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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太極殿,還沒到上朝的時候。文武大臣在太極門外依次排開,等著內侍總管宣召覲見。
楊柒柒是從內宮的側門進的太極殿,外面等候的朝臣自然是看不見的。慕容昭與永徽帝一道從兩儀殿出來,往太極殿去。楊柒柒是正巧攔住了兩人。
楊柒柒行過禮,立刻向永徽帝道:「父皇,皇祖母的身子不大好。」
永徽帝聞言,眉頭緊蹙,可仍舊很沉穩的同楊柒柒說道:「太子妃不必著急,緩緩的說!」
楊柒柒忙將蕙綢清早到東宮說的話悉數說給了永徽帝和慕容昭聽,永徽帝聽罷,立刻同何清泰道:「太后有身體微恙,罷朝一日。」永徽帝話落,直接帶著慕容昭等人往百福殿走。
此刻,楊柒柒心裡分外地焦急,慕容昭上前拉住楊柒柒的手,溫和的小聲說道:「你還有著身子,可別太著急再傷了自己的身子,又要怎麼好!」
楊柒柒勉強「嗯」了一聲,心裡卻仍舊是沒著落的發慌。
到了百福殿,太后已經穿戴整齊,瞧見永徽帝來了,格外驚訝,道:「你們怎麼都來了,哀家不過是想同太子妃一道出去逛一逛。」
永徽帝陪著笑,道:「兒臣也想陪著母妃去樂遊原逛一逛,您怎麼只偏心帶著太子妃去,不帶兒臣去呢!」
太后笑了笑,問永徽帝道:「今兒個不上朝?」
永徽帝笑著提醒太后道:「今兒個不是休沐嗎!正好,咱們也好久沒一起出去逛逛了!」
太后興致盎然,格外開懷起來,「是,人多也熱鬧,既然皇帝也有興致,咱們叫上九江、同安,還有老九、老十三,叫他們都去。」
永徽帝瞧著太后的神情,心裡也大是不好受,勉強笑著點頭,喚了一聲「何清泰」。自不用他細說,何清泰就知道該做什麼。他應了一聲,立刻吩咐人去辦。
太后朝著楊柒柒招了招手,嗔怪地問楊柒柒道:「可是你同昭兒說的?原本哀家只想著咱們兩個去的!」
慕容昭忙笑著進前,太子與太子妃兩人一左一右的扶著太后,道:「沒有。孫兒瞧著太子妃和蕙綢姑姑小聲嘀咕,心裡好奇偷聽的。咱們一道去多好,人多也熱鬧!」
太后呵呵一笑,點頭道:「是、是、是,咱們這就去吧!」
永徽帝一早就讓何清泰打點下去,自太極宮出來到樂遊原的路被清理出來,一個人影也不見。到了樂遊原,九江長公主、同安長公主、肅王與榮王一家都到齊了。太后下了馬車,一路都由楊柒柒扶著。看見兩個女兒,笑呵呵道:「你們也來了!」
同安長公主顯然是已經知道了,這會兒眼圈通紅,是哭過一回的樣子。
太后面上帶著明顯的不耐,埋怨永徽帝道:「哀家不過是想同太子妃出來走走,你到是好,折騰了這麼多人來!」
永徽帝笑道:「五月里,這不正是出外踏青郊遊的好日子嗎,咱們這一大家子的人,呆好久都沒有出過門兒了。再者說,您看九江和同安都在,您只念叨著太子妃長、太子妃短的,她們兩個該吃醋了!」
同安長公主忙有眼色的嬌嗔著拉了拉太后的手,嘆道:「可不是!母后怎麼成日見太子妃都見不夠呢!」
太后拍著楊柒柒的手,看了同安長公主一眼,還是說的老話,「你是做姑母的長輩,總同小輩爭什麼寵!再者,太子妃對哀家的好,可不是你們知道的。」太后這話,說的也像是個十足的小孩子。
永徽帝哈哈一笑,親自引在太后前面,道:「母后,咱們進去吧!」
慕容昭等人一左一右,簇擁著太后進了樂遊原。
眾人邊走邊賞景兒,太后的精神是特別的好,永徽帝還擔憂太后疲乏,特意放慢了腳步,又一路讓肩輿跟著,一旦太后走累了,就馬上進前。可太后一路未說叫累,竟是很快的走到了昇平閣。
楊柒柒同慕容昭等人都是故地重遊,上一次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當時慕容晰挑釁為難她,讓她對太后留在昇平閣的半段詩句。因著這個,她才得意被太后召見。如今昇平閣上懸著的匾額,已經是一段完整的詩句了。
太后仰起頭,看著那上面的題字,笑著問楊柒柒道:「容與,你還記不記得,永徽十五年那會兒,你就是在這兒對下了我曾經留下的詩?」
楊柒柒含笑,道:「憑眺茲為美,離居方獨愁。已驚玄發換,空度綠荑柔。奮翼籠中鳥,歸心海上鷗。既傷日月逝,且欲桑榆收。匾額的上半闕詩,是太后寫下的。下半闕是我寫下的,比起太后的書法,我的就實在太小家子氣,拿不出手。」
太后卻是搖頭,道:「你的書法,才是行雲流水,筆走龍蛇。咱們兩個,不相上下。」
永徽帝亦是點頭,笑著讚許道:「從前朕看肅王妃的書法就很是不錯,不過同太子妃的一筆,倒是略顯遜色。再看各家閨秀的自己,多是梅花小楷,工整卻沒什麼個性。」
太后笑了笑默然未語,看了小半刻,才道:「哀家是走累了,你們不必都在這兒陪著,讓太子妃留下來就好。你們各自去遊玩吧。」
永徽帝自然明白,太后這言下之意,顯然是想要單獨和楊柒柒說話的意思。永徽帝自然不攔著,當即向著眾人揮了揮手,溫聲同太后道:「那我們就四處走走!」他說完,帶著眾人退下,卻也並不是真的走了。而是帶著這些人退出了昇平閣,等在遠處。
太后走到昇平閣的憑欄處,緩緩坐下,楊柒柒生怕她一個坐不穩,栽下去。緊緊的靠在太后的身邊,扶著她的肩膀。
&隅有樂游,表里見皇州。策馬既長遠,雲山亦悠悠。萬壑清光滿,千門喜氣浮。花間直城路,草際曲江流。憑眺茲為美,離居方獨愁。已驚玄發換,空度綠荑柔。奮翼籠中鳥,歸心海上鷗。既傷日月逝,且欲桑榆收。」太后低吟出來,柔和而婉轉,末了,笑吟吟道:「對的好,對的真好!」
楊柒柒卻是滿面的慚愧之色,小聲道:「這哪裡是我對上的,這首詩分明就是您自己做的。是我自作聰明,為著和十三殿下置氣,才偷偷的挪用了。當時您不但沒有拆穿我,還幫我找回了家人。您這樣寵愛我,信任我,柒柒時長感嘆,自己何德何能,得到您如此眷顧。」
太后拉著楊柒柒的手,溫和的笑道:「一是,因為你師傅;二是,因為你解的同我當年的心思,是一樣的。你能背下來這首詩,必定是你師傅同你提起過,亦或是讓你看見過。他還記得這首詩,一直放在心裡,讓哀家很滿足。」
楊柒柒不敢答話,只默默的在一邊聽著。
太后道:「我同你師傅識於微時,我崇敬他博聞強識,文采斐然。他也絲毫未在意我是養在深閨的女子,跟我推心置腹,同我做朋友。」
楊柒柒笑道:「師父說,您巾幗不讓鬚眉,同尋常的貴女很不同。他同我提起您的時候,也格外的敬佩。您同師父志同道合,是好友。」
太后卻是嗤的笑出來,道:「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其實,我心裡有過他。只可惜當時身處亂世,終把我二人離散。後來我再嫁人,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師傅這麼多年都沒有在娶,若是因為我,我就是在對他不起了。你看,我嫁為人婦,生兒育女,又是當朝太后。可他呢?」
楊柒柒卻是搖頭,道:「不,您心裡的苦又能同誰說,您也不容易。生死相隔也就罷了,可明明都活著,卻也只能相忘於江湖。放在心裡的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人,最苦。」
太后被楊柒柒說的淚眼婆娑,緊緊攥著楊柒柒的手,悲聲道:「所以哀家如此喜歡你,願意成全你。容與,全天下,唯有你最懂哀家。」
楊柒柒心裡也一陣發酸,小聲道:「我給師傅寫了信,請他趕快回京。約摸著,再有小半月也就能進長安了。」
&回來了?」太后的眼睛無比的明亮,帶著深切的期待。
楊柒柒頷首,柔聲道:「是,一得著我的信兒,師傅立刻就從南梁啟程了。他眼下也很著急,想要再見一見您。師傅這麼些年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在心裡,也該是惦念您的。他……很惦念您。」
太后滿足的笑起來,「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給你取的字叫容與,我聽見的時候,就都知道了。我只是心疼他,心疼他孤獨終老。若是當真有下輩子,我願意同他一起走,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楊柒柒強忍著哽咽,道:「願意的,他必定是願意的。」
太后眼皮直發沉,握著楊柒柒的手也明顯的沒了力氣,聲音也漸漸的小了,「我想見他,我想聽他親自說的,只可惜……」太后這話沒說完,手一沉,頭也沉沉的歪在了楊柒柒的肩膀上。
楊柒柒強忍著哭意,道:「太后,駕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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