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亂 第一章 嫡女昭君

    當我正在掐著一隻貓的脖子試圖挖出它眼睛的時候，四姨娘正好從我身邊經過，她嫌惡的看了我一眼後迅速用帕子捂住鼻子帶著身後的丫鬟離開。這個眼神讓我鬆開了鉗制住貓咪的手，貓咪察覺到後「嗖」的一聲鑽進旁邊的樹叢里不見了，我舔了舔自己手上的抓痕抱膝蹲在原地開始思考。

    這個世界上與我有關的一切都那麼諷刺，我是當朝宰相的嫡女，可在這個府里的人眼中我還不如一隻貓，因為我除了嫡女這個朝不保夕的身份以外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娘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

    我娘是前吏部尚書之女，一個大家閨秀，溫婉如水的女子。她與我爹是親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一對兒，再加上兩家當年也是親上加親的關係，她便順理成章的嫁給了我爹當正室夫人。只是郎才女貌的佳話終敵不過流年偷換的摧殘，我娘嫁入相府多年一直無所出，慢慢的容貌不再光鮮，最後連兩人年少那點溫情都漸漸淡漠，心涼得也如水一樣。

    後來爹終於娶了現在的二姨娘，二姨娘小我娘六歲，嫁進府里不到兩年便為我爹生了一雙兒女，從此我娘這個「夫人」便更是名存實亡，二姨娘成了這府里真正的主人。後來在我娘二十九歲的年頭上，她的肚子終於有了動靜，若這一胎是個男孩說不定她還能翻身，可惜她生了我。我出生後的一年娘變得越發沉默寡言，每天躲在屋子裡吃齋念佛，我常常去揣測她這種淡然里藏了多少痛，可我猜測不到也無從去猜。

    我時常在心裡怪我娘，也怪自己，二姨娘的女兒璃寧溫婉嬌媚心地善良柔順，而我生得相貌平平又生性殘忍，所以爹不喜歡我卻一味偏愛璃寧。璃寧十四歲被納入宮現在已經是貴妃，而我什麼都不是，空頂了一個相府嫡女的帽子讓人嘲笑。

    路過小茶廳的時候我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笑聲，想來應該是幾個姨娘在裡面閒談家常，我本無心去聽她們的談話卻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知從誰的嘴裡被說出來。

    我小心翼翼的繞過假山趴在門口偷聽，便看見四姨娘一副厭惡的樣子對二姨娘說：「那丫頭也不知隨了誰的脾氣，真是太嚇人了，剛才我來的時候還看見她在挖一隻貓的眼睛，太沒有規矩。」

    話音剛落三姨娘也插了一嘴上來說：「就是就是，不都說她娘是菩薩心腸麼，怎麼造孽生出這麼個丫頭！」

    二姨娘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放下手中的茶盞說：「人各有命，誰讓她是相府嫡女的命，我的璃寧怎麼說也是低她一頭。」

    「姐姐這是哪裡的話啊！」一直插不上話的五姨娘一看來了機會也馬上諂媚道：「姐姐家的璃寧人美心腸也柔順，以後肯定是大富大貴的命，我們這幾個姨娘可還等著沾光呢，萬不能說這樣喪氣的話。」

    聽到這樣的話二姨娘的眉頭才稍稍舒展了一些，可她向門口這一瞥發現我在的時候瞬間眉頭又擰在了一起，厲聲呵斥我道：「昭君，你是何時又添了這麼個聽牆根的壞毛病，越來越沒規矩了。」

    我不與她頂嘴只是默默的轉過身離開，無論如何我都是弱者，何必自找麻煩。

    回到房間的時候我看見娘還在念佛，她聽見我進來也沒動，直到我站到她面前才睜開眼睛，問我：「怎麼了，昭君？」

    我低頭拿過他手中的佛珠捻了捻問她：「你真的以為菩薩就能救得了我們麼？」

    娘嘆了口氣，伸出手摸摸我的頭說：「昭君，你還小，可是娘已經老了。」

    我嗤笑一聲把佛珠塞回她的手中說：「對不起，我忘了你是菩薩心腸，在這府里人人都稱讚的活菩薩。」

    「對不起，昭君。」娘抓過我的手摩挲了半天，好似自言自語的說：「明明你才十三歲，可為什么娘總覺得你已經長大了，已經不用我再去操心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一瞬間我竟覺得恐懼，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回房。娘說的對，我才十三歲，可是已經不再像十三歲的人，我每天活在與生俱來的怨恨與嫉妒中，我不知道這種不滿怨恨的情緒從何而來，只是自我懂事的一刻我便確定一點，我討厭這個世界連帶怨恨身邊的所有人，無法解釋的去怨恨，不可抑制的去怨恨。

    晚上的時候爹百年難得一遇的來了娘這，不過來也是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一直縮在後面不敢出來，我聽見他們的談話中有我的名字又聽不清兩個人到底說了什麼，一直等到爹離開才敢出來。

    爹走了以後娘向我招招手說：「昭君，過來，我有事要與你說。」

    娘那張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這次突然有了一點笑的模樣讓我有點不適應，我坐到她面前問：「我又做錯什麼了嗎？」

    「沒有。」娘搖搖頭，拉過我的手說：「下個月太后大壽，你爹要帶你和二姨娘進宮，今天是特意來告訴我一聲。」

    我木然點點頭，對這件事情並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反倒問娘：「爹為什麼不帶別人去？」

    「嫡庶有別，你是這府里唯一的嫡女，你爹當然要帶你去。」娘說話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幾分，然後又有些不放心的對我說：「昭君，你到了宮裡可一定要記得守規矩，不要惹出什麼禍端來。」

    我只能順著她的話點點頭，心裡還是一片茫然。

    之後的一個月爹不僅特意找來了嬤嬤教我禮儀，還有裁縫給我量了進宮要穿的衣服，這讓我一下認識到了所謂「進宮」的重要性，因為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被人這麼重視過。雖然我不知道進宮要做什麼，要見誰，可我只記得娘說的一句話，到了宮裡一定要守規矩，不要惹出什麼禍端來。

    就這樣，離進宮的日子越近我便無端端生出來許多害怕的心情，仿佛這一去就再也不復返似的。可實際上我這一去也就真的沒有再復返，從此以後我就被留在了宮裡，常伴那個人左右，相府的十三年終於成為了我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