙姨師母的,其他人也起鬨跟著喊,可後來就都改口了。
張戈把事兒往嚴重里說,「我們在外面找東西,凍了一天,他穿的少,八成是凍著了。讓他好好休息,這兩天我們都在外面跑,天又這麼冷,好不利索肯定遭罪。」
趙姨就一直點著頭,最後送他出了門。
等著轉回了頭去屋子裡看關也,他還醒著,鼻子呼哧呼哧的,顯然是不通憋得難受。趙芳菲替他拿了紙巾,關也搖了搖頭——他的手塞進被子裡,已經拿不出來了,「不用,幹著難受,沒鼻涕。」他媽又開了加濕器,又替他倒水削水果,關也腦子漸漸清晰,問她,「今天怎麼過來了,不說最近都沒時間嗎?」
昨天他媽沒來,是有原因的。張鶴堂的大女兒最近訂婚,他媽作為女主人,自然忙的腳不落地,再加上他的事勸了幾天都不聽,這讓趙芳菲有些生氣,所以也沒上門,尋思冷冷這小子。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就又出了事,不得不來。
趙芳菲說,「你張叔有事找你,你先睡吧,等好了再說。」
趙芳菲再婚六年,張鶴堂從沒找過關也,想來應該是挺重要的事,關也呼哧了兩下,忍著蓬勃而來的睡意,「先說吧,要不也睡不舒坦,總掛念。」
趙芳菲嘆口氣,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張鶴堂推門進來。他倆接觸並不多,每年見不超過十次,關也不去張家,趙芳菲回來張鶴堂也不跟著,但這幾天,他們見了得有四五面了。前面張鶴堂都在訓斥他讓他媽著急傷心了,這次卻不一樣,他坐在了關也床鋪對面的凳子上,斟酌著詞語說,「我想見見你們單隊,能給引薦一下嗎?關於陳宇斌的案子,他是我好友,我和他的家人都想早日找到兇手。」他還說,「其實見見對你們單隊沒壞處!」
這顯然是不放心,所以找門路。關也心裡挺煩,覺得張鶴堂不知道,他媽應該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他冷冷地回復,「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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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梨提前交卷回了家。
那些題目對於別人來說是難,可對於她來說,其實很簡單。要知道,中考的時候,她的成績即便上一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樓上的人偶爾感慨起來,都說她家歹竹出好筍,她爸不過是個普通工人,她媽更是不堪,竟然能生出這麼聰明的女兒。
可她知道,其實他們並非一開始就這樣,他爸在酗酒前是廠里有名的技術能手,她媽年輕的時候也是聰明漂亮,只是一道人生的選擇題沒做好,他們便脫離了方向。
她緊了緊書包,想起了關也的話,熬過這一年多,他們便不再是一樣的人,一下子又精神起來,對,只要熬過去就好。
到了家門口,趙小梨先聽了聽裡面的聲音,發現裡面靜悄悄的,才拿著鑰匙開了門。進去她便驚訝了,屋子裡特別的整潔,不像以往,每次她回家,都是亂糟糟的。
他媽也從床上起來了,穿這件袖子長的能把手遮住的毛衣,坐在窗子前往外看,外面是已經落光了樹葉的楊樹,光禿禿的,就剩下幾個樹杈,再遠點,就是其他的樓了,在今日難得的陽光下,照的灰撲撲的。
她叫了聲媽,師惠扭過頭來,她沒化妝,頭髮竟然也盤了起來,露出白皙而纖細的脖子,竟然讓趙小梨生出了她媽竟然很柔美的感覺——原先,她總覺得她媽是濃妝艷抹的。
師惠不知道為什麼,定定的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打量一個陌生人。這讓趙小梨覺得異常的彆扭,她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師惠的視線。
師惠這才從那種入定的目光中清醒過來,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天天覺得我拖累你,讓你名聲不好,你才多大就夜不歸宿了,不是跟著關也了吧。」她一臉的嘲諷,「怎麼,上船了。」
趙小梨收起了對師惠的幻想,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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