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身體自看到那群湧出的村民後就沒停止過顫抖,方若素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顫抖,黛眉皺了皺,難道這一次她看走眼了?
楚麒嘴角不自覺沉了沉,朝一群護衛打了個手勢,護衛們會意,擺開陣形將方若素等幾個女子給護在了中央。
「外鄉人,我們不想傷害你們,快點把那個混蛋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村民們將方若素一行人團團圍了起來,幾十個人圍十幾個人沒什麼壓力,因此為首的壯實男人很是自信,也顯得很有耐心。
想來在他的眼裡,幾十個人對付十幾個人,裡面還有三個弱女子,真是一點壓力也沒有。
可惜,他估算錯了一件事,他面對的那十幾個男人雖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但對付普通人的話,以一敵三以一敵四還是沒什麼壓力的。
「笑話,你讓小爺交出去小爺就交,那小爺的面子還往哪裡放?!」
楚麒更加鬱結,先是躥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打破了他和死女人之間默契的平衡,如今又竄出來一群人無視他的威嚴,對他吆五喝六,他有些抓狂了。
一言不合,兩方人就打成了一團,而結果也沒什麼懸念的,村民們空有力氣,卻敵不過專門訓練過的護衛,幾十個人很快就被隨行護衛干翻在地。
因為人手都被抽出來對付村民了,先前衝出來的那個中年男子也就無人看押,眼見四周亂成了一團,出了方若素三個弱女子,別人沒有人能注意的到他,他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著,找了個機會——開溜了。
方若素一直覺得這人有鬼,見他趁亂開溜,她水眸一沉,冷聲道:「茗香,抓住他!」
男人聽到方若素的聲音,拔腿就跑,可惜,他錯估了一件事,那就是王茗香的實力,於是,他非常悲劇地被那個在他眼中沒有威脅的嬌滴滴的絕色美女一腳踹翻在地。
看著被綁了一圈兒的村民,楚麒使勁兒擰了擰眉頭,頭痛不已。
這些人衣服破舊,看起來非常樸素,若說他們是刁民,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可若說不是刁民,他們又襲擊了車隊,一時間,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哎呦……痛……」
中年男人被王茗香踹了一腳後便不住地哼哼唧唧,任由王茗香橫眉冷對,他都不肯閉嘴。
楚麒心情煩亂,再聽到這蒼蠅一般的哼唧聲,瞬間大怒,一腳揣上男人的兩腿之間,怒道:「再亂叫小爺就廢了你!」
他的腳距離男人的某個物事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只差那麼一點點就正中命根,男人瞬間臉色煞白,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嚇得,總之是成功地閉了嘴。
方若素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出聲提醒道:「不如,問問這些村民,為何要傷人?」
楚麒一愣,眸子亮了亮,隨即又暗沉了下去,惡狠狠道:「小爺我當然知道要問清楚!」
到底沒敢回頭去看方若素的表情,他只能慌亂地跑去詢問那些村民,不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個灰頭土臉的中年男人叫趙信,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秀才。
然,他有名,並不是因為他的才學,而是因為他的「光榮事跡。」
這個趙秀才三十有五,自十五歲考上秀才後,接下來的二十年光陰里從沒放棄過考狀元。
但是,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他以十五歲的超低年齡考中了秀才,讓他享受了天才的美名,卻又用了二十年的時間見證「廢物」兩個字的含義。
三十多年的書孰生涯令趙信越來越頹廢,也越來越懶惰,漸漸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啃老族。
前些年的時候,趙信的父母身體還很硬朗,種地不成問題,所以對於兒子不幫忙他們也沒有微詞,默默地任勞任怨。
而近些年來,這對父母的身體狀況每況越下,趙母甚至染上了肺癆,家裡為了給趙母治病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即便如此,趙信也沒有盡到為人子的責任,非但不幫忙養家,還嫌棄貧窮的父母拖累了他,不能給他一個富貴的家庭。
而今晚這一幕暴、動的成因也是因為趙信的不是東西,傍晚時分趙母咳嗽的非常厲害,趙父要照顧病重的趙母無法脫開身,便讓趙信出去幫忙煎藥,豈料趙信在藥爐前睡著,將家裡唯一的一副藥給煎的成了藥渣。
趙父大怒之下罵了他,他竟理直氣壯地回罵,聞訊趕來的街坊四鄰氣不過,群起而攻之……
「人渣!」
聽完村民們七嘴八舌的陳述,方若素沉默了,楚麒也緊繃著下頜不知道說什麼,只有蘭兒忍不住氣憤地罵了一句「人渣」。
這個年代,考取功名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卻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切實際地以此為生活的唯一目標。
百姓們有一句話叫「百無一用是書生」,充分表達了他們對於那些空有抱負的書生的不屑,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幸運地高中,而那些落榜的人,就算再不甘也好,也該踏踏實實地活下去,誰也不是孑然一身的,不是麼?
而這個叫做趙信的中年人,不切實際,不思進取,看不清現實,還沒有孝心。
需知,一個人連父母都不孝敬,又如何能夠善待天下百姓?一個心中無百姓之人,又如何能做得好官?
「我只是在追求夢想!我的夢想!有什麼錯,那一對老不死的,自己沒本事就算了,還妄想毀了我的夢想,我沒有扔下他們不管就不錯了,你們怎麼沒人說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趙信壯實的身體在護衛的鉗制中扭來扭去,時時刻刻想著掙脫,方若素沉下了臉,楚麒下頜越發緊繃,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裡燃起了兩促火苗,詭異而危險。
「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混蛋!」
蘭兒沒忍住,快走了幾步上前,一腳踹在了趙信的雙腿中間,嬌斥:「像你這種人連兒子都當不好,更沒資格當父母,本姑娘就幫你斷了這個念想,不必謝了!」
趙信哀嚎一聲,臉色瞬間變的慘白,涼風習習的夜晚,他臉上流下了冷汗。
周遭一干男子都是雙腿一緊,同為男子,估計他們對於趙信的痛苦能夠做到感同身受。
就連方若素和楚麒等人都抽了抽嘴角,這個小丫頭,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暴力了……
「把他押下去,等會兒小爺要好好『教育教育』他,至於其他人,都散了吧。」
今晚的楚麒情緒很不正常,好似自打聽了這個趙信的混蛋事以後他就格**郁。
方若素蹙了蹙眉,看著他緊繃的下頜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她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在他還是薛麒的時候,在他沒有遇到她的時候,他就有一個當秀才的爹,同樣的五指不沾陽春水,同樣的不知人間疾苦,把生活的重擔都壓在了他和養母的身上。
養母病死後,他更是辛苦地擔負起了秀才養父的全部生活,直至那個人沒能扛過天災餓死。
罷了,先讓他靜一靜吧!
村民們漸漸散去,只有兩三個壯實的男人還在周遭徘徊,不知道是害怕楚麒將趙信放走,還是怕楚麒將趙信殺了。
這些苦慣了的村民其實很聰明,他們一見方若素一行人的裝扮便明白這些人非富即貴,不是他們這些百姓所能對抗的,即便如此,他們還是不肯離去。
「睡了嗎?」
夜風習習,方若素正窩在寬敞的足以容下三人束躺的馬車裡閉目養神,忽聽馬車外傳出男子猶豫的聲音。
「還沒。」
起身,她掀開車簾彎腰出了馬車。
今夜的星光不甚明亮,如同人們沉甸甸的心。
「一起走走吧。」
少年的聲音張揚不在,徒留晚風中寧靜的哀傷,方若素側過臉看他,卻見昏暗的光線中,少年緊繃的下頜依舊沒有放鬆。
「其實……」
想了想,方若素忍不住勸慰道:「他只是一個陌生人,你沒必要為了他煩心。」
果然是安慰人的話,言不由衷,若是楚麒不在此處的話,依照她的性格,早就命人把趙信吊起來打了,又怎會任由別人客客氣氣地教育?
對於這種人,任何的教育都是白費。
楚麒默了默,沒回應,轉移話題道:「我……剛剛命人去請末瀚了。」
方若素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他的打算,肺癆這種病在尋常大夫的手裡是絕症,到了楚末瀚這個神醫手裡卻還可能擁有一線生機。
雖然她口口聲聲叫他毒醫,卻也不得不承認,不論是毒醫還是神醫,他的醫術高明都是無法辯駁的。
「放心吧,我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的。」
瞭然一笑,她不在意地開口道。
薛麒眼神複雜地看了她良久,幽幽道:「我是怕,他會跟你一般見識……」
方若素一噎,只聽他繼續道:「此地距離和州僅有半天的路程,明日我派人護送你國界。」
這個口硬心軟的人吶,終究是不忍心看她受傷麼?他不是還在生氣的麼?
挑挑眉,她勾唇笑道:「作為他的兄弟,你難道不該親手幫他抓住我這個膽大包天的兇手,交到他手裡任由他處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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