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相思幾多愁,曲終人未散,卻遲遲沒有響起第二首。墨子閣 www.mozige.com原來是這小二告知與了店中的掌事,說起樓上這位小姐想與這位姑娘聊上一聊,待這曲作罷,便上前叫住兩人,對彈琴姑娘說上了幾句話。
彈琴姑娘聽罷,順著小二所指方向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得端莊有禮的大家小姐。收回目光,盈盈一笑,對小二點頭,欲抬腳,卻被老人叫住。
老人擔憂,面露難色,問是何事,姑娘道「爹請放心,孩兒去去就回。」
說罷便轉身,往樓上小姐的方向走去。小姐背對著她,始終瞧不見她的模樣,待走近後微微欠身,道「萬小姐可是找奴家?」
蟬衣見人來,便側了身子,示意她往前走。姑娘往前走了兩步,立在她的面前,方才瞧見了她的面容,眼中驚艷不已。頓時心生憂慮,如此女子,找自己是要做什麼?
「正是,不知姑娘芳名。」萬驚鴻抬頭瞧她,眼中無喜無憂,無甚波動。
「回小姐,奴家姓林名繆語。」林繆語欠身,輕聲出口「不知小姐找奴家是有何事?」
「看來我沒有看錯,果真是你。」
林繆語更加疑惑,聽她這麼一說,好似之前見過,方才聽小二與他說,萬府大小姐找她,可她來京城這麼多時日了,沒記得見過這樣一位出眾的大家小姐。瞧她面上波瀾不驚,冷若冰霜,霎時以為自己在無意間得罪過這位小姐,便小心翼翼問道「奴家疑惑,還請小姐告知一二。」
「還請林小姐先坐下。」萬驚鴻擺手,又側頭對蟬衣吩咐「蟬衣,幫我拿副碗筷,再叫幾道菜餚來。」
待林繆語猶猶豫豫地坐下,瞧著她滿是疑惑地雙眼,緩緩道來「是這樣的,三年前我隨爹娘一同去廣連城遊玩,在當地的一個酒樓里用餐時,見到過林小姐。林小姐與人為善,仗義執言,將那辱了姑娘的紈絝公子爺逼得啞口無言,倉皇逃去。當時我便覺得林小姐是個非常不錯的人,想認識一番,可林小姐卻沒多做停留便離開了,又因爹的公務在身,便沒得這個機會。」
「又過了一年,有幸又去了一次廣連城,可物是人非,人去樓空。尋人打聽,聽說了林小姐家裡的事,我也很遺憾,更遺憾沒能幫上忙。方才我踏進這裡,便見到了林小姐,雖然過了三年之久,面容也有些改變,便叫你上來一敘,沒想到果真是你。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叫我遇見了你,便是緣分。」
「雖然我勢孤力薄,人微言輕,但是我想幫林小姐一把,不知林小姐願不願意?」
她一通自述,聲音輕柔,卻讓聽得人感動淚流。
林繆語不知原來她與萬府的大小姐,還有這樣一段往事,聽她講述的話,便又勾起了往事,此時眼淚止不住外流。她自知失禮,手忙腳亂地想拿出手帕。
對面卻伸出一隻手,遞給了她一張質地絲滑的絹布,她抬起眼睛,淚眼婆娑地看了看,便小心翼翼地接過來擦拭淚水,口中帶著歉意「讓小姐見笑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無礙,我才是很抱歉,勾起了林小姐不開心的回憶。」
林繆語擦拭完淚水,平靜了些許,開口聲音還是帶著哽咽,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也不再去想那些了。」她慘澹地笑了笑,眼神有些放空,復而又自嘲道「我早就不是什麼林小姐,只不過是個四處賣藝的。」
「可是我卻替林小姐感到遺憾。」萬驚鴻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道「在這客棧里彈琴賣藝,實在是有些委屈林小姐。」
「沒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林繆語笑著搖搖頭,說「現在我只想和爹兩個人一起,安安穩穩過日子。」
「林小姐真是自私。」林繆語愣住,萬驚鴻盯著她,一字一句道「試問林小姐現在的日子真的安穩嗎?方才小二哥說林伯父的腿腳已經很不便了,卻沒有保持醫治,在這裡彈琴賺的銀子,我想,應是付不起治療的。林小姐想要的安穩,不過是自我欺騙和逃避。」
「你在害怕,你在害怕什麼?怕回想過去?還是怕又一次從雲端摔下?」
一番話,每一個句都尖酸刻薄,字真意切,像是一把尖刀,一下下戳著林繆語的心臟,她低著頭,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垂在身旁的雙手緊緊握拳,呼吸粗重地不像話。最後大呼一口氣,渾身似脫力般,靠在了椅子上。
連笑都勉強不了了,她道「你說的沒錯,我是真的……害怕極了。」
萬驚鴻見她放下了偽裝的逞強,夾了一個四喜丸子,放進她的碗裡,道「已經摔過一次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聽此,林繆語如醍醐灌頂般愣住了,片刻,抬起頭,望向萬驚鴻。這是她才發現,對面這女子的雙眼像似冰窟,深不見底,卻有一種魔力,像是個巨大的漩渦,卷進去,叫人被她深深吸引。
她坐直了身子,拿出以往做小姐的禮儀,端正了儀態,但有些劫後重生的意味,道「小姐說的不錯,這兩三年是奴家太過懦弱,以至於讓爹跟著我受苦。」眼神堅決,「以後奴家會振作起來,不枉小姐今日教誨。」
「如此便好。」萬驚鴻又恢復以往的風輕雲淡,問「以後可作何打算?」
林繆語搖搖頭,思考片刻,回「暫時還未想好。」
「林小姐可是嫌棄我萬府?」
只見林繆語驚住,眼中儘是不好意思,擺擺手,道「實在太麻煩小姐了,奴家過意不去。」
萬驚鴻搖頭,說「不麻煩,我本來便想與林小姐認識。若是林小姐不嫌棄,還請來我府上,我讓爹收你做義女,也能與我作伴。林伯父的腿也能夠好好地治療了。」
林繆語原還在猶豫思考,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她轉頭看了看樓下拉著二胡的爹,她爹雙眼被族人害瞎,雙腿也因著這兩年的奔波染上了惡疾。她咬了咬唇,轉過頭來,眼神堅定地對著萬驚鴻道「小姐的恩情,奴家願做牛做馬報答小姐。但奴家只求為奴為婢,為小姐效勞。」
「也罷,以你的性子,想來也是如此。那好,既然如此決定,便丟掉過去,重新換個名字。」
林繆語點頭「還請小姐賜教。」
「以後就換你做——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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